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飄香閣疑案(2)
花未九頓時來了興趣,追問:“什麽梅花案?”
陳瑜之陷入回憶,有些躊躇著說:“這個梅花案當年也是轟動一時,據說是在白馬寺中的僧人晚上當值的時候,突然被人殺死,白馬寺中的一卷重要經書也消失了。死因很是殘忍,似乎是在喉嚨處連割了數刀才斷,那血濺滿了整個大殿,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實在是淒慘。死者的身上被刀刺出了一個梅花的形狀,結果沒過多久,洛陽城中又有人死了,同樣的死法,同樣也被刺出了一個梅花印,據傳那時候整個城中隻要看到梅花的形狀就人人自危,搞得人心惶惶啊!”
花未九撿起一塊梅花酥,看了看,問:“後來案子查到真凶了嗎?”
陳瑜之搖了搖頭:“查是查出來了,是前朝一名小吏,因為覬覦白馬寺的經書,這才買凶去盜取,沒料到遇到了當值的僧人,沒柰何隻得殺了他。後來這真凶害怕事發,打算勒索這小吏一筆,於是小吏用藥毒殺了他,為了混淆視聽,這才用了同樣的手法,也刺了一朵梅花。但凶手抵死不認,一直到行刑的時候,都還沒結果呢。”
花未九有些詫異:“那第一個命案,那人為何要刺一個梅花出來?”
陳瑜之冷笑著說:“這也是疑點之一,但當時草草結案,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不得不說,前朝法製,實在是頗多漏洞。因此,本朝自興國以來,主推大理寺與刑部共審,力求在刑法上能夠做到不留冤案。”
說到這裏,他又笑著補充了一句:“這也就是隨便閑聊。”
花未九點點頭,心中想著這前朝的梅花案,跟現在的這個案子似乎是沒有什麽聯係,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個朝代,何況雖然都涉及到梅花,但案件的手法卻並不相似。或許,凶手也是聽說過這個案子,因此借鑒了梅花這一標記想引起別人關注。
但,他希望引起別人關注的目的是什麽?為何要寫出這一匿名信?難道就不怕下手行凶的時候更容易被人發現麽?
門簾一挑,小廝端了一大盆菜進來,打斷了她的沉思。
陳瑜之興致頓時起來了,連忙起身幫忙往桌上挪菜。
那小廝大約十幾歲的模樣,一邊往桌上布菜,一邊笑道:“次次都要勞煩您動手,小的實在不敢當。”
陳瑜之樂了:“大家不都是人嘛,有什麽敢當不敢當的。”
小廝忙道:“您可是國公爺的世子,這麽說可折煞小人了。我們大當家的吩咐了,今兒這頓,是專門招待這位小哥的,算是她的,兩位盡管隨意,不夠還有。”趕緊三兩下上完菜,又擺好了兩雙筷子,溫上了一壺酒,這才低頭退了出去。
陳瑜之也不客氣,在後麵喊了句:“謝過你們家老板娘了啊!”
“未九,來來來,趕緊的,趁熱吃。”陳瑜之招呼花未九,很是熱情。
花未九雖然很想開吃,但被剛才的話驚了一下,於是隨意在裏麵夾了一筷子,托著腮問:“你是國公爺的世子?”
陳瑜之點頭,苦惱的說:“安國公是我爹。”
花未九沒想到他居然是安國公的世子,雖然來汴京時間不長,但她也知道如今的汴京城中有五大家族,其中一個就是安國公府陳家。安國公早年在西邊的邊陲當統帥,立了不少戰功,就連遠在小楊村的她都有所耳聞,如今回到汴京城養老,沒想到唯一的兒子居然是個對武學毫無興趣的風流才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既然這樣,別人求都求不來呢,你有什麽好煩的?” #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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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瑜之眨著眼苦兮兮看著她,連菜都顧不上夾了:“你不懂,未九,其實我最羨慕你們這種無拘無束的,你看我在各位大人們麵前裝的一本正經的模樣,其實我本性最不喜歡教條了!”
麵對陳瑜之這突如其來的訴苦,花未九很有些哭笑不得。無拘無束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沒有家人可以牽絆,這對於年少的她來說,不能不說是心中的一個痛,但對陳瑜之這種從小蜜罐子裏培養出來的汴京世家子弟來說,卻看成是一種向往。其實小時候的事情,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卻依稀記得父親對著自己無奈笑著的模樣,也記得母親為自己縫補衣服的場景,這些細小的記憶,這一刻突然潮水般湧上來,瞬間就淹沒了她的胸口,讓她感覺如同有一團火焰在不斷燃燒,燒的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隻有勉強端起酒杯,將那些悲憤愁苦帶著那口酒生生咽進肚子裏,埋進血液中。
“其實,無拘無束,也沒什麽好的.……”勉強壓下去那口酒,她輕輕放下酒杯,淡淡道。
陳瑜之看她臉色不對,正要說話,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有人打翻了桌子,又像是有什麽推推搡搡的動靜。
兩人連忙走出雅間,探頭向下麵看去。下麵果然是有人在吵鬧,那些吃客都擠作一團,一時也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接著,又傳來撲通一聲響,似乎有什麽人被推倒在地,帶起了一片指責聲。
花未九正要拉住陳瑜之,手裏卻一空,陳瑜之已經先她一步下了樓。沒柰何,她也隻有慢吞吞跟了下來。
她本意並不是不管,隻是覺得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開酒樓,老板娘絕不是等閑之輩,遇到這種事情大概是家常便飯。像他們這些外人,雖然是在大理寺供職,但也不好自作主張過去。哪知道陳瑜之果然是個坐不住的,還沒等她說完,就已經下去了。
鬧事的是一個黑胖的男子,大約四十開外的年紀,
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長袍,因為袍子是月白色的,如今袍子上落了點點油漬,就顯得尤為明顯。但起因並不是因為這些油漬,而是一盆紅燒肉,也就是飄香閣的招牌菜之一。
剛才被推倒的就是店裏的小廝,本來是過去給這男子賠不是的,沒想到卻被推了個嘴啃泥。
“這位客官,對本店的菜色不滿可以直說,何必難為下人?”玉娘的聲音從人群後麵傳來。眾人立刻讓開一條道,讓她走了進來。
這時候的老板娘與方才招呼陳瑜之和花未九的時候又有不同,態度不卑不亢,淡然從容,顯然對這種情況早已經處之泰然了。
那黑胖子指著桌上的紅燒肉,氣勢洶洶道:“既然老板娘親自過來了,那你就來看看,你們家這盆紅燒肉!來來,你們大家都來看看,都給我做個證,看我有沒有胡說!這盆肉,根本就是用爛肉燒的!像你們這種無良商家,我一定要去告官!”
花未九隨著眾人打量了一眼桌上的那盆紅燒肉,果然不愧為本店的招牌菜,色澤透亮,鮮嫩欲滴,看著就惹人垂涎。但……那盆肉中間最大的那塊,確確實實——是一塊爛肉。雖然被醬油上了色,但那樣子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腐爛了的臭肉。更有甚者,具有還有半個肉發的蟲掛在外麵,實在是令人作嘔。
圍觀的人看明白了之後,有些人想到自己點的也是紅燒肉,差點沒吐出來,旁邊接二連三傳來嘔吐聲。
玉娘拉起那名小廝,神情淡然道:“我不用看,本店的肉,從來都是當天現買現燒,絕對不可能存在壞肉一說。何況,今天采買的肉還剩下許多,如今正放在廚房,諸位不信可以去看,也可以去東街的孫屠戶那裏打聽。”
吃客裏麵有一些認識孫屠戶的,立刻紛紛點頭,表示玉娘說的都是實情。
“你說這些都沒有用,事實勝於雄辯,這盆肉裏麵有爛肉,大家都能看得見,萬一吃壞了肚子,你負責嗎?隻怕拆了你的店來賠,也賠不起這麽多人吧!”男子不依不饒,指著那盆紅燒肉繼續說道。
一時之間,旁邊開始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
男子繼續煽風點火:“誰知道你們平常是不是都是以次充好,爛肉好肉摻著賣?你們這種沒良心的商家,就是為了賺錢,哪裏顧得上客人的身體?萬一有個好歹,到時候你們一走了之,誰能管得著?”
這種話實在是很惡毒,從一塊肉上升到了一盆肉,接著又上升到了所有的肉,最後變成店裏的菜色都有問題,對於開店做生意的酒樓來說,一旦信譽沒有了,無異於巨大的打擊,不關門也得關門。
旁邊看熱鬧的人裏麵開始陸陸續續傳出“見官”“見官”的聲音,看來很
多人都開始相信這黑胖子的話了。
“等等,諸位,”陳瑜之用力擠開前麵的人,說道,“諸位,飄香閣開了也不是一天兩天,這汴京城裏,飄香閣的菜品味道絕對可以稱得上數一數二,但老板娘什麽時候刻意抬高價錢過?大家認真回憶一下,老板平常人品如何,店裏的菜色怎麽樣,公道自在人心啊!”
陳瑜之雖然就是大理寺的人,但他知道,這種事情,一旦見了官,不論結果如何,對於以菜色為主的酒樓來說,都會引起人們的猜疑,過不了多久,事情就會愈演愈烈。俗話說一人成行三人成虎,對於他這種飄香閣的熟客來說,實在不想看到這種結果。
眼看著風向又要開始變,那名男子連忙道:“別聽這小子的,看他細皮嫩肉的,說不定是老板娘的老相好呢!自然會幫著老板娘說話!要是說不是,那今天的事情怎麽解釋?大家都是睜著眼睛看到的,事實勝於雄辯!”
玉娘在一旁並沒有著急,依然很篤定的樣子,似乎根本無所謂會發生什麽,直到這個時候才慢慢回了一句:“這位大哥,還請借一步說話。諸位客官,今天的飯錢就全免了,就當小店請客,諸位都回座位吧。”
男子脖子一耿,臉上的肉跟著顫了顫:“想用錢打發我?沒門!我錢三要的是正義,今天你們不跟我去見官,我就一直在這裏不走!”
玉娘臉色一僵,似乎沒料到這人居然軟硬不吃。平常來店裏鬧事的,都是為了能多訛幾兩銀子,隻要談妥帖了,即便明知道是惡意誹謗,還是願意打發幾兩銀子和氣生財。開店嘛,求的就是一個安穩。
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一個刺頭,她絕不相信這人是為了什麽所謂的正義,但,這人賴著不走,實在很影響店裏的聲譽。
旁邊圍觀的群眾見玉娘開始踟躕,更是議論紛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