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章 矛盾的存在
璟王突然加重的語氣,讓在場的眾人無不驚詫不已,甚至連始終低頭不語,一幅隨意處置神情的崔素,也漠然的抬頭向璟王處望去、
而在眾人驚詫的同時,花未九與楊秋白二人卻表情依舊,仿若沒有聽到璟王剛剛有些斥責的聲音。
金毓正悄悄的拉了拉一旁的楊秋白,悄聲道:“未九到底有沒有把握,這若是惹了璟王殿下不開心,我們都要擔責的!”
楊秋白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神情,目光卻轉向了一臉鐵青的璟王,方才有些溫柔的目光,刹那間變得有些淩冽,這倒讓璟王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來說,在一眾皇子當中,璟王的口碑素來是好的,無論是與朝野眾臣,還是皇家子嗣,對於璟王的評價都還尚可,哪怕平日裏璟王總是一幅冷漠的麵龐,但在下人或臣子有事所求時,璟王往往都是盡量行個方便。
但不知為何,今日璟王莫名來到這刑部的監牢之中,雖然可以用偶爾路過這樣,一聽便不可信的話來搪塞,但這方才還是好好的,卻突然變得異常嚴厲,最為關鍵的,所針對的卻隻是一個小小的隨從罷了,這讓在場的眾人心中不禁狐疑。
在眾人疑惑的同時,璟王的心中也是一陣後悔,剛剛自己的表現似乎有些過了,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自己都不應該表現出剛剛的神情,尤其是對於一個別人看起來隻是一個小小隨從的小少爺。
但璟王心中卻是不爽,尤其是當看到花未九與楊秋白二人之間的眉宇互動時,心中的異常感覺令他異常的煩躁,最為關鍵的是,這種煩躁愈是想控製,愈發壓抑不住,最後也就導致了剛剛的發火。
璟王心中懊惱,但眼下這個情緒已然出現了,也就隻能如此了,況且以自己的身份而言,即便如此,今日在場的其他人也不好說些什麽。
想到這裏,璟王調整了下情緒,深呼一口氣,正要用平緩的語氣來再次詢問花未九時,卻感覺有一道熾熱的目光看向自己,令他渾身不舒服。
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十分的不舒服,順著目光,璟王發現那人卻是剛剛還和花未九眉宇相傳的楊秋白,心中更是一陣惱火,但眼下的場合,若是自己再次貿然發火,似乎有損身份。況且這楊秋白,平日就不是那種會阿諛奉承之人,倔脾氣有些時候連皇上都沒辦法。
思來想去之下,璟王決定還是暫且如此,待以後有機會再讓楊秋白好看。
眾人還在詫異之時,聽聞璟王的訓斥,花未九卻不置可否。畢竟這幾日的相處,對這個人的了解,即便沒有了解的透徹,但也了解到十之八九。
尤其是,在回想這幾日自己與璟王相處時的種種,花未九在心
中早已對璟王下了定義,情緒化、喜怒無常、沒事找事,等等。
因此,當剛剛還是尋常的對話,突然之間變成對自己的訓斥時,花未九的心中竟然沒有一絲波瀾,畢竟對這人的喜怒無常,她早已經領教的很是透徹,剛剛又不知道是觸及了這位璟王殿下的哪根神經,讓他變得憤怒。不過即便是知道了,誰有知道是真是假,既然如此,那就當成沒有看到把,該怎麽回答還是怎麽回答。
腦海中捋了一下思緒,待整理清楚,花未九當下抬起頭,心中又仔細斟酌了一下,全然不顧,璟王越發冰冷的麵容,以及其他一幹朝臣愈發幾張的神情,緩緩開口道:“璟王殿下,諸位大人,對這幾起案件想必並不是十分清楚,容小人重新稟報一次。第一次發生凶案,是在公主府的庫房,死者是一位極其普通的管事嬤嬤,死因為重物擊打致死,第二次發生命案,是在法會之前一口荒廢的水井附近,死者為曾家小姐,死因為窒息而死,死後被凶手拋屍井中,第三次凶犯動手傷人,是在皇陵附近的密林中,但所幸方家小姐救治及時,沒有殞命。這第四次,便是今日淩晨,在十裏亭附近的定安侯府中,幸而侯爺被早早請去了他處,否則此處隻怕又要再多一條人命。”
連環案,雖然事關重大,但畢竟處理的直接負責人是楊秋白,其他在場的大人對於具體的案情發生情況,並沒有太過詳細的了解,因此花未九見案情發生的重點,略略捋了出來,講述之後,倒也清晰,眾大人聽候無不默默點頭,對花未九的反應倒也讚賞。
“未小官人所說倒是詳細,隻不過本王聽聞這凶犯狡猾異常,次次行凶都未曾留下痕跡,你又如何判定這凶手竟是崔都尉?”璟王在一旁不疾不徐開口,話語之中雖然聽的合理,但總有感覺依舊在衝著花未九有不滿的情緒。
花未九沒好氣的看了璟王一眼,雖然璟王所問之話,並未有什麽錯誤,但是為何那語氣、那神情,看起來都是那麽的討厭,若不是礙著其他大人在場,花未九此刻早已和璟王辯論起來,隻不過眼下自己的身份,似乎並不適合有此舉動
心裏默默咒罵了幾句,花未九對著璟王翻了一個白眼,便不再搭話。
花未九此刻的心緒,對於其他眾人來說,並不知曉,見花未九再次默不作聲,眾人隻是認為剛剛璟王殿下的問題,讓花未九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但對於剛剛璟王問話的內容,其他人卻各有心事。
李元愷眉頭一皺,怎麽這璟王的話語當中竟然隱隱有維護崔素的意思?難道,這是定安侯向聖上求情,這才派璟王來此監審?
一念至此,李元愷的
額頭忍不住又冒出了幾絲汗珠,若真是如此,自己這邊未曾有所證據,便將崔素拘了,這若是真的查下來,自己恐怕會要吃大虧的。
想到這裏,李元愷不禁有些懊惱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話未九和楊秋白。
反倒是一旁的金毓正老神在在,似乎這裏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一般,閑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品著香茗,間或點點頭表示附和。
看到金毓正一副與己無關的神情,李元愷忍不住暗罵一聲,這老狐狸!這是擺明了讓他來做出頭鳥!難怪今日抓到了凶犯,不送去大理寺,反倒是送來了刑部由他領這個功勞!今日若是抓錯了人,隻怕定安侯不會罷休。
無奈之下,李元愷隻得斜昵了一眼堂下默然靜立一旁的花未九,卻見她微微一笑,眼眸似無意似有意掃過璟王,卻不曾見到一絲的畏懼之色:“殿下所言極是。小人聽聞,崔都尉自西北軍中返京之後,便在京中領職,不知是也不是?”
她言語雖然沒有刻意指向什麽人,但這意思分明是對著璟王說的,需要璟王給出一個結果。
花未九拋過來的問題,璟王竟然也坦然回答道:“不錯,這件事情,汴京城中人盡皆知。崔素自回京之後,便領武德郎一職,可帶刀在宮中行走。另兼侍衛親軍司,是個難得的少年武將。”
言罷,他微抬眸子看向花未九,等著她回答,似乎在說,你還有什麽問題接著問,本王一並回答與你。
“崔都尉是個少年猛將,與他是否是幾起命案的凶手,二者並不衝突。”花未九自動忽視了璟王言語之間的挑釁,繼續說道。
“那你說說,為何崔素便是這幾起案件的凶手?”璟王聽到花未九的這個判斷,饒有興趣的抬起頭望向花未九道。
花未九不卑不亢,坦然應對道:“先說第一件,王嬤嬤被殺一案。小人與陳瑜之一起,排查了所有有可能在當夜出現在公主府中的人,但收獲甚微。唯一有可能行凶的,是王嬤嬤的丈夫王福。但那夜王福卻恰恰沒有如往常那樣從後門回府,而是於醉酒之後去了城中某暗娼家中,直至深夜。這些都已找到了人證,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同時,王福本性猥瑣,平素依靠王嬤嬤的月錢為生,若是王嬤嬤被人殺死,對他來說,有害無利。”
突然,跪在地上,許久沒有說話的崔素此時卻突然嗤笑了一聲:“他難道就不能是衝動殺人?殺人的時候還需要考慮那麽多的前因後果?”
“崔都尉這話對了!”花未九轉身看向崔素,俯視著他,“若是衝動殺人,當然不會考慮那麽多的前因後果,那麽試問諸位大人,何必再寫什麽勞什子的匿名信來通知?此前後
矛盾之一。”
“正是。前後矛盾之二,王嬤嬤的背上有明顯的梅花印記,試問崔都尉,既然是衝動殺人,又何必行此多餘之舉?”
崔素冷笑,似乎不願意回答她的問話,但神情之中卻有一絲漠然浮現臉龐。
“前後矛盾之三,乃是時間。公主府守衛森嚴,尋常人沒有通傳難以進去,入夜之後守衛更是密集,據府中侍衛報告,當夜子時前後一段很長時間之內,沒有任何人進入過公主府,更別提深入到庫房所在的院落。王福若是行凶,他雖然長住公主府,但這樣一個身份低微形跡可疑的人物半夜出沒,怎麽可能不被盤查?”
花未九話音未落,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的楊秋白,卻突然開口,語氣緩緩道:“那為何此矛盾存在,便說是崔素崔都尉?”
楊秋白所言,仿若正是其他人所問之話,因此楊秋白此話說完,在場眾人並未有人說話,但卻都將目光看向了花未九。
花未九朝著楊秋白點點頭,卻壓根不看璟王投過來的目光,繼續說道:“直到此時,我並沒有見過崔都尉,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物存在。但大人們定然聽過一句話,一滴水,如何能夠完完全全隱去行蹤?”
“自然是倒入河水中。”金毓正說道。說完這句話,他麵色一變,明顯想到了什麽。
花未九含笑:“就是這個道理。所有的不可能,定然隱藏在可能之中。因此,什麽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王嬤嬤,卻不被公主府中的守備發現?那便隻能是同樣身為守備的一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