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假期結束

  第二天一早,孫女士便給周飛羽端上了一碗紅糖仔薑大棗枸杞銀耳蓮子羹:“小周你多喝一點補補身子。”


  萬萬沒想到他媽突然這麽殷勤的崔馨悅,見狀差點鑽到桌子底下去。


  “小悅,”周飛羽拿過湯匙,攪拌著麵前熬得恰到好處的飲品,明明是在笑著,但周深卻散發出十分可怖的壓迫感,“媽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崔馨悅劈手就要搶過那碗東西:“你是不是不怎麽愛吃甜的? 我媽她不知道,來,這次我替你喝了。”


  周飛羽端著碗躲過他,眼神鋒利的擲了過來。


  “我……我……”崔馨悅“我”了半天,終於垮下了肩膀,“這湯不是挺好的嘛,滋陰養顏潤肺補血什麽的。”


  “滋陰養顏?”周飛羽重複了關鍵詞,見他死死低著頭,嘴角劃過一個詭異的弧度,“崔馨悅?”


  崔馨悅從椅子上蹦起來跑進廚房:“媽!他說好喝!這麽好的東西為什麽沒有我的?!”


  周飛羽望著他畏罪潛逃的背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端起瓷碗喝了一口濃赤色的湯汁,柔韌的銀耳入口,的確味道不錯。


  饒是崔馨悅再不舍,短暫的假期也要結束了。


  回來的時候他沒帶多少行李,但離開的時候孫女士生生把他和周飛羽兩個人的行李箱都塞滿了。


  崔馨悅自己箱子的五十磅限重還不夠他放下他自己新買的東西,所以孫女士給的那些他一股腦的都塞進了周飛羽那邊。


  好歹是兩年未歸,自打這次一回到家,他就在網上開始下單——受夠了外麵明明就在家門口卻三四天都收不到包裹的讓人沒什麽脾氣的龜速物流,回到家隻覺得快遞小哥們都是踩著風火輪來的。


  快遞站點的負責人是崔馨悅以前上學時期就認識的,兩人挺長時間沒見,但對方還是把他的包裹集中到一起親自送了一趟,令他十分感動。


  “我說……你這是去上學還是去當廚子的?”


  崔老師拄著拐路過了崔馨悅攤了一地的紙箱,另一邊都是拆出來準備帶走的東西,地上琳琅滿目擺的全都是做飯的家夥事。


  崔馨悅將剛買的做刀削麵的工具套裝塞進箱子裏:“其實我可以雙修一個烹飪專業的,我們學校有這個方向。”


  “這是什麽?”周飛羽好奇地拿過桌上的一包黑漆漆的,塑料袋裝著的,頗有分量的食物。


  “芽菜。”崔馨悅提起這個忍不住眼睛放光,“芽菜炒肉是人間的瑰寶,下飯的神器,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吃過。”


  聽上去很神秘的樣子,周飛羽暗忖。


  沒吃過的他自然沒有發言權,也當然不會想到,這個樸實的菜名背後隱藏著一個更加樸實的,鹹菜炒肉的現實。


  當然除了這個,崔馨悅還買了一堆烘焙用的模具,用他的話說就是在這邊買的東西又便宜又好用,多搬一點回去省的錢就能把機票賺回來。


  “比如說這個。”崔馨悅非常得意地拿起一個圓形的金屬盤子,邊緣上有兩厘米左右的沿,“這麽看是一個烤盤對不對,可以拿來烤派或者各種撻,但其實還可以用來做涼皮。”


  接下來的時間裏周飛羽就聽著他聲情並茂地描述了一下製作涼皮的整個過程,步驟繁瑣到他覺得不如趁現在就下樓買一份回來吃。


  孫女士在一邊不厭其煩地將家裏攢了不少的各種幹貨塞給他,什麽腐竹竹蓀野山菌紅棗銀耳枸杞等等,崔馨悅一一欣然接受著。


  “好好好,這個好。”


  “對對對,我喜歡吃這個。”


  周飛羽聽任著這母子兩個把收拾行李弄成了到批發市場進貨的架勢,但終於在看到孫女士拿著臭豆腐的時候終於坐不住了:“媽,這東西海關過不去。”


  “真的?”孫女士有些為難,“悅悅還特意讓我去買的。”


  崔馨悅眼巴巴地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看著周飛羽撒嬌:“我藏深一點。”


  “……算了,多包幾層吧,免得被海關的狗聞出來。”周飛羽搖頭歎氣,決定將這玩意兒丟進崔馨悅那箱子裏去,省的把自己的衣服都染上要命的氣味。


  “還有這套瓷器,”孫女士變戲法似地又不知道從哪個床底下翻出了一個盒子,“是我和你爸結婚周年……哎呀我也忘了是哪年了……他去俄羅斯買的。骨瓷的,挺漂亮,我本來就想留著給你結婚用的,這回你們也帶走吧。”


  原本在客廳看電視的崔老師聽到這句話不甘心地提高聲音:“早知道幾個盤子碗你都能藏在家裏這麽多年,我就不往家裏拿了。”


  崔馨悅瞅了瞅兩個幾乎被塞滿的箱子:“是啊媽,你們留著用唄。”


  “看你的電視去!”孫女士不滿地懟回了丈夫,“你不是送給我了嗎,這些都跟你沒關係了。”


  崔馨悅和周飛羽相視一笑。


  “那就提著上飛機吧。”周飛羽也不好駁了長輩的心意,“我來提就是了。”


  崔馨悅發現對麵坐著的這個家夥真的是討他媽歡心非常有一手。


  如果說,一開始崔馨悅還天真地以為他爸媽是單純地接納了周飛羽的存在,那麽在孫女士開始對周飛羽傳授“如何製服崔馨悅”的秘籍之後,他終於意識到了一點——


  周飛羽已經不是跟自己坐一條板凳的同誌了,他顯然已經被吸收成為了階級敵人。


  尤其是在聽到了這樣的對話之後——


  孫女士:“小周你幫我看著他,讓他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周飛羽:“媽您放心,我會的。”


  崔老師:“尤其是盯著他,讓他幹活不要總是拖拖拉拉。”


  周飛羽:“好的爸,一定。”


  崔馨悅再麵對周飛羽的時候不禁如臨大敵起來:“難道我這是又找了個爹嗎?”


  “乖兒子。”周飛羽非常自然地應了聲,拍了拍他的腦袋,“好好聽爸爸的話。”


  沒想到……周飛羽看上去這麽正經的人,竟然也喜歡父子梗!

  “玩倫理哏是會被唾棄的。”崔馨悅一把撥開他放在自己頭上的手,“我跟你講你不要亂來。”


  “哦。”周飛羽拖長了聲音,整個人懶洋洋的托著腮,“我好害怕啊。”


  “……”


  連威脅都沒用了。


  崔馨悅覺得十分惆悵。


  他本來想順勢說一句:“你不愛我了。”


  但想了想還是覺得矯情,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說這麽酸的話,於是閉口不言了。


  周飛羽逗了他一會兒見沒有反應,以為他又像上次一樣聽進心裏去了,跑過來查看,卻不料被崔馨悅惡狠狠地推到了床上。


  周飛羽吹了個口哨,一臉興奮:“要不要鎖門?”


  崔馨悅壓在他身上左瞧瞧右看看,聽到這句話終於受不了似的捏住他的下巴:“老不正經。”


  “老?”周飛羽不滿地掐住了他腰間這段時間長出來的贅肉,無法相信自己一個正當年的青年被蔑視為“老”,“你確定?”


  崔馨悅怕癢,繃了三秒沒繃住,非常沒有原則地開口求饒:“你聽錯了,一點都不老。”


  “看來媽說的沒錯。”周飛羽將揉/捏變成了撫摸,“你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崔馨悅不甘心地掙紮起來:“我媽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到底誰是她兒子。”


  周飛羽笑而不語,像隻狩獵成功的大貓。


  帶著對自己的未來前途未卜的沉重心情,終於,崔馨悅踏上了“進城務工”的旅程。


  ——他一直都是這麽定位自己的角色的,從家鄉出發去城裏發展,等掙了錢就回老家蓋房娶媳婦兒再生個娃。


  可惜現在有的目標已經輕鬆達成了,就是達成的方向感覺有些偏差。


  算了,科學實驗中,這種不可避免的錯誤叫做誤差,崔馨悅這麽安慰自己。


  “爸,媽,等我放了假還回來看你們!”臨走時他非常熱切地跟一點都不熱情的父母來了個擁抱。


  對方表示十分感動,並且狠狠地拒絕了他。


  “不用了,我們也不是很想你,你跟小周好好過就行了。”這是孫女士的意見,周飛羽從家政公司找來幫忙做飯的阿姨深得她心,徹底從家務中解放出來的孫女士這會兒顯然已經不需要崔馨悅礙手礙腳了。


  崔老師的拒絕更是斬釘截鐵:“老實在那邊待著,早點出文章,一天到晚老往家跑像什麽樣子。”


  崔馨悅就這麽被推進了周飛羽懷裏:“你們……就算出於禮貌,稍微挽留一下我也好啊。”


  “我們走吧,爸媽還要早點休息呢。”周飛羽在二老的授意下摟過他,將戀戀不舍的人帶出了門,“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客氣了。”


  “爸媽,我們先走了。”


  “路上小心,到了報個平安!”


  話都被他一個人說了,崔馨悅隻好跟小跑著衝過來的孫美麗準備來個深情的告別,正蹲下要給它一個擁抱,狗卻靈活地躲過了他,撲向了周飛羽的大腿。


  這似曾相識的景象讓崔馨悅脆弱的心靈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以至於坐在飛機上的時候都沒緩過神來。


  周飛羽特地將兩人的座位換到了一起,正準備休息之際,看到崔馨悅點開了一部叫做《一條狗的使命》的電影。


  沒一會兒,戴著耳機的崔馨悅就聳動起了肩膀,周飛羽轉身一看,他已經淚流滿麵了。


  他知道崔馨悅哭起來一向都無聲無息的,隻會流淚,看上去十分讓人心動。


  “怎麽了?”


  他忙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仔細反思了一下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並沒有覺察出有什麽特別戳他淚點的地方。


  崔馨悅接過紙巾抹了兩把眼淚,指了指屏幕,畫麵裏一條金毛巡回獵犬正在田間狂奔。


  “這狗的主人去上大學了,把它留在鄉下。”崔馨悅語氣哽咽,“它就追出來送他主人。”


  聽上去是很感人的故事。


  但是也沒有那麽感人吧?


  周飛羽正納悶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就聽見崔馨悅抽噎著感慨:“為什麽我沒有這種狗?”


  “可能是……物隨主人形吧。”周飛羽冷靜地又遞過去一張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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