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喬揚:【你給我治嗎?】
彭旭:【我那麽抬舉你呢?】
喬揚:【那你給我把什麽脈,輪到開方子你不管了。】
彭旭:【管你妹。別他媽找我了以後。】
喬揚一愣。喬揚見過彭旭放狠話,不止一次兩次,但他不懂今天是什麽值得彭旭張口就跟他絕交。總不會是白天自己沒打招呼就跑去送站,給他添堵了吧?他這麽不爽?至於嘛!喬揚還不爽呢,一整個寒假都不爽。
喬揚:【我怎麽你了,你一個好臉都不給我。我沒給你找過麻煩吧,也沒跟你耍過脾氣,回回都是我接你的邪火,你也太不把人當回事了。】
彭旭:【誰讓你接了?你這麽明白我不把你當回事,你愛接。】
狠話不夠,還犯起渾了。看來他真在宿舍,沒法發語音吵這種不三不四、丟人現眼的架。可真叫吵架,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口不擇言過,一個台階都不留。
喬揚:【行,對,全是我犯賤。我傻逼行了吧。】
彭旭:【你跟誰拱火,有勁沒勁?】
喬揚:【你操我的時候有勁沒勁?】
彭旭:【操!你還真他媽是傻逼。】
喬揚:【不是傻逼能倒貼著讓你操,你把我當成什麽啊?】
吵架真不好受,折磨身心,喬揚打字的手一直是抖的。
彭旭把他的責問原樣摜了回來:【你把我當成什麽?想找就找,我還就得搭理你。全天下就你好玩,就你長了個逼能操。】
這話太難聽了,喬揚半天沒緩過勁。等緩過來也找不出詞兒回擊。他沒法回擊,因為彭旭說的是事實。至少一部分是事實。和彭旭的關係是喬揚起的頭,所帶來的快活也是兩份快活,並不是彭旭單方麵強迫他,利用他。如果說他委屈了心酸了,可以有權利抱怨彭旭:你就雞巴空虛的時候才想起我!反過來不也照樣成立?都是有所圖的。他得到那麽多明裏暗裏的甜頭,彭旭並不該他的啊。彭旭甚至不是不解風情——你喬揚想要的是哪種風情,自己心裏沒數嗎?從一開始彭旭吸引你的不就是不那麽拿你當回事嗎?
喬揚突然覺得他和彭旭的關係好繞啊,好擰,好算不清。
喬揚先軟了態度:【你別這樣,我剛才都是胡說。】
彭旭:【都他媽自以為是,一個個,我他媽缺誰?都知道我怎麽想麽?操!】
一個個?還有誰?彭旭這股火的波及麵可夠寬。喬揚的衝動勁已過去了,冷靜下來,覺得此刻的彭旭像個逆反期的莽撞少年,順一順別人的心簡直讓他憋悶萬分,非要用口頭上的不配合為行動上的已然配合找回點心理平衡。他指的是家裏人嗎?還是白天那個女生?
喬揚:【你沒說我也不知道呀,那你現在告訴我你怎麽想?】
彭旭:【我什麽都沒想。】
喬揚:【你別賭氣啊。】
彭旭:【說了沒想,硬逼人想,有癮?】
喬揚不知還能說點什麽,這人完全不講理了,和不講理的人要怎麽理論?前一句還牢騷別人不懂他怎麽想,下一句就成了什麽都沒想,都是別人逼他想。見識過他犯渾,沒見識過他犯起渾來還能這麽滿嘴胡纏八麵堵。
喬揚:【誰逼你了。】
彭旭:【誰逼了誰他媽知道。】
噢,合著那個“都”指來指去就是喬揚一個?喬揚委實回憶不出他逼彭旭上過哪座難山,不都是他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順著彭旭的意嗎?
喬揚:【我什麽時候逼你了?】
彭旭:【你開始怎麽保證的?】
喬揚被這句反問頂噎住了。不過很快,他覺得彭旭沒有再來一次無言地消失,還肯對他甩幾句真心話,哪怕真心亦傷人,也已經夠給他麵子,夠考慮他的感受了。起碼,讓他心裏那麵小鼓知道該往哪敲。
喬揚:【你還記得我保證什麽。】這條用的句號,喬揚是在感歎: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麽。
彭旭卻先入為主讀成疑問了,大概以為喬揚把說過的話當放屁,耍賴不認賬。彭旭:【別問我,你自己想去。】之後他不再回複喬揚,真成了讓喬揚自我反省了。
喬揚這一夜就迷糊了兩個小時,剩餘時間都在思考自己這陣子是否對彭旭粘得太緊,引彭旭反感了。當初他跟彭旭保證,他絕不會給彭旭添麻煩,他聽話得很。聽話意味著他不摻和彭旭的私事,不占用彭旭無意分享的時間與空間。該是他對彭旭有求必應,隨叫隨到;事實卻成了他打著伺候彭旭的名義,磨著彭旭見他。
難說彭旭對這對了折的“供需”沒有意見:明明是占上風到近乎施舍的關係,怎麽發展至今,反而在某種程度上束縛了自己?
都是那半年悶在家裏的日子鬧的,互娛互樂的調劑漸漸過渡成了一種習慣。
習慣對於彭旭是可以改的,對喬揚可不是。喬揚有意識地想讓彭旭和他一樣,習慣所有能在一起的假期都在一起,而非彭旭有意願的時候才在一起。或許這讓彭旭感到自己被套住了。彭旭當初怕的就是沾上了喬揚甩不掉,現在真有點甩不掉了。等等,彭旭想甩他?所以才整個寒假躲著他,隻見了一麵?這一麵又怎麽算呢,彭旭在床上一如既往啊,興致如潮,操他操得一點都不含糊,彭旭若真是膩了,不想再玩,怎麽可能盡義務來純粹滿足喬揚?他才沒工夫助人為樂。
那麽問題就不在床上,在床下。喬揚在第二天中午刷到一條彭旭的朋友圈動態。八百年不更新朋友圈的人突然獨白一句:“十字路口不是隻有左拐和右拐,還能直行。”
喬揚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條動態彭旭隻對他公開了,是專門說給他聽的。他不知道自己身處路口的左還是右,總之不在路對過。路對過是彭旭的自由,和任何人綁在一起,彭旭都無法自由。那女生大概也沒戲。
陳穆的觀點也基本如此。在聽了喬揚無精打采地哀訴後,他說:“有的‘直男’就這樣,床上跟他怎麽糾纏都行,就別提別的,那對他來說性質變了。”
喬揚盯他一眼,飽受打擊,來自自己人的打擊。
陳穆說:“其實這樣的究竟還算不算直,我也不知道。但不管算什麽,他現在不想改變狀態,不想把自己架在十字路口上硬選一麵,很正常。也不能說他自私,不然你費盡心思把他勾上床,你又多無私?”
喬揚心裏不是味,對這話本能地掙紮,不想認,又不得不認,陳穆說的有道理。
“你幹嗎總替他說話?”
“我是替你說話,我的傻弟弟,我想讓你清醒一點。”
“就這麽讓我清醒?”
“那要怎麽?我是跟你一塊兒哭還是跟你一塊兒罵他?那你更清醒不了了。你得明白你是什麽情況,你能承受什麽結果。你勾搭他的時候說得再好聽也沒用,人都是不知足的東西。”
“你以前還讓我再接再厲呢?!”喬揚直瞪眼。
陳穆直作揖:“哥哥錯了,真的,我沒想到你能跟他耗這麽久。也沒想到他能讓你跟他耗這麽久。”
一點沒錯。這正是喬揚難以徹底死心的地方。彭旭時冷時熱,但彭旭始終沒有斬決他的念想。喬揚問陳穆:“你說會不會是我無形中給他壓力了?”
“那得看你怎麽著他了。我哪知道你怎麽著他了。”
還能怎麽著?當然是掏心掏肺,百依百順了。隔著上千裏地,喬揚對彭旭的關注毫不馬虎。衣食住行,心情冷暖,包括彭旭那邊的課業、新聞、天氣,他了解得一點也不比彭旭少。他是把彭旭當做男朋友那樣相處和付出的。彭旭會體察不到?天底下可不隻他喬揚一人有直覺這種東西。他以為他沒說出口就是藏住了?他的一舉一動比他直接說出那四個字還要顯眼,哪還輪得到藏。純靠手機聯係的幾個月,彭旭對他的關心或準接受得有一搭無一搭。真見著麵,他眼睛裏呼之欲出的告白,彭旭能毫無所覺?彭旭又不是呆子。寒假在酒店那次,他被彭旭按著猛操,爽得神魂顛倒時他差點叫出來:“我不行了,我好喜歡你。”後半個寒假,彭旭就開始各種約不上了。
“不過你往好處想想,”陳穆說,“他躲你也可能是怕你忍不住挑明。有些關係挑明了也就結束了,鬧不好還容易翻臉。他還不想跟你翻臉吧。”
不能不說這是一招很好的自我安慰,盡管自作多情了點。
確實,彭旭那麽直來直去的性子,唯獨在對與喬揚的關係上拐彎抹角,隱隱晦晦。回避的最穩妥方式就是不讓它發生。顯然彭旭深知這一點。他先一步堵住喬揚有可能挑明的嘴,他就不必麵對挑明以後的一切。無論是進是退,不麵對總比麵對輕鬆。喬揚前幾天還在納悶,彭旭何必用那麽二道手的方式告訴喬揚他在想什麽。現在看來,他技高一籌。但凡他使出他習以為常的“直”,難保不引得喬揚也用“直”來回應他,到時就是不想挑明,也什麽都挑明了。為了避免喬揚把心意攤上桌麵,他當然要選擇不易把對答導向桌麵的隔空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