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疑點重重
原來傳說中那巍峨的藏經閣,如今可能是罕有人跡的緣故,雜草叢生,台階上滿布著點點綠苔,想必其中的那些珍貴的經書也早已搬運一空了吧。
似乎是為了回答花未九的疑問,楊秋白在一旁道:“當年為了躲避戰禍,寺裏的住持帶人將藏經閣的珍品都轉移去了其他地方,你不用覺得可惜。”
他微微眯縫著眼睛,看向藏經閣的高處:“據傳,當日的守夜僧人名叫悟心,年方三十餘歲,已經在廟中剃發修行多年了,為人謹慎穩重,因此才被派來看守藏經閣,以防夜間有宵小進入。那天夜裏狂風大作,下了一夜的暴雨,故而寺中僧人都早早安歇了。第二日一早,他的師弟悟塵來此換班時,卻沒有在下麵見到悟心。悟塵沿著藏經閣一直到了頂樓,才發現悟心和尚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殺死在一排經書前,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本經書也不見了蹤影。”
“什麽經書?”花未九問。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當是《大涅槃經》,所謂大涅槃經,兼具法身、般若、解脫的佛之三德,不生不滅無窮無盡,是超出世俗的寧靜、光明、永恒、慈慧、超越的解脫的境界,被寺中奉為經典,因此藏的也最深。”楊秋白不疾不徐道。
花未九有些不解:“既然藏的最深,為何如此輕易就被人盜走?”
楊秋白聲音平淡:“當年我在查閱前朝卷宗時,也曾對此案頗有興趣。當年這本經書被藏在藏經閣數以萬計的經書中,並沒有做特殊的標記,封麵也以其他的經書進行遮掩,知道此事的,不過隻有寥寥幾人而已。但由於這梅花印記的出現,卻打破了查案的步驟,事實上,未曾公諸與眾的是,這幾人在案發後數月內,都以不同的形式或被殺,或自盡,無一生還。”
花未九站在這藏經閣前,一時間很是感慨,果然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本經書,竟然引出了這許多命案。不知道如今的這個案子,與當年的梅花案,究竟有沒有什麽聯係?
“進去看看。或許來此地並沒有什麽幫助,但,深入案件現場,對你來說,有助於以後對案情的了解。”楊秋白隨手推開塵封的門,殘舊的木門咯吱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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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經閣一共四層,進門之後先是一間靜室,方便守夜僧人在此打坐。旁邊穿過靜室之後,是盤旋而上的木梯,直通到二三四層。悟心被殺的地點,正是在最高一層,也就是四層。雖然地上滿布灰塵,但依然依稀看到褐色的血點遺留在地上。在拐角處放著一個熄滅的蠟燭,已經燒到了半截。木梯對麵是一扇窗戶,雕刻著菩提蓮座,但如今也已經殘破不堪,似乎一陣狂風就能夠將其刮的支離破碎。
“悟心的屍體正對著這扇
窗戶,頭顱與身體相距數尺,身上被砍有十三刀,刀刀都可致命。血跡沿著木板縫隙一直滴到下層,還有一些濺落在窗欄上。除此之外,屍體的身上被刻上了一朵梅花,這一點想必你早已經知道了。那日夜間雖然下了暴雨,但悟塵來時卻早已停歇,可奇怪的是,這藏經閣周圍沒有絲毫腳印,閣內由於日日清掃,因此也沒有腳印。”楊秋白指著地麵的的一處對花未九解釋道。
花未九環視周圍,發現第四層與下麵有明顯不同,除了環繞四周的書架之外,在窗口處增加了一個蒲團,似乎也是為了打坐之用。蒲團上同樣濺滿了斑斑血跡,早已經變成了深褐色。
她撓了撓腦袋,本就紮的不甚整齊的發髻又被撓的亂七八糟。這裏雖然時隔多年,但卻還保持著原貌,實在是神奇。似乎,就像是專門等著人來查看一般.……
楊秋白皺眉站在一旁,看著她在那邊漫無目的的亂走,加上使勁撓腦袋。他抿緊嘴唇,似乎想說什麽,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下了。
“不對,不對。”花未九抬頭看向楊秋白,“大人,你難道未曾覺得這裏有什麽不對麽?”
楊秋白一愣,問:“哪裏不對?”
“說不出來,但就是覺得什麽地方不對。而且還有一點.……”花未九又開始撓腦袋。
楊秋白終於忍不住嫌惡道:“你這毛病究竟是從哪裏學來的?一個女人,不注意儀態便也罷了,但怎能釵發淩亂?雖說你現在是扮的男人,但弄成這幅模樣,大理寺顏麵何在?”
花未九抓頭發的手停在半空,幹幹笑了笑:“不好意思,從小看雞腿叔這樣,忍不住就跟著學了。”
“雞腿叔?這麽奇怪的名字。”
“是啊,因為小時候我嘴饞,但家裏實在沒錢買吃的,雞腿叔就把我托付給山下的楊嬸,去了十幾裏外的萊陽縣,為別人倒了三天的泔水,換了一根雞腿給我,所以我從那以後就叫他雞腿叔了。嗬嗬,你這樣的大人物聽著肯定覺得特別好笑吧。”
楊秋白卻沒有笑,反而沉思中極認真的說:“一點都不可笑。以自己的勞動,換自己在當時認為最珍貴的東西,很值得敬佩。”
花未九眯著眼笑的很是開心與欣慰:“啊,原來你也這樣認為。所以我來汴京的願望,就是出人頭地,接雞腿叔來這裏住好大好大的房子,吃一屋子的雞腿。”
她笑的的時候,喜歡將眉目慢慢的舒展開,眼睛卻被笑意擠成了一條縫,眼裏有淡淡的水氣氤氳的化開,眼神卻愈加明亮,讓人忍不住心頭一動。
“原來你之前說的出人頭地,是為了這個?”
花未九認真點頭,“嗯”了一聲。
楊秋白細看著她,嘴角有些控
製不住地微微上揚。這個女孩,若是忽略那滿頭雜亂如稻草般的長發,忽略滿臉黃撲撲的菜色,忽略臉上散落的雀斑,仔細看來五官居然是出奇的精致。雖然如今還未曾長開,身量也才剛剛到他的胸口,但卻覺得單純地有些可愛,與那些圍繞在他周圍的汴京貴女們完全不同。與當年那人,似乎也有不同.……那個聰慧如鬼魅般的女孩,似乎自小就沉穩如同大人,從未流露出這種小兒女的姿態和表情.……
他正想地有些出神,突然聽見花未九“啊”了一聲。
花未九興奮揪著他的袍袖吼道:“是蠟燭!是蠟燭!”
她見楊秋白一臉不解,於是指著地麵說:“這裏沒有蠟燭滴下的痕跡!大人你看,既然那日暗黑無光,凶手即便是可以輕易殺死悟心,卻也很難看清這眾多的經書。既然如此,為何這裏有蠟燭,卻絲毫沒有蠟燭滴落下來的燭蠟?何況,這蠟燭也完全不見有移動過的痕跡。”
“唔,這樣說來,卻是疑點.……”楊秋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見他認同自己的觀點,花未九很是開心,又道:“若是再考慮另外一種情形,是悟心將經書找出,在此等候凶手,結果凶手見麵當即將他殺死,但這種情況之下,蠟燭依舊不可能沒有燭蠟滴下,但大人你看這隻蠟燭,四周卻是極為幹淨,甚至都不像是那夜曾經點燃過一樣。”
“這一點,我倒是疏忽了。”楊秋白點頭。
花未九嫣然說道:“大人智者千慮嘛,可惜這案子已經隔了這麽久,又不在一個朝代,相關的人也早已不在了,即便是發現了這個疑點,也沒有太大用處。”
看著地上的點點血跡,兩人不約而同地覺得心中有些沉重,時隔多年的凶案,如今以這種戲劇化卻又充滿血腥的方式被人提起,究竟是無意,還是有意?
其後的幾日,花未九都在繼續查探與王嬤嬤被殺一案相關的人證,但線索依舊遲遲未曾出現。由於聖上又問過一次案件的發展,急的陳瑜之嘴上都起了燎泡。王嬤嬤的戶籍記錄就存在公主府中,但僅從戶籍記錄情況來看,是再平常不過了。據記載,當年王嬤嬤年紀還很幼小的時候,王嬤嬤的父親本是三皇子麾下的一名普通軍士,在一次巡查任務中遇到契丹人手下,兩隊人馬毫無疑問起了衝突,死了不少士兵,王嬤嬤的父親就是其中一員。當時王嬤嬤不過才十一二歲,由於母親早死,父親又亡故,家中親友不願負擔這個累贅,紛紛避而不見。年幼的王嬤嬤隻能賣身進了當時還是九皇子的當今聖上府中成為婢女,由於為人謹慎,因此後來公主出生後便被派去照顧公主,隨後又隨著公主一起遷到了如今的公主府
。
這種經曆,在當今汴京城中各個達官貴人府中的侍女身上並不少見。花未九甚至專門去了兵部衙門找出當年的舊檔,但那起事件確實不過是邊界之間的普通爭鬥,極尋常不過。據查,王嬤嬤在宮中這麽多年,謹小慎微,為人穩重,興許是幼時被親友擯棄,因此這麽多年來極少出宮,來到公主府之後也很少出入公主府,可以說是經曆極其簡單。唯一讓人唏噓的,就是她居然嫁了一個吃喝嫖賭一應俱全的丈夫,這麽多年沒少為此落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