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神秘的包裹

  周主管一上班就通知各部門開會開到了中午,直到看到大家餓得眼神渙散才散會。期間還抓了兩個號稱在家工作但是在公司通訊係統上顯示離線的。


  “我讓你們work from home,不是讓你們sleep from home的!”


  在座諸位這麽久算是頭一次看到他發脾氣,一個個識相地噤若寒蟬,於是大家午飯的時候奔走相告,主管今天心情不佳,大家盡量遠離。


  好在他焦躁的情緒在打開今天中午的便當,看到飯盒裏碼得整整齊齊的一個個玲瓏可人的燒麥之後,奇跡般地獲得了平靜。


  崔馨悅還特地為他做了一份涼拌菜配在一邊。


  ——其實早上發完脾氣,轉身看到灶上在冒著蒸汽的蒸鍋,他就後悔了。


  隻是最近……


  他情緒不受控製的原因並不完全是因為崔馨悅,還有一部分最近一直在困擾他的,他每次回家想要跟崔馨悅傾訴,卻不知為何開不了口。


  他想就算自己將整件事情和盤托出,崔馨悅大概也是不能跟他感同身受,或許嫌他說這些浪費時間也不一定。


  秘書大姐敲了敲門,懷裏抱著一隻紙盒:“Danny,前台有你的包裹,我幫你拿上來了。”


  周飛羽道了謝,示意她將紙盒放在桌麵上。


  “這是……燒麥?好可愛。”秘書看到他飯盒裏的菜色,用音譯的發音熟練地叫出了燒麥的名稱,“不會也是你愛人做的吧?他真的好厲害。”


  秘書用了“他”而不是“她”,是因為周飛羽曾經跟她谘詢過一些辦理結婚的手續的事宜。


  她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實際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大兒子今年剛上大學,家庭幸福。


  “我大兒子很喜歡吃點心,燒麥,蝦餃等等,他上大學之前我們經常一起去吃。”她說起來自己孩子來一臉寵溺,“所以他大學學了東亞文化,還準備去香港做交換生。”


  以吃為主導的人生軌跡麽?

  這讓周飛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家那位,一心撲在研究吃什麽和怎麽吃的事情上麵,樂此不疲。


  思及此,他無意識地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


  “你的愛人一定非常優秀。”秘書感歎道,“能讓自己的丈夫快樂起來的人一定不會差。”


  周飛羽不是一個喜歡把自己的私事到處宣揚的人,但在比自己年長不少充滿母性光輝的秘書麵前,他總是有一些傾訴的欲/望:“我們最近……大概是遇到了些問題。我總覺得他不如剛結婚的時候對我熱情。”


  “激情之後,生活就開始變得平淡。”秘書表現出十分有經驗的樣子,“但這不是壞事。你們從一對相愛的陌生人,慢慢變成了彼此的家人,融入對方的生活,漸漸合成了一體。有時候人們總抱怨相處時間長了就會沒有新鮮感,但你們用雙方的時間和心血,去接受容納對方。沒有新鮮感,說明你們融合的很順滑,這很好,不是嗎?”


  見周飛羽沉默,秘書繼續說道:“比如,我看到你每天帶的精致的午餐,他如果不在乎你,為什麽會花時間為你準備這些呢?比如你一想到他就會笑,你自己可能看不到,但是我們都很清楚——你們兩個 一定很相愛。也許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你最近太忙了,兩個人缺少溝通。世界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呢,相信我,回去跟他談一談,問題都會解決的。”


  分了秘書大姐幾個燒麥,送走了她,周飛羽關起門拆開了她送上來的包裹。


  ……果不其然,還是那個人寄來的。


  他沒有仔細查看包裹內容物的心情,但他隻掃過一眼就認出來了眼前這瓶酒來自於當年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對方非常喜歡去的那家不對外營業的私人酒窖。


  他早就該知道,以那個人的能力,就算宋誠不告訴他自己的聯係方式,他也有的是辦法能找到自己。


  更何況兩個人是學同一個專業的,又是同一個學校畢業的。社交人脈的交集算得上重合率頗高,想找到自己的聯係方式簡直易如反掌。


  ——這已經不是他收到的第一個來自那個人的包裹了。


  甚至早在宋誠告知他那個人在找他的聯係方式之前,他就已經開始收到這樣的包裹。


  沒有署名,沒有任何文字,發件人的地址信息寫的模糊不清。


  一開始周飛羽以為是快遞公司寄錯了東西,但打電話給送貨方追問,卻得到了否定的答複。


  “周先生,這些郵件確實是寄給您的,抱歉我們無法收回。”


  第一個包裹裏是一對精致昂貴的袖口,他拆開以後發現是自己中意的牌子,便以為是誰想送他的驚喜禮物。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崔馨悅,但當他回到家試探著問了幾句,卻得到了一個茫然的臉。


  “袖扣是什麽東西?”崔馨悅疑惑,“襯衣不是袖口有扣子嗎?”


  周飛羽由此斷定這包裹絕不會是來自於他,以小悅的腦回路根本不會跟他玩這種情趣。


  第二個包裹是一本書,帶著作者簽名的保存完好的第一版薩繆爾遜著的《經濟學》,幾乎已經是孤本。


  第三個包裹是一隻紫水晶雕成的鸚鵡,是巴西的特產。


  包裹的寄出者昭然若揭。


  隻是和那個人曾經的高調作風十分不符的,他從來沒有在包裹裏留下隻言片語,甚至在收件人一欄裏清楚地寫著自己的聯係方式,卻連一封郵件或是短信都沒有發給過他。


  周飛羽不知道如何處理那些寄來的東西,

  那個人像是故意似的,慢慢地,用一件件承載著過去回憶的物品,一點點喚起了他早已塵封在心底的對過去的記憶。


  如果說於他來說,他們兩人的結局之所以會那麽痛苦又撕心裂肺,那必然是因為之前曾經掏心掏肺地愛過。


  隻是,時間不對,人也並非良人。


  他動作迅速地合上了包裹,連同著裏麵的酒,將它和紙盒一並扔進了辦公室的壁櫥,和之前那些不知所謂的“禮物”一起堆著。


  難得的,他還沒想好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情,隻好靜觀其變。


  很多年過去了,他必須要承認他變了許多。


  如果有的人一直不肯改變,那也與他無關。


  盒子裏的燒麥經過這一折騰已經又放涼了。周飛羽咬了一口,皺了下眉,重新將飯盒拿去茶水間加熱。


  重複進了微波爐的燒麥皮變得幹巴巴的,蠔油白灼菜心也蔫下去了不少。原本豐盛的一頓午餐無端端變成了剩菜剩飯,這讓周飛羽有些可惜崔馨悅的心血被浪費。


  ……那個人果然不管什麽時候都喜歡讓人掃興,就算本人不出現也還是一樣。


  周飛羽仔仔細細地吃掉了兩個燒麥,又夾起一棵菜心咬了一口,一股來自芥末的辣味直衝鼻腔,激得毫無防備的他瞬間眼眶湧上了生理性的眼淚。


  他覺得不太對——誰家白灼菜心會放芥末啊?


  抄起手機就給崔馨悅打了個電話,那邊幾乎是瞬間就接通了。


  懵懂的聲音從對麵傳來:“Hello?”


  “菜裏為什麽會有芥末?”周飛羽狠狠地擦了把淚,還被食管裏殘留的氣味嗆得咳了兩聲。


  “芥末?”崔馨悅頓了一秒,聲音忽然變得很心虛,“咦,我有可能把芥末當白醋倒進去了吧,我也不知道,它們倆瓶子長得差不多。”


  芥末?白醋?

  不對,就算是弄錯了,白灼菜心裏需要放白醋?


  ——不下廚的周飛羽暫時還沒有察覺這兩種調料的瓶子尺寸相差的有多懸殊,根本不可能搞錯。


  “那你吃了沒問題吧?”崔馨悅緊張地詢問,“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周飛羽又嗆咳了兩聲,猛地灌了兩杯水,才把氣喘勻,“我就是提醒你注意一下,你自己的那份菜心別吃了,你不是不太能吃芥末麽。”


  “嗯嗯,知道了。”崔馨悅開心地應道——當然他自己那份菜裏自然是沒有芥末的,他壓低了聲音捂著話筒快步走到了實驗室的走廊裏,“謝謝周哥,愛你。”


  印象中是第一次在白天聽到他對自己說愛,周飛羽怔了一下,隨即開始檢討自己的所作所為。


  明明早上還衝他發了通無名火的,結果現在卻得到了這樣的回應。


  “我也愛你,寶貝。”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眼中滿是柔情,“早上的事,對不起。”


  “沒事啦,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崔馨悅被自己的惡作劇得逞笑彎了眼睛,“提前說好,下次我凶你的時候你也不許生氣。”


  “當然。”周飛羽連連點頭稱是,精明如他,完全沒意識到被耍了的那個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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