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彭旭給兩人做了介紹,用詞簡短得近乎吝嗇。喬揚想起來了,這個高個子叫鍾程,彭旭曾對他提過不隻一次,口吻是一次比一次哥們兒,屬於完全無需客氣的自己人。
“老聽彭旭說你。”自己人開了口。
喬揚嚇一跳,自己的台詞讓對方搶了先。鍾程看著他,臉上流出一個友好的笑。
“都說我什麽了?”喬揚問,此刻他的好奇心絕對比人生中任何一次都更純更真。
“說你要來找他。”
“是不是還說我壞話了,說我老煩他?”其實喬揚知道,彭旭不會在背後說他壞話,但他得這麽跟茬,不這麽跟,他那些八卦一樣的打探就更沒法往外掏了。
鍾程說:“沒那個,他說你成績好,”頓了頓,又添一句:“脾氣也好。”
彭旭在旁邊不插話,別說聲音,連個眼色也沒露,仿佛沒他事一樣,倒像是喬揚和鍾程好久不見。
喬揚使勁盯他一眼,那一眼裏滲進去好多個意思:原來你心裏明鏡似的,還知道我脾氣好,那也知道我是全心全意對你了?原來你就嘴巴上對我損,真話都和別人說了,那你有沒有那麽一丁點看出來我喜歡你?
彭旭的表情像是一個意思也沒看出來,又或者看出來了也裝不懂。三個人往食堂進的時候,喬揚腦子裏突然一閃。他想,明明他剛才沒有自報家門,鍾程是靠什麽把他從“高中同學”這一無特指的介紹裏給摘出來的?還“老聽彭旭說你”,難道彭旭口中的高中同學就他一個?他馬上就又去盯彭旭,盯得彭旭一臉莫名:“讓你挑菜,你往我臉上找什麽?”
“我吃什麽都行,你定吧。”
彭旭懶得定,最後是鍾程做的推薦,連錢也一起付了。喬揚不好意思,連謝了好幾聲。鍾程還沒回什麽,倒是彭旭替他說:“就別客氣了。”
飯桌上,喬揚發現這兩個人是真的誰也不跟誰見外。吃到半截,彭旭突然說渴,他問了喬揚的口味,卻沒有問鍾程,結果等他回來,手上分明是三款飲料,鍾程同樣不對他說謝謝。
喬揚還發現,他們之間話也不多。不是不說話,是不刻意找話,他們偶爾搭上的茬兒多半非常簡略,喬揚聽不懂來龍去脈,因此也就不大插話。他常常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裏想,彭旭曾對他說過的那句“你就不是我哥們兒”恐怕真不是隨口一說。和鍾程比,他確實夠不上格當彭旭的哥們兒。
彭旭也從來不拿對哥們兒的臉對他。盡管猛一看,彭旭對誰都不算熱情,但喬揚已學會分辨這其中最大的差別:彭旭認定的哥們兒,身上一定有讓彭旭服的地方。這種服,可不是彭旭平常說他的那些“服了你”、“你牛逼”之類的調侃,換種文雅的說法,其實是欣賞。至於欣賞哪一點,就因人而異了。
不過彭旭和他們在氣質上總有幾分相似,喬揚是可以肯定的。大概真叫人以群分吧。喬揚對這種區別對待一點也不嫉妒,他又不想和彭旭做哥們兒。做哥們兒還怎麽犯賤?哪有哥們兒衝哥們兒犯賤的。
吃飽喝足,三個人從食堂出來,風漸起。北方就是這種氣候,入了冬降水極少,風卻是隔三差五地刮。所謂天寒地凍,一多半都體現在這風上。鍾程先回去了,喬揚把外套帽子一扣,惦記著和彭旭再遛達一會兒。
彭旭也是夠反常,居然都沒等喬揚磨他,也沒說:“閑的吧喝風玩?”隻裹了裹羽絨服,兩個人便沿著背風的方向在校園裏轉起來。
“你打算哪天回家?”喬揚問。
“明兒,後兒,哪天都行。”
“你看見班長在群裏發的那個了嗎?”喬揚指的是高中時的班長。
“哪個?去看常在那個?”彭旭有點心不在焉。
喬揚說:“前陣子我還給韋老師發消息呢,他生日,我看列表有提醒就發了個祝福,他給我回了個紅包。”
“你還挺想他。”
“怎麽也教了咱三年啊,你到時去不去?”
“再說吧。”彭旭似乎沒什麽興趣,兩人間的氣氛冷了一瞬,彭旭突然笑著“操”了一聲:“我他媽連他多久射一回都知道。”
喬揚差點噴出來,馬上就明白彭旭指的是常在的微博小號。喬揚也一直偷窺來著,每次看到那些單靠隱喻、打碼就已足夠聲情並茂的體驗和感受,他都覺得韋老師隻教物理簡直屈才了。有那麽幾回,他甚至忍不住留言評論,為此與另一張麵孔下的韋老師聊了好一陣。拜韋老師和陳穆所賜,他的接受度和“賤”度現在是水漲船高。
“你看那麽仔細幹嘛……”喬揚憋著笑說。
彭旭不理他,跺著腳說太冷了,他要回宿舍。
“你不跟我一塊兒住?”喬揚傻了一下,眼巴巴地望著彭旭,“跟我住吧,求你了。”他為這場見麵做了那麽多準備和鋪墊,巴心巴肝地想把彭旭給伺候爽了,彭旭可千萬別不給他這個機會。
彭旭說:“你行李不在我那兒麽,你不拿了?”
一進酒店房間,彭旭又成了那個不言不語的彭旭。喬揚鬧不清他怎麽了,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緊張。手腳無措了一陣,喬揚決定先去洗澡。他裹著一大包東西往浴室去,彭旭似乎看了他一眼。他心撞撞地關了門,又上了鎖。
翻開換洗衣物,裏麵藏了不少乾坤:從油到套,到灌腸器,到型號不一的肛塞,再到鎖,最後還夾著一條白色雙丁,什麽他都想到了。
沒經驗讓他費了好大的勁,等再擰開浴室門,一個多小時晃過去了。他猶豫著要不要穿褲子,心裏總有個聲音攛掇他:就這麽出去,不是罩了T恤?情趣內褲若隱若現是最好的效果,別犯慫,正好也借機窺窺彭旭的態度。
喬揚從沒在彭旭麵前露過下半身,忐忑得很,剛從牆角露個頭,又要往回縮,他瞟見彭旭了。要命的是,彭旭也瞟見他了。
“過來。”
他在牆邊聽見彭旭叫他。“馬上,等一下!”他在心裏罵自己忒沒出息,這節骨眼兒了犯什麽慫,竟想折回去穿褲子。
彭旭又叫一聲:“人呢?”
他穩穩心神,螃蟹爬一樣把自己挪出來了。彭旭正靠在床頭玩手機,這時眼皮都不抬一下。他膝蓋一彎,是跪過去的,怕彭旭看見他的屁股。其實何必呢?明明就想讓彭旭看才脫成這樣。
“爸爸。”他乖乖叫了一聲。
彭旭仍不看他,說:“轉過去。”
喬揚想,完了,這也太快了,彭旭的褲襠好像還沒有動靜,不會今晚就這麽結束了吧?他磨磨蹭蹭地轉過身,滿心盤算著假如彭旭實在煩他用這種方式犯賤,他該怎麽打個岔,好把氣氛圓回去,背突然給什麽狠狠撞了一下。毫無征兆。
“我操,你他媽真自己捅自己?”
喬揚簡直不敢動了,就那麽晾著屁股撅在地上。他明白是彭旭踹了他,但沒想到彭旭的下一腳居然是踩他的肛塞。他為了擴張塞進去的,現在被彭旭按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