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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婚禮(終於!!!)

  因著第二天是兩人的大日子,為了讓兩人在照片上有個好的精神麵貌,眾人又玩了一局就決定放兩人回去休息。


  大年三十的晚上,周家父母去別的樓串親戚了,而崔家一家老小擠在主樓客廳裏看春晚的時候,崔馨悅早早地就被勒令回房休息。


  “睡不著你也給我躺著去。”孫女士揪住想借遛狗之名趁機出去看煙花的崔馨悅,“人家小周陪你玩一天了,你不累人家也累,快進屋。”


  “媽,我這就被你潑出去了嗎?沒你這麽胳膊肘往外拐的。”崔馨悅不滿地抱怨,“他是闌尾炎又不是腦膜炎,那麽大個子的人了,還需要我給他掀被子嗎?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積極主動把自己兒子往別人床上趕的。”


  “胡說八道!”孫女士被他當眾公然開車,氣得直接上腳踹他,“一天天的不學好,說的什麽渾話!”


  崔馨悅一邊躲一邊還梗著脖子逗他媽:“我明天又不是出家,怎麽連個春晚都不讓看了!”


  “看看看,明天後天大後天,一個晚會重播半個月你哪天不能看?!”孫女士叉著腰罵他,“天天吊兒郎當不學好,跟你爸一個德行。”


  無辜被波及的崔老師原本正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剝柚子,聽到這句話一愣,隨機悠悠地接話:“你要是睡不著……給我講講你最近的工作。”


  崔馨悅立刻識相的閉嘴:“……我困了,爸媽晚安,紅包記得明早給我,過年好。”


  他不甘心地瞪著崔老師後退著上樓回了房間,臉上寫滿了不忿:老崔啊老崔,活該你在家裏被你老婆欺負一輩子。


  可惜當事人正毫不在意地把剝成蓮花狀的柚子遞到了自己夫人麵前示好。


  他退回房間,周飛羽正要彎腰就著噴頭洗頭。他傷口還沒拆線,不能沾水,故而隻能分段式清潔。


  “洗澡怎麽不叫我。”崔馨悅見他動作僵硬,想必是因為牽連刀口仍然有些不適,忍不住埋怨他。


  周飛羽自是不想麻煩他:“我想我自己可以。”


  “可以但是沒必要。”崔馨悅奪過他手裏的噴頭,“等著。”


  像過去幾天一樣,他搬了把椅子放在浴室,椅背靠在洗手台上,讓周飛羽坐在上麵,仰著頭枕在洗手池邊,為了固定,脖子下還墊了兩條毛巾。


  一個臨時的理發店洗頭盆就搭好了。


  “先生您好,我是Tonny。”崔馨悅站在他身側用手測了測水溫,“這個溫度可以嗎?”


  周飛羽仰著頭看著視野裏倒映的崔馨悅的臉:“可以。”


  “先生是第一次來我們店消費嗎?”崔馨悅耷拉著眼皮麵無表情,裝得像個陌生人一樣。?“不是,昨天我也來過,你不記得了?”周飛羽搭腔。這段對話他倆這幾天每天都要進行一遍,但每次內容都不太一樣。


  “哦是嗎,您還真愛洗頭。”崔馨悅抬了抬眼皮,信馬由韁,“昨天我不在店裏,可能是另一位Johnny為您服務的——別動!這位先生您自重!”


  周飛羽笑得全身發抖被水流噴了一臉,嗆了口水,條件反射地翻身坐起身,下意識地捂著刀口的位置麵目猙獰。


  “先生您還好嗎?”崔馨悅忙揪了掛在肩上的幹毛巾糊到他臉上,關上水龍頭指責他,“洗頭的時候不要亂動,很危險的,容易溺水。”


  周飛羽捧著毛巾埋住臉悶了一會兒,刀口尖銳的疼痛才漸漸褪去。他抬起臉控訴:“求求你了,別逗我。”


  “先生你笑點怎麽這麽低。”崔馨悅蹲在他旁邊盯著他,確認他沒什麽大礙,但表情又像在觀察什麽實驗物品,“不應該啊,我覺得這段不太好笑……”


  他正嘀咕著,忽然感到嘴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周飛羽隨即放開他,神色恢複了正常:“好了,可以繼續了。”


  這才反應過來被強吻的崔馨悅佯怒著起身斥責他:“這位先生!我們這裏可是正經洗頭房!隻洗頭!沒有別的服務!沒有!”


  “你再逗我刀口要崩開了。”周飛羽無力道,“不行就給我換個技師。”


  “那還是不要了。”崔馨悅重新打開了噴頭,“一會兒您多給點小費吧。”


  周飛羽無奈道:“你還真入戲。”


  “哪裏哪裏。”崔馨悅伸手插進他被打濕的發絲,不甚溫柔地揉搓,評價道,“先生您頭發真多。”


  “……頭發多也不能使勁揪。”周飛羽吐槽。


  “事兒真多。”崔馨悅小聲抱怨,手上的動作倒是放輕了些,“先生您在哪工作?家裏幾口人?有對象了嗎?”


  “我明天結婚。”周飛羽也慢慢進入了角色。


  “哎呦恭喜呀,您這麽好看新娘子一定很漂亮吧?”崔馨悅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揶揄道,“明天結婚今天還在外麵吻別的男人……你和新娘一定很恩愛吧?”


  “……這位Tonny,你這麽喜歡綠自己嗎。”周飛羽指指崔馨悅的頭頂,劃出一個虛無的綠帽範圍。


  “是嗎先生?”崔馨悅斂笑,凶巴巴地擰了一把他充滿泡沫的頭發,“身體不好少說話。”


  周飛羽痛叫一聲,被這個陰晴不定的Tonny揉搓得毫無脾氣。


  終於,在崔馨悅喋喋不休的一堆廢話裏,周飛羽終於順利地上了一遍洗發水和一遍護發素,又想著第二天要做臨時造型,所以額外加了一次焗油。


  “娶老婆可真累。”崔馨悅洗得胳膊都酸了,無法相信周飛羽隻是一頭短發。


  這要是長發還了得?


  伺候完老婆,他草草衝了個澡,原本上樓前還不困的他現在四肢發沉,頭腦發昏,爬上床的時候邁步都磕磕絆絆。


  但他還不屈不撓地找周飛羽討了張麵膜敷上。


  麵對這反常的舉動,周飛羽不免覺得有些新奇:“怎麽自己想起來這茬了?”


  “為了明天看起來像人一點。”崔馨悅拉開被子爬進去,眼皮沉重,“十分鍾之後幫我摘了。”


  周飛羽側身撐著頭看他:“你以為你不在意形象,你不是經常說,臉都是給別人看的,自己又看不到嗎。”


  “我是不在乎。”崔馨悅打了個哈欠,“但是你太努力了,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我可不想你被人說眼瞎找了我。雖然這就是事實吧。”


  “什麽事實,我才不瞎,我眼光好得很。”周飛羽笑著替他展平了鼻翼部分皺起的麵膜。


  “你可真是太會說話了。”頭一次感受到什麽叫一箭雙雕的自誇,崔馨悅閉著眼睛體會這句話的深意,“不愧是個自誇界的小天才。”


  周飛羽一哂:“困了就睡吧,晚安。”


  “安。”


  安靜了一會兒,周飛羽要掐著時間給他摘麵膜的時候,崔馨悅忽然重新睜開了眼睛:“明天幾點起床來著?”


  “還沒睡呢?”周飛羽奇道,“七點,到時候我叫你。”


  “哦……七點……怎麽那麽早啊……”崔馨悅嘀咕。


  “上午要辦儀式的,你忘了?”周飛羽答,“之前要做準備工作。”


  “我家那邊頭婚都是下午辦。”崔馨悅嘟囔著把麵膜扯下來扔到床頭櫃上,臉上剩餘的精華液被他隨意地抹了脖子胳膊上哪裏都是,“上午還能多睡會兒。”


  周飛羽試圖理解他的意思:“那……再回你家辦一場?”


  “可拉倒吧,真當巡回演出了。”崔馨悅把最後一點精華液抹到他臉上,“快睡快睡,沒剩幾個小時了。”


  周飛羽熄了燈。


  就在兩人的呼吸剛剛有均勻的跡象的時候,窗外忽然一聲巨響,緊接著,璀璨的煙花騰空,炸裂在黑黢黢的夜色中,隔著窗映亮了崔馨悅表情複雜的臉。


  “……”


  睡意在一連串密如急鼓的煙火炮仗聲中煙消雲散。


  即使沒開燈,床上相對而臥的兩人仍能借著焰火看清對方困窘尷尬的神情。


  麵麵相覷。


  “快零點了。”崔馨悅皺著眉忍受窗外的噪音,祈禱這波物理攻擊很快能夠過去。


  忍了十多分鍾,在他鑽進被子裏又把自己埋進周飛羽懷裏幾乎要悶死自己的時候,終於,鞭炮聲小了下去。


  “……艸。”憋紅了臉的崔馨悅從被子裏鑽出來,臉上一片清明,“我徹底醒了。”


  周飛羽見他一臉報複社會的表情,忍俊不禁:“要不吃一片褪黑素?”


  “不吃,我看會兒手機一會兒就困了。”崔馨悅翻了個身,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上麵密密麻麻蹦出一堆祝福文字信息,他統一用之前寫好的模板回了。剩下幾個群裏都顯示著99+的未讀信息提醒,還不時夾雜著幾條語音,點進其中一條,微信開始自動順序播放所有語音信息。


  “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祝大家新年好啊。”這是長輩群。


  “春晚好無聊啊。大家在忙什麽呢?”這是年輕人的群。


  “你們都別悶在屋子裏了,出來放炮啊。”這是參加婚禮的年輕人群。


  “我哥下午出去拉了一車二十多箱煙花回來,一會兒前廣場不見不散啊!”這是剛剛那場爆破事故一般的煙火的罪魁禍首。


  “你們兩個現在在哪裏?一會兒我們要去放firework……”這是已經玩到喪失了理智的羅安。


  崔馨悅果斷按了關機鍵,留羅安扯著嗓子在爆竹聲的背景下吼出來的尾音還在房間中回蕩。


  餘音繞梁。


  崔馨悅搓了把臉,問周飛羽:“褪黑素在你包裏嗎?”


  吃了藥,又折騰了半天的他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躺平。


  周飛羽自然地攬住他,覺得他有些反常:“你心跳怎麽這麽快。”


  崔馨悅長舒了一口氣:“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周飛羽輕聲問道。褪黑素的作用時間一般是服藥後的十分鍾到半小時,他也想哄哄崔馨悅替他培養一下睡意。


  “就,明天的儀式。”崔馨悅打了個哈欠,“怕搞錯了流程,或者拉錯曲子。”


  “嗯……”周飛羽一點也不奇怪他這麽說,反正他已經習慣了三不五時就會緊張過度的崔馨悅,“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崔馨悅又打了個哈欠:“說得輕鬆。你就會騙我。”


  這可是句了不得的控訴,周飛羽警覺起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騙的還少嗎?剛認識的時候,說拿我當’朋友’。”崔馨悅眯著眼睛無比熟悉地控訴他。


  說到這裏,周飛羽自然理虧。


  畢竟他是前幾晚就在崔馨悅的床上對他起了生理反應的人,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明明公司樓下全是吃的,還說讓我有空隨時找你約飯,你初來乍到不知道去哪吃飯。”


  “後來又說,要當我哥。”


  “你又不愛吃甜的,每次我給你送蛋糕你都吃完,洗好飯盒裝好別的東西還給我。有幾次見麵還說忘了帶飯盒,第二天特意再來送一趟。”


  “我現在想想才明白,周先生,你當時是在追我吧?嗯?”


  崔馨悅睜開眼,瞧見故意回避他目光的周飛羽發紅的耳根:“我沒……追求過別人。”


  “真巧,我也沒被人追過。”崔馨悅坦然地攤開四肢壓住他的腿,“這下我們倆的人生就都圓滿了,多奇妙。”


  周飛羽聽他這麽說,旋即低下頭撫著他的臉,表情溫柔:“我很感恩。”


  換一個時間或者換一個人,他的生命都不會如此圓滿。


  “肉麻。”受不了他這副表情的崔馨悅皮癢地補充道,“但是比起你,我還沒經曆過分手,還不夠圓滿。”


  意識到自己浪費了表情的周飛羽立即收斂笑容,板起臉把這個吐不出象牙的人塞進被窩裏:“閉嘴!睡覺!”


  第二天天還不亮,崔馨悅就被孫女士從被窩裏活活拽了起來:“倒黴孩子還睡!都八點了!人家小周都吃好飯去換衣服了!”


  崔馨悅煩躁地把頭埋進枕頭裏。


  結個婚罷了,早十分鍾晚十分鍾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決定以後一定要慎重考慮以後回國和父母共同生活的問題。


  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媽居住在他家步行可達的範圍內。


  絕不。


  他一整宿都是淺度睡眠,這會兒眼睛又酸又漲,被突然亮起的頂燈光源刺得生疼。


  “快起來了!化妝師都到了!”


  崔馨悅決定在把自己悶死在枕頭裏。


  孫女士終於還是祭出了曾經作為班主任的經典語錄:“別讓所有人等你一個!浪費大家的時間!你好意思嗎?!”


  大概全天下的語文老師都是一個樣。


  酸脹的身體在床上蓋著被子蠕動了一下:“媽……紅包呢……”


  孫女士一巴掌甩到他屁股上:“多大的人了還紅包紅包的,沒有!紅包我今天要包給小周改口費的!”


  “我就不是你最愛的孩子了嗎?!”崔馨悅本來就起床氣重,聽到連收紅包的樂趣都被剝奪了,更是難過得鼻子發酸,“什麽都是小周小周的……你都不愛我了。”


  眼見他是真的哭出來了,孫女士也愣住了——她想自己可能是太久沒和兒子朝夕相處了,怎麽不知道這孩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嬌氣了?

  “你……你還真哭了?你……你這好端端的哭什麽啊。哎呀,不就是個紅包嗎,我去給你包一個就是了,真是……”


  聽見身後房門被帶上的聲音,崔馨悅抹掉了眼角掛著的兩顆鱷魚淚。


  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拿過手機一看,也才七點二十。


  這個老周,起床又不叫他。


  覺沒睡夠,崔馨悅提不起精神。但到底不想掉鏈子,他飛快地又衝了個澡,就著淋浴刷完牙,換上老周準備的新內褲,襪子,裹上浴袍下了樓。


  餐桌上擺著整整齊齊的十幾種小點心,還有淩晨煮好的素水餃。崔馨悅和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外公問了聲早,收獲了當天的一個紅包,去給自己倒了杯橙汁,給老人茶杯裏續了熱水,陪著老人在沙發上坐下:“姥爺你起的也太早了。”


  “不早了,我昨晚上睡得早。一點多就睡了。”


  得,敢情一老年人都比他活得有質量。


  崔馨悅是真的慕了。


  他外公快九十了,除了一輩子近視,身體也沒別的大礙。


  這會兒正一心二用,一邊聽電視裏的歡聲笑語,一邊捧著手機回微信。


  “姥爺你吃早飯沒?”崔馨悅沒話找話。


  “我等你媽媽他們一起吃。”外公一邊打字一邊應付他,“還不餓,不餓。昨晚上吃得多,吃得多——你不要一大早就喝這些涼的東西,對胃不好。”


  “好的姥爺,以後注意。”崔馨悅一邊應著一邊把果汁灌進肚子裏,打了個嗝。


  爺孫倆坐在一起安靜地玩了會兒各自的手機,享受了一會兒非常特別的天倫之樂。


  其實不是不知道很多人認為虛擬技術會阻礙麵對麵社交並且疏遠人際關係的擔憂,比如大過年的闔家團圓各玩各的手機這種事。


  有些人會覺得非常不妥,甚至感慨人心不古。


  但崔馨悅自己覺得這樣的問題本身根本就不構成一個問題。


  沒有手機的年代,人們也可以想出各種方法逃離麵前的處境遁入自己的精神領地,看報讀書,參禪悟道,焚香誦經,發呆放空。


  甚至是走遠一裏路上個茅房。


  怎麽玩個手機就能破壞原本和睦的家庭關係了。


  消去了所有紅點,崔馨悅才覺得自己算是徹底醒了盹。他瞧見他外公正看著電視裏的早間新聞,麵無表情。


  “姥爺。”崔馨悅順手剝起了放在桌上的帶殼花生,喚了一聲,“你覺得小周怎麽樣?”


  “小周?”他外公有些意外他突然問這個問題,“小周那孩子不錯,沉穩,做事利索,有想法,是個能幹事情的。”


  “你一開始聽說我和他的事,不覺得不好接受嗎?”


  這問題崔馨悅倒是一直想問。


  對於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這件事,他連自己都消化了好一陣,也不知道這些長輩又是怎麽就如此順利地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竟然沒有人如他想象中激烈地反對——這反而讓他覺得很不真實。


  “這個事情,也不是很稀罕。”外公一副見慣了風浪的語氣,“隻是我沒想到你會走這一步。不過也很正常,我在你這個歲數已經離開家十幾年了,我自己決定了的事別人也不可能改變。況且小周確實挺好的,有禮貌,待你也好,他家裏人也懂道理,你們在一起也是個好事。”


  “姥爺你這心態肯定能長命百歲。”崔馨悅剝了一把花生米塞到他外公手裏,拍了拍手利落地站起身,“姥爺你吃,我要去換衣服了。”


  出了大門,冬日太陽升得晚,這會兒正是晨光熹微的時候,空氣裏彌漫著薄薄的一層霧。崔馨悅趿拉著拖鞋,雙手揣兜,悠哉悠哉晃到隔壁樓裏,這裏正是人來人往熱火朝天的一番場景。


  “起來了?正要去叫你。”周飛羽正被化妝師擺弄著,他的頭發已經吹過了,變得蓬鬆清爽,造型師還特地給他卷了頭發,在額前留了片微微彎曲的劉海。


  是很精心修飾的慵懶感覺。


  崔馨悅掏出口袋裏的紅包放在他麵前,大喇喇地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有我媽在,我沒有偷懶的機會。”


  “我看造型師忙不過來,想著我先做完你再弄也來得及,你正好多睡會兒。”周飛羽低頭拿起紅包,“這是?”


  “我姥爺給你的。”崔馨悅瞅著鏡子裏周飛羽笑彎的眼睛。


  “謝謝。”


  “客氣啥,都一家人。”


  等待化妝的時間裏,兩人像尋常一樣進行了十分鍾家常對話。


  崔馨悅問:“你吃藥沒?要不要現在把藥吃了?”


  周飛羽答:“等下畫完就吃,我加一片pain relief(止疼片)。”


  “止疼片吃多了不好吧。”崔馨悅道,“一會兒有什麽體力活動嗎?”


  “化完妝我們先去園區拍些寫真,攝影師他們已經到了。之後休息一下,十點半儀式正式開始。”


  他們的儀式流程很簡單,沒有那些豪車車隊排隊迎新娘玩擦邊球小遊戲的橋段,采用了西式草坪婚禮的形式,大部分時間隻要大家坐在椅子上喝喝茶,鼓鼓掌就好。


  非常符合崔馨悅能懶則懶的個性。


  “我們中午吃什麽來著,有菜單嗎。”崔馨悅像想起什麽似的,直奔自己最關心的話題,“我記得之前說是冷餐為主。”


  “後來和這邊的大廚調了一下,中西菜式各半了。”周飛羽將放在麵前桌麵上的一張印刷精美的燙金箋紙遞給他,上麵印著以兩人姓氏首字母Z和C設計的logo,“有些食材不容易搞到就換了時令的,可能看上去有些特別,並且我們有中西主廚,味道應該有保證。”


  的確,菜單上既有佛跳牆,也有鵝肝焗冬筍。


  這是他們之前試過一輪菜後定下來的菜單,是整個婚宴崔馨悅最花心思的地方。


  這份菜單把崔馨悅看餓了:“我都想直接開飯了。”


  “不出意外,下午我們就可以自由活動了。”周飛羽按照慣例給他畫大餅,“到時候你可以補一覺。”


  “嗨,看你說的,我是那種怕苦怕累的人嗎?”崔馨悅大言不慚地給自己圓場子,仿佛早上那個死賴著不起床的人不是他一樣。


  等化妝師為他調整完妝麵並定好妝,周飛羽終於得以起身,拉著崔馨悅坐到還帶著餘溫的座位上,彎下腰從身後攬住他,貼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去換衣服,等下first look時見。”


  First look是西式婚禮裏一個約定俗成的環節,大概用意是新人婚前會分別一段時間,等儀式前再見麵的時候,新人們會穿好禮服,打扮完全,彼此都會被熟悉的對方隆重的亮相所驚豔。


  ——Hopefully.

  事實上周飛羽的幾套禮服崔馨悅早已見過了,雖然是在穿在人台上,但也八九不離十。他的妝也剛當著自己的麵畫完,組合在一起什麽效果,其實動動腦子就能想象出來。


  然而他就算情商再低,這會兒也知道這一切不過就是形式主義的過場,完全是為了哄老周高興,自然也說不出煞風景的話。


  畢竟Happy wife, happy life。


  他甚至懷疑老周心裏其實住了個穿蛋糕裙的小公主,如果放任他滿足自己的喜好的話,怕是迪士尼才配得上他對於人生的夢想。


  “穿衣服的時候小心一點刀口。”崔馨悅側過頭,“See you.”


  “See ya babe.” 周飛羽動作親昵地親了親他嘴角,起身離開。


  給崔馨悅臉上留下個淡淡的唇印。


  毫無經驗的崔馨悅手足無措指著側臉問化妝師:“這,這咋整?”


  化妝師取了片沾了卸妝油的棉片替他擦掉唇印,口罩上方的眼睛都笑彎了:“周先生好溫柔啊。”


  崔馨悅挑挑眉,識相地沒說話。


  老婆的溫柔都是暫時的,如果因此放鬆警惕怕是要找倒黴。


  在他化妝的間隙,又有伴郎伴娘們三三兩兩地進來上妝,屋子裏總是一片歡聲笑語。


  “您抬頭,往上看。”化妝師扯開他的眼皮給他眼睛裏塞隱形眼鏡,“對,眼珠朝上,看天花板——”


  “我我我我不行……”


  崔馨悅沒戴過這玩意兒,正在全身心地抗拒異物地入侵,眼淚流得幾乎暈開了剛畫好的底妝,表現得非常不配合。


  “崔!”


  忽然肩膀被人重重地一拍,他受驚之餘一瞬間睜大了眼睛,薄薄的一片順利地滑入眼眶。


  “Andrew!你要搞死我!”崔馨悅捂著眼睛猛眨幾下,感受到異物感逐漸消失才敢放下手,讓光線透進來。


  羅安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Sorry,沒看到你在戴這個。另一隻我幫他戴吧。”


  他從化妝師手裏取過裝隱形眼鏡的盒子,湊到崔馨悅身邊,一邊和他聊天一邊做著準備工作:“你今天這個發型還挺好看的,有點像South Korea那些Boy band。”


  “你昨晚去哪浪了?”崔馨悅另一隻眼皮被他扒拉開,掙紮了一下未果。


  “看完煙花就回來了,正好回來你媽媽在煮餃子。然後我和她聊了會兒我外公的事情。”羅安湊近了衝他眼睛裏輕吹了口氣,使了個巧勁把食指尖頂著的鏡片塞了進去,“OK。”


  崔馨悅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發現確實雙眼視線都變得異常清明:“Wow,你這手法,以前賣過眼鏡吧?”


  “我姐教我的。”羅安靠坐在化妝桌上,隨手扯了張紙巾擦了擦手上遺留下來的液體,“很好用。”


  “你也近視嗎?”崔馨悅看向他,頭一次感受到鼻梁上不架著東西還能擁有清晰視野的新世界,無比新鮮。


  “不。”羅安歪了歪頭,“小時候玩過一段時間e play,要戴這些colorful的lens.”


  雖然已經說累了,但崔馨悅還是忍不住感慨:“你上學都不學習的嗎?”


  “Well,教育製度不同。”羅安伸了個懶腰,“我也是這幾天聽Victoria她們說才知道你們high school是那麽過的。”


  “B,right?”崔馨悅笑笑,“但是不這樣的話,我、老周和你,永遠沒有認識的機會。”


  “I know.所以也沒什麽不好。”羅安聳肩,“我還沒吃飯。我要去換個衣服,然後去找你們。”


  “你不來化個妝嗎?”崔馨悅問他。


  “NO!”羅安大聲拒絕著跑了,“Save it firls!”


  崔馨悅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是想了想這家夥的天資……


  有些人果然一出生就在終點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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