第82章 硬核降溫春天到了,又到了…………
牧謫“看”懂了師尊的意思, 走上前對沈顧容道:“我來為師尊弄幹頭發吧。”
沈顧容明顯的一喜,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下去,他故作淡然地點頭,準了。
沈顧容沐浴時沒注意,抬手就撩著水往發頂上淋, 無意中將左耳灌了好些水, 他皺眉揉了揉,還沒摸兩下立刻把手縮回來了。
狐耳長在別人頭頂,沈顧容能尖叫到失聲, 但長在自己腦袋上, 沈顧容連摸都需要勇氣,更何況是揉裏麵的水了。
好在他徒兒很懂得察言觀色。
沈顧容很滿意。
牧謫站在床沿,垂眸撫摸著沈顧容的白發,用靈力將發間的水氣一點點抹掉。
沈顧容再次被撫得渾身酥麻,雙眸浮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這種感覺又舒適又酥軟難耐, 明明抬手能揮掉牧謫的手, 沈顧容卻連指尖都動不起來。
被撫摸的快感讓沈顧容欲罷不能, 恨不得將整個腦袋都撞到牧謫那溫熱的掌心裏去。
牧謫一邊為他順發一邊盯著那豎起的雙耳出神。
他的師尊……是個極其神奇的人,明明修為比誰都高,但行事卻根本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凡人。
修行之人往往都是用冥想來代替凡人的休憩, 但沈顧容卻不同,他每日必須要上榻睡覺,並非在冥想, 而是真真正正的陷入沉睡,意識昏沉;
早上起來還會像個孩子似的自己同自己鬧覺。
——明明隻要運轉靈力將經脈中的疲乏驅除掉就好。
但沈顧容就不。
還有每次沐浴後,他從不會主動用靈力將頭發弄幹,反而像是習慣了凡人用幹巾為他將頭發一點點弄幹的伺候。
牧謫曾去問過奚孤行。
奚孤行嗤笑一聲:“他自來到離人峰就嬌氣的很,從不會用靈力去做這些事。”
牧謫怔了一下,問:“為什麽?”
奚孤行臉上的笑容一僵,才陰陽怪氣道:“當然是因為師尊寵他。”
牧謫猶疑,就算再寵,也不至於把他寵成這個模樣吧。
牧謫心不在焉地撫摸著半幹的發,又將沈顧容狐耳裏的水漬引了出來。
弄得差不多的時候,牧謫醞釀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輕聲問:“師尊,您……”
沈顧容發出一聲含糊的鼻音:“嗯?”
牧謫的指尖抓緊了沈顧容的白發,他深吸一口氣,問了個極其大逆不道的問題。
“您……是凡人嗎?”
凡人修道極其困難,牧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凡人,若不是沈奉雪當年的無數靈藥和那半個元丹,他或許此生都入不了道。
但沈顧容……似乎是不一樣的。
牧謫曾經到離人峰書閣中查閱過沈奉雪的弟子冊。
沈奉雪從入離人峰便受到整個師門相護,當時哪怕是最厭惡他的朝九霄也不會對他冷眼相向,瞧著好像……
牧謫看得眉頭緊皺。
就好像……整個離人峰欠了沈奉雪什麽似的。
而沈顧容這一係列十分類同凡人的做派,讓牧謫壯著膽子深入地去設想。
若他的師尊在入離人峰之前也是個凡人,是不是也能證明為什麽他會對同為凡人的自己這般用心了?
他說完後,提心吊膽地等著沈顧容的回答。
沈顧容沉默了半天,呼吸聲有些莫名的急促,牧謫怔然將手縮了回來,微涼的白發從他指縫緩緩流瀉出去。
沈顧容肩膀微顫,一言不發地背對著他,沒有回答。
牧謫這才如夢初醒,低頭訥訥道:“師尊,是我失言了。”
沈顧容依然沒吭聲。
牧謫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不對,他疑惑地抬手按住沈顧容的肩膀:“師尊?”
沈顧容耳畔一陣嗡鳴,根本沒聽到牧謫方才在說什麽,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恍惚間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他肩上,溫熱的掌心隔著單薄的衣衫和他的皮膚相碰,隻是一小塊的觸碰竟然讓沈顧容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寒顫,想也不想地抬手握住牧謫的手,用力將他甩了出去。
砰的一聲。
牧謫猝不及防,直接被甩到了書架旁,後背險些撞到牆。
他堪堪穩住身體,愕然看向沈顧容。
“師尊?”
隻是一眼,他突然僵住了。
沈顧容穿著單薄的白衣坐在床沿,他似乎極其難受,微微張開唇縫艱難地喘息著,眸中的水霧已經凝結成了水珠,盈在長長的羽睫上要掉不掉。
他手撐在床沿,低喘了幾聲後像是受不住,不受控製地呻吟一聲,接著很快又被他咬著唇將聲音吞了回去。
那模樣,看著就像是用了某種藥似的。
牧謫直接呆住了,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沈顧容閉著眼睛,羽睫上的水珠順著臉頰如同玉珠似的滾了下來,他低聲道:“去、去叫掌教過來。”
牧謫訥訥道:“您……”
沈顧容:“快去!”
牧謫立刻出去喚奚孤行。
聽到門被關上,沈顧容的手臂一軟,整個人癱軟地倒在柔軟的床榻上,他雙眼迷蒙地盯著頭頂的床幔,腦子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麽。
恍惚中,有人走到自己身邊,高大的身影遮擋住光亮,影影綽綽的麵容看不真切。
“你確定要入道嗎?”
沈顧容茫然地看著他,想要奮力地辨認他的麵容,但視線總是被一團白霧遮擋。
渾渾噩噩間,他已沒有躺在榻上,而是身處幽潭邊緣。
他往旁邊一掃,風雨潭三個字映入眼簾。
一隻手伸到他麵前,掌心放著一個琉璃瓶。
“這是洗精伐髓的靈藥。”那人道,“你若當真下定決心已凡人之軀入道,那便服下它,躍入幽潭。”
沈顧容怔然看著。
“洗精伐髓,痛苦堪比淩遲,你或許撐不到靈藥發揮效用就痛死了。”
“你可要想清楚。”
沈顧容立刻想要搖頭。
「不,我怕疼,我才不要入道。」
下一瞬,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伸出一隻手,將琉璃瓶握在了手中。
沈奉雪的聲音傳來,他冷冷道:“我想得很清楚。”
說罷,他將藥一飲而盡,縱身躍入風雨潭中。
沈顧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陣刀刃割似的劇痛響徹四肢百骸,水從四麵八方湧來。
鈍痛一陣又一陣地傳來,仿佛驚濤駭浪似的永不停歇,沈顧容連叫都叫不出來,任由水和痛楚將他淹沒。
沈顧容不知自己到底哪裏的精力,竟然還有閑情思考:“這是沈奉雪的記憶嗎?前期他……不是用無數靈藥堆出來的修為嗎,那所說的靈藥……”
難道就是這種令他痛苦的洗筋伐髓的靈藥嗎?
身體中的經脈不知遭受了多少次碾碎重聚,一隻手終於將他從幽潭中拽了出來。
那人道:“未入道。”
沈奉雪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如紙,他死死咬著牙,道:“再來。”
又是一瓶靈藥。
凡人入道太過困難,沈顧容根本不記得沈奉雪到底用了多少次靈藥,自己仿佛被連坐似的,一次次被水和痛苦包圍,好像陷入一個永世不能逃脫的煉獄。
最後,那個一直冷酷無情說了不知多少遍“未入道”的聲音,輕聲說。
“已入。”
沈顧容一怔,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隻是這口氣還沒鬆到底,臉上突然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他怔然地看著周圍。
空無一人,連方才一直對他說話的男人也消失了。
沈顧容茫然地心想:這裏是哪裏來著?我不是應該在泛絳居嗎?
誰潑我水?
泛絳居中。
牧謫愕然道:“樓師伯,您在做什麽?!”
樓不歸歪著頭,手中捏著院中澆水的小瓢,疑惑地說:“潑水啊。”
牧謫焦急地衝到了榻邊,撩著袖子將沈顧容臉上的水珠一一抹幹淨。
方才他去尋奚孤行,發現掌教並不在離人峰,隻好退而求其次叫了樓不歸過來。
誰知道樓不歸來了隻看了一眼床上不住翻滾仿佛十分痛苦的沈顧容,直接一瓢水潑了過來,牧謫攔都沒攔住。
沈顧容麵如桃花,五指死死抓著身下的床單,扯出一道道褶皺來,他被潑了一瓢水都沒能清醒過來,依然低喘著,聲音仿佛低泣。
牧謫手足無措:“師尊?師尊!”
樓不歸又出去舀了一瓢水,眼睛眨都不眨地往沈顧容臉上潑。
牧謫見狀忙一把護住沈顧容,任由水潑在他背上。
樓不歸奇怪地看著他,道:“你幹什麽?”
連牧謫這樣的人都有了些脾氣,他強忍著怒氣,道:“師伯為何要潑師尊水?”
樓不歸“啊”了一聲,突然沒頭沒腦地說:“現在是什麽月份?”
牧謫本能答道:“二月中旬,春分。”
樓不歸道:“這就對了。”
牧謫呆呆的,對了?什麽對了?
樓不歸小聲嘀咕道:“他體內有狐狸的靈力,耳朵很敏感根本摸不得,現在又是春日……”
牧謫一時間無法理解樓不歸在說什麽,給了他一個茫然的眼神。
樓不歸說:“他不潑水冷靜下來,會很難受。”
牧謫腦子一團亂糟糟的,本能地不想讓師尊受罪:“可是……”
樓不歸治人從來不擔心把人治死,見牧謫一直攔著不讓他潑水,隻好用玉髓去找奚孤行。
奚孤行應該在山下,收到消息很快就回來了。
他衝到房間,看到沈顧容昏迷不醒的樣子,眉頭狠狠一皺。
樓不歸說:“我要潑水,牧謫攔著,不讓我潑。”
牧謫已經飛快整理好了情緒,他滿臉通紅,坐在床沿護著沈顧容,期期艾艾道:“師伯,求您……”
求您想個正常的法子來醫治吧。
奚孤行擰著眉,道:“隻要能降下熱就行了是吧?”
樓不歸:“對。”
“好辦。”奚孤行大步上前,一巴掌將牧謫推到一邊去,抬手將沈顧容打橫抱起,快步走向了後院。
牧謫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立刻追了上去。
沈顧容在夢中渾渾噩噩了許久,才終於奪回了身體支配權,指尖輕輕動了動。
在夢中一直被水淹的滋味確實不怎麽好受,明明清醒了後那徹骨的疼痛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冷水包裹著身體的滋味卻像是刻在骨髓裏似的,怎麽都忘不掉。
沈顧容迷迷瞪瞪地想:“我以後再也不要去水……”
他還沒想完,就感覺身體仿佛失重似的一下懸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扔到了徹骨的冰泉裏。
沈顧容:“……”
奚孤行拍了拍手,回頭看樓不歸,征求師弟意見:“這樣就可以了吧?”
樓不歸點頭,說:“可。”
牧謫:“……”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