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劫匪
兩年後。
安平西征的軍隊在西南方向受到了強力的反抗,戰事並沒有像安平皇帝預期的那般順利收場,而是陷入膠著。
戰爭維持了兩年,安平國庫逐漸空虛,皇上加重了賦稅,又不斷征兵,百姓都苦不堪言。
好在錦州一向富足,還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林繡坐在馬車裏,掀起簾子看看窗外的景色,心中想到。
她是錦州城中一名富商家的女兒,最近幾日都在城中布施。此時她正乘著馬車,在去往城外寺廟上香的路上。
如今世道很亂,聽說近日城外有流寇出沒,父親特意為她雇了兩隊鏢師護送。出門前父親還千叮萬囑,叫她在外小心謹慎些,尤其防著金發碧眼的異邦人,他們現在雖身處安平,但故鄉很可能正在與安平交戰,他們心中暗藏著對安平國的仇恨。
想到這裏,林繡悄悄地瞄了一眼正與她同坐在一輛馬車中的那位姑娘。
這姑娘一頭淺金色的長發閃耀著漂亮的光澤,高高綁在腦後,碧綠的眼睛中閃動著微光,像有一汪清淺的湖泊,蕩漾著粼粼的水波。她高鼻深目,膚色瑩白勝雪,毫無疑問是個來自西方的異邦人。
方才馬車行走在林間,這姑娘忽然從樹林中跳出來,說自己要去寺廟,半路上馬丟了,想請林繡幫幫忙。
林繡不忍心拒絕,看這姑娘與自己年齡相仿,長相也麵善,便邀請她與自己同坐。
等姑娘上了車,林繡才注意到她腰間有把彎刀,背上還背了把細長的軟劍。林繡眼皮跳了跳。
她應當不是壞人……這年頭,一個姑娘獨自在外,總要帶些兵器防身的……
何況林家多年行善積德,此去又是上香,菩薩保佑,不會遇上惡人的。
林繡在心中安慰自己。
“外麵有什麽好看的景色麽?”金發的姑娘忽然向林繡問道。
“啊?”正在東想西想的林繡稍稍一驚,很快回過神來,“哦,沒什麽特別的,就是些林子。”
“看你憂心忡忡的,好像有什麽心事?”姑娘又問。
“嗯……也沒什麽。出門前父親說近日錦州城外好像有流寇出沒,讓我小心些。不過這青天白日的,我也隻是到附近的寺廟去,應當不會遇上吧。”林繡說話輕聲細語的,一對楊柳細眉輕輕蹙起。
“誒,那可不一定。城外的流寇一般都是白天作案,夜裏哪有人出城?而且你這一隊人陣仗太大,目標明顯,很像有油水可圖的樣子,很容易招賊的。”姑娘分析的頭頭是道,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彎刀,“不知道你請這兩隊人實力如何。”
林繡瞄一眼姑娘輕撫彎刀的手,眼皮又跳了跳。
她好像很懂這些似的……說起來,外麵這麽危險,她一個姑娘家,怎麽一個人在樹林裏,又不走官道……
林繡不由自主地這樣想著,心中開始忐忑起來。
她又偷偷打量幾眼身旁的姑娘,這姑娘衣著打扮也一副利落颯爽的樣子,還隨身帶著彎刀和長劍,怎麽看也不像要去寺廟上香,倒像是……
林繡心中“嘭嘭”直跳。
不,不會,這樣年輕漂亮的姑娘,怎麽會是喪心病狂的劫匪呢?
林繡強迫自己冷靜一些,思來想去,還是咬了咬嘴唇,決定親口問一問。
她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道:“對了,現在外麵這樣亂,你一個姑娘家,怎麽獨自一人在樹林裏走呢?”
“哦,我嘛……”
那姑娘原本剛綻開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說到此處,忽然臉色一變,一手猛地用力握緊彎刀。
“啊!”林繡嚇得驚叫一聲,向後一躲,腦袋都撞在木板上。
“怎麽了!”“小姐出什麽事了?”
外麵的護衛聽到這聲驚叫,立刻亂哄哄地詢問道。領頭的立刻喊停了馬車,掀起車簾向內查看。
誰知剛一掀起簾子,就被車內的人一把推開。那金發姑娘身形迅捷從車內竄出,一手拿著出鞘的彎刀,沉聲道:“來了,小心!”
她話音剛落,兩邊林中就有密集的弩箭帶著勁風凶猛地向車隊襲來。
“有賊!”“有埋伏!”
護衛們立刻大喊大叫亂成一團,紛紛抽刀擋箭,但這一輪弩箭下去,已有至少半數負了傷。
那金發姑娘幫身旁的護衛首領擋開幾箭,按住他的肩膀道了一句:“護好馬車!”隨後便跳了出去,與衝出的劫匪們混鬥在一起。
林繡縮在馬車中,聽著外麵的喊殺聲瑟瑟發抖。
突然有人一刀砍在馬車的廂壁上,嚇得林繡一個哆嗦,慌忙朝另一側躲去。
她看到一個劫匪掀開車簾向她看來,但立刻被什麽人一腳踹開,接著簾後出現了金發姑娘的臉。
“別出來!”金發姑娘衝她交待一句,放下簾子,聽聲音又參與到混戰中去了。
林繡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場麵。
她害怕極了,整個人抱成一團縮在馬車的角落裏,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淌。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我與父親一生行善,昨日還在城中放粥布施,為何菩薩要讓我遇見這樣的惡賊……
她想起與自己兩情相悅的張家公子,說好再過不久就會上門提親。
她好害怕……她不想死……
張公子……爹……
林繡蜷在這昏暗的轎廂裏,也不知過了多久。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外麵的喊殺聲似乎已經漸漸停了。
她聽到有人在交談,但此刻她意識有些恍惚,分辯不出是哪方的人。
有腳步聲朝她接近了,她緊緊盯著馬車的簾子,心快提到嗓子眼。
會是誰……我得救了嗎……還是我們的人已經全都……
她無比恐慌,又不敢哭出聲。
外麵的人很快來到近旁,她看到一隻白皙的手輕輕掀開了車簾——
是那位金發的姑娘。
“出來吧,沒事了。”姑娘向林繡笑著伸出手。
林繡怔怔地被姑娘扶著出了馬車,望著外麵一片狼籍。
劫匪有的倒在地上,有的正在被捆起來。她父親請來的護衛幾乎都掛了彩,有的腿上還插著弩箭,還有兩個像是受了重傷,正躺在地上包紮。
林繡看向身旁的金發姑娘。
她方才是第一個察覺到危險的,也參與了這場混戰,但她此刻毫發無傷,隻有身上的衣物髒了些。
“你請的這些護衛也算有些本事,沒有太拖後腿。”金發姑娘看著外麵這一片慘狀,對林繡說道,“這夥流寇已經在多地流竄作案許久,窮凶極惡,官府一直沒能抓住。等下將他們捆好給錦州府衙送一份大禮,還能拿不少賞錢。”
林繡看著她意氣風發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哦,我嘛……”金發姑娘再次綻開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