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懷疑
來接自己丈夫下班的周飛羽發現,崔馨悅這天變得很不正常。
明明早上告別的時候,兩人還你儂我儂,崔馨悅下車的時候依依不舍地摟著他的脖子問他晚上想吃什麽,叮囑他便當裏帶的是番茄蛋包飯,讓他中午加熱的時候注意不要讓特意煎到剛好的溏心蛋凝固。但不知道為什麽,下班後的崔馨悅,變成了十分奇怪的模樣,冷著臉不說話。他問好幾句,才換來一句簡單的回答,看他的眼神也不大對勁。
周飛羽知道崔馨悅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心裏有什麽事基本都會寫在臉上,尤其是高不高興這種事,基本上是一眼就能看穿,隻不過——心大如他很少會有不高興的時候,即使有,也是很快就能忘掉。
然而這天,崔馨悅一路吊著臉回到家,炒了兩個菜。色相還不錯,但周飛羽提筷一嚐——一個沒放鹽,一個又太鹹了。
崔馨悅坐在他對麵,嚐了口自己做的菜,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周飛羽,對上對方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又尷尬地回避開來。
兩人一時無言。
還是周飛羽先開了口。
“小悅,是不是今天實驗不順,你心情不好?”他體貼地詢問著。
崔馨悅放下筷子,垂著頭沉默不語。
周飛羽接著詢問:“還是你導師又找你做事情了?”
崔馨悅搖搖頭:“不是。”
“跟學生有矛盾了?”
“都不是。”崔馨悅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別瞎猜了。”
他很少有這麽耍脾氣拒絕溝通的時候,周飛羽一時為了難。自打兩人在一起之後,崔馨悅似乎每天都過得十分樂觀開心,簡直是一個十分貼心的對象,根本不需要人哄,所以日子一久,他已經變得不太習慣麵對這樣難得消極的愛人。
周飛羽耐下心來:“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崔馨悅不想回答,推了碗想起身回屋,經過周飛羽的時候被他一把拉住。
“鬆手。”他板著臉掙紮了一下。
“告訴我怎麽了,”周飛羽將人從背後攔腰鎖在懷裏,絲毫沒有放開他的架勢。
“我沒事!真沒有!你別總這麽神經敏感好不好?”崔馨悅凶巴巴地吼了出來。
然而話一衝出口,他就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對,閉口不言了。
“你吼我?”果不其然,周飛羽露出一副詫異又委屈的表情。
“沒有。”崔馨悅內心掙紮著,嘴角抽搐,又重複了一遍,“真的沒有。”
“你在生氣。為什麽?”周飛羽問他,“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不要拒絕溝通。”
崔馨悅不知道怎麽跟他說起今天的經過,他答應了羅安不把今天見過他的事情告訴周飛羽。
同時他也覺得,對方畢竟是為自己著想,出於好意提醒自己,自己沒道理要出賣羅安——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的確對周飛羽的事情知之甚少。一開始是時間倉促,後來則多多少少因為經濟上的差距而帶來了自卑讓他不敢詢問,再往後,他漸漸適應了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便覺得沒什麽必要知道了。
但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完全不介意這件事,直到現在。
也許他一開始就錯了。
“我……我今天收到了之前手受傷時候的治療賬單。”崔馨悅顧左右而言他,心虛地舉了舉好的七七八八的左手。
但一直認真關注他麵部表情的周飛羽卻會錯了意:“怎麽?很貴嗎?”
“是,貴到離譜。”話已出口,崔馨悅隻得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不過提起這件事,他也是耿耿於懷——賬單是他快下班的時候收到的,對他的情緒簡直是雪上加霜的毀滅性打擊,“我第一次去的急診,當時沒注意,結果這幾次換藥加起來要兩千多……不如去搶。”
“別急,”周飛羽抱著他安慰道,“我已經給你買好保險了,賬單應該可以報銷的,不能報也可以跟醫院商量砍價的。這都不是什麽大事,就算要我們自己付全額也沒關係。”
崔馨悅不同意:“怎麽不是大事,那麽多錢呢。”
周飛羽揉揉他的頭發:“你要是為了這件事生氣,那大可不必。小悅,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事,不要為這些問題發愁。”
“口氣這麽大,我差點以為我找了首富。”崔馨悅順著他的話接道,“你有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周飛羽歎道:“我當然不是首富,不過這些錢還為難不到我。你放心吧,你老公掙的錢完全能養活你。”
崔馨悅聽到他這麽說,便也咂咂嘴,狀似無意地提到:“我能冒昧的問一句……那數字大概多少嗎?我是不是可以驕傲的揮霍一下?”
“大概,稅後這個數吧。”周飛羽伸手比劃了一個數字,“能不能讓你驕傲不知道,揮霍一下還是不成問題的。”
崔馨悅看到這個數字,有些發怔:“這……這麽多?”
“也不算多,一般水平吧。”周飛羽回答的很自然,沒有一絲作偽的痕跡。
人比人得死。
崔馨悅一點都顧不上心裏不平衡,便緊接著問道:“那你現在是什麽職位?”
周飛羽坦然答道:“我調過來之後一直做的是大區主管,薪水也是相匹配的。”
“那算是一把手嗎?”崔馨悅語氣急切,“還會不會晉升?”
“一把手麽,倒是不算,我上麵還有個副總的職位。不過具體執行,都由我全權負責。”說著,他勾起崔馨悅的下巴,“你今天怎麽突然對我的事這麽感興趣?”
聽到他描述的和羅安今天對他所說的情況越來越相似,崔馨悅的心情變得愈發沉重。
“我就是……隨便問問。”他隨口編了個理由,“今天碰到個同學,他說自己找到一份金融類的工作,收入並沒有很高。”
“大概是工作門類不同吧。”周飛羽將他拉到桌前坐下,將盛好的稀飯端到他麵前,“我的薪資也隻是一個平均水平,我的同學也有的已經當上合夥人,那種情況就是給自己發工資了。”
崔馨悅端起飯碗來,默默地攪動著粥。
此刻再高的薪資水平也提不起他的興趣,他滿腦子裝的都是下午羅安送給他的告誡。
這麽一核實,他說的那些話,簡直句句屬實。
但他從心底裏還是不願意相信羅安所說的,周飛羽是在利用他。或者說,他並不介意也沒立場介意兩人之間感情是建立在彼此對自身利益的追逐上——就比如,當初他提出結婚的時候是為了解決自己的非法身份帶來的燃眉之急,所以同樣的,如果周飛羽同意與他結婚也隻是為了一個已婚的身份,或者更容易被提拔的職場砝碼,那麽崔馨悅也完全能夠理解。
理解歸理解,接受卻不那麽好接受。
他從前總是有意無意地避免去打聽太多關於周飛羽的個人信息,究其原因,無非是他根本對兩人的關係沒什麽指望。
就當這段婚姻關係開始於陰差陽錯的互利互惠吧,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兩人之間的感情抱有任何希冀的崔馨悅,原本以為自己是足夠灑脫的。自打同意結婚的那時起,他早就認定了自己不會介意周飛羽對他的感情是否真摯,也不介意他對於自己的看法,甚至未來,他或許都不會介意周飛羽是否會對他一心一意,是否足夠忠誠。
始於目的驅使的婚姻,讓崔馨悅一開始總是將之混淆成為了一筆交易。
周飛羽於他是幫了他大忙的恩人——就算是他急需一個人結婚,自己也不是唯一的人選,他也絕對可以選擇其他的對象——那麽他能給予的隻有感激和盡到身為婚姻關係中另一半的責任和義務。
……這個責任當然也包括,愛上他。
崔馨悅一向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答應過別人的事情總是下意識地做到最好。
這段曾經他對未來毫無指望和期待的婚姻,在潛移默化中,在他的心裏漸漸變了味道。
他,愛上了周飛羽。
他不希望離開對方。
——這件事不再是嘴上隨便說說,而是實打實的發生了。
認清了這個事實的崔馨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潛藏在心底的那些陌生的妒忌、貪婪、任性、占有欲之類的負麵情緒一股腦地湧了上來,讓從沒麵對過這種情況的男人對自己的欲/望感到了陌生和恐懼,卻不知道怎麽控製自己已經瀕臨失控的情緒。
可是他愛周飛羽,他不想失去他。
他自由慣了,在終於意識到自己深愛上了一個人的崔馨悅就像是被囚禁了的馬兒,失去了自由,變得惶惶不可終日而又患得患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