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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們這幸運的幾個人,我們這群兄弟連

  傍晚時分,各種分組會議結束了,大家陸陸續續又回到空中花園的頂層的小劇院。穆德千炫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找到洛林和戰澤,把他倆拉到頂層外圍的台階上,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戰澤,我剛從父親那裏聽說了蕭建瀾的事。他把我們都騙了!我還把他當做好朋友對待!他居然重傷過你!還刺傷了洛林!我真想暴揍他一頓!我,我,”看著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千炫,此時此刻卻在陰險的人心和陰謀的漩渦中掙紮,洛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上臂。


  “千炫,別衝動。事已至此,真相大白總比蒙在鼓裏好。曉宸上將會去申訴要求撤換特使。但是隻要你和他同船一天,就要時刻小心提防。切記,不能衝動。他非常善於挑起對方的怒火,從而到達他的目的。”戰澤安慰著自己的表親。


  “我不想和他同船,我不想他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們的探險隊。”說完,他幹脆坐在了台階上,這讓千炫看起來有些幼稚,又有些可愛。估計他的固執和任性讓他在父親那裏受到了訓斥。


  “現在他人呢?”戰澤掃視了一下藤蘿架下的人群。


  “我叫人把他帶回到他的’特使房間’去了。”千炫沒好氣地說。


  洛林和戰澤無奈地相視一笑,看來,蕭建瀾接下來在“風神號”上不會有太悠閑的好日子過。“好了,別生氣了。我好像聞到香味兒了,這可是接下來長達一年半的時間裏,咱們在岸上最後一頓美餐了。希望晚上能和卡西莫多船長坐在一起。”


  戰澤的話和烤肉的香味兒成功地轉移了千炫的注意力。“你還有心情吃。”千炫哭笑不得地說著,從台階上站起身來,又恢複了他乘風破浪的水手氣質。


  戰澤聳聳肩,“對咱們這些將要長期節衣縮食、喝水都限量的海漂來說,還有什麽比此刻的美食美酒更重要的嗎?”說完,洛林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一下。


  晚餐在空中花園的第三層舉行,這裏比起頂層寬敞了很多,地上鋪種著地毯般的青草,被彎彎曲曲的人工小溪環繞著,在流動的水中,漂浮著點著油燈的小木船,船裏載著酒水和甜食。簷角掛著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和著似有若無的風鈴聲音和各自迷人的花香。山坡下是層層燈火,雖然沒有海珠港的夜景壯麗,但是在背靠廣褒的戈壁、麵向一望無垠的大海、頭頂萬丈夜空之中,這個海港顯得格外的璀璨。


  大家按照當地的習俗,圍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依著各式的靠枕,用手吃著烤肉和抓飯,就著從身邊的小溪中拿起的美酒。鼓聲、歌聲、音樂聲隱隱從下麵傳上來,熱鬧而不喧囂。戰澤吃驚地看著洛林,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能吃的洛林,隻見他的腮幫子被塞得圓鼓鼓的,油亮亮的薄唇努力地緊閉著,鎖住滿嘴咀嚼的美食。戰澤關切地遞給他一杯酒,洛林搖搖頭,舉起自己手裏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後睜大眼睛望著戰澤背後,一手舉著烤肉,一手舉著酒杯,試圖比劃著提醒戰澤什麽。


  戰澤笑著搖搖頭,放下手裏的杯子,轉身看去,立即跳起身來:“舅公!”卡西莫多船長正站在他身後,欣賞地看著已經比自己還高了的這位“侄孫”。


  “哈哈哈,快別叫我舅公,要是讓老家主聽到,我可解釋不清了。”四年時間,老船長沒有什麽變化,隻是臉上的皺紋,在風吹日曬下,更深刻了些。“想不到啊,四年了!這雙手,非常配你的軍裝。”一邊說,老船長一邊拉住戰澤的雙手,翻來覆去審視著上麵的各種傷疤和老繭。男人的手,軍人的手,不再是那個稚嫩的少年的手。


  卡西莫多又端詳著戰澤的臉,依然那麽年輕、光滑,沒有歲月的劃痕,缺少風雨的澆鑄。閃爍的火光中,這張年輕的臉上的神情,像極了當年那位愛笑、愛唱、愛冒險的京城來的葉大小姐。


  “舅公,我很想給您的船保駕護航呢!雖然我還沒有學會怎麽在船上放射加農炮。”戰澤非常遺憾地說。


  “希望我們這次都是和平的探險之旅,不需要動槍動炮。”卡西莫多說完,很虔誠地向天上望了一下。


  “對了,這是我最要好的戰友,洛林。”戰澤介紹道。這時候,洛林早已咽下了滿嘴的烤肉,擦幹淨了嘴和雙手,精神抖擻地站在戰澤身邊,向卡西莫多敬了一個禮。


  老船長看著洛林那與眾不同的眼睛,他曾經非常好奇,一個什麽樣的少年能夢到如此驚世的預言,能促使方洲最強的幾個世家聯手,開啟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探險之旅。他看到眼前這個略顯柔弱,秀氣得像個女孩子的青年,雖然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但似乎命運本該就有著這樣一幅純潔無辜的麵孔,特別是那雙眼睛。如果說戰澤的笑臉讓卡西莫多對這次探險的結果充滿了信心的話,這個叫做洛林的男孩的眼睛,卻讓他看到深深的悲哀。


  卡西莫多再次望向天空,希望他隻是一時眼花,禱告月亮女神保佑這兩個年輕人所在的艦隊一切平安。洛林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沉默的老船長,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相信這位曆經過方洲世界各種風雨人生的老人,有著比動物還敏銳的預感。他想知道,卡西莫多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麽。


  這時候戰洲、洛青和冰河也圍了過來,大家重新坐下,一邊吃一邊聊起來。戰澤問起黑豆豆,沒想到卡西莫多說:“他就在波塞冬號上,現在不僅是個正式水手了,這次出航,我還讓他當下甲板水手長了。他整天嘮叨你,辛巴德在穆德家船上成為家喻戶曉的名字,你得好好謝謝他給你編的故事。”


  戰澤無奈地搖頭笑著說:“我倒是想聽聽黑豆豆完整版辛巴德故事,見識見識這位少年英雄到底什麽樣。”說完,衝著洛林笑起來。


  “估計接下來的一年半,我每天都要聽好幾遍辛巴德的故事啦。”戰洲一臉生無可戀地說道,“不過我可也以給他們講講海珠港小澤少爺的往事。”說完,躲在了洛青和冰河身後。


  “戰洲我看你敢不敢試試!”


  “戰洲,今晚我再給你補充幾個訓練營的段子。”洛青也起哄道。


  這邊的熱鬧把穆德千炫和穆德弈烽也吸引了過來。探險隊中最年輕的七個成員們,在這個流燈溢彩的沙漠綠洲的空中花園裏,用笑聲鼓勵著彼此,勇敢地麵對即將開啟的命運探索之旅。


  “卡西莫多船長,如果我們真的找到了新大陸,或者離開方洲的辦法,您會選擇離開這裏嗎?”看著因他而起亂成一團的“餐桌”,戰澤拉住剛要離席而去的老人問道。


  看著眼前雖然比自己還高,但在他眼中永遠是個大男孩的戰澤,卡西莫多微笑著反問道:“如果你的外婆有機會看到那一天,你認為她會怎樣選擇?”


  戰澤默默地望著老人,然後喃喃地說道:“阿婆永遠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冒險的。”


  老船長拍了拍戰澤的頭,溫柔地說道:“猶豫不決的時候,就閉起眼睛,聽聽心裏的召喚。”


  夜晚的碼頭上,分別在即的年輕人們在做著最後的道別。洛青、洛林兄弟,戰洲、戰澤兄弟,以及穆德千炫、穆德弈烽堂兄弟。洛青和洛林給了冰河南海國傳統的家人吻別禮,洛青和戰澤吻別,戰洲也從弟弟那裏得到了神奇的南海國待遇。穆德兄弟則給了每一個人當地的告別禮,以額頭抵住對方的額頭。


  雖然他們每人心中都燃燒著對探險的的渴望,帶著必定能找到突破無風帶的信心,但是他們對無風帶後麵的未知世界又充滿了畏懼。他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湧泉王子的艦隊那樣再也回不到方洲,或者一無所獲地回來後卻再也見不到另外艦隊裏的手足。他們在慶幸自己能參與到方洲曆史上最偉大的航海計劃的同時,又對這片大陸充滿了不舍。


  站在不遠的曉宸走到他們中間,摘下了自己頭上的軍帽,托在手中,看著沙灘上篝火邊這群年輕人眼中閃閃的亮光,他用低沉而溫柔的聲音說道:“我們這幾個人,我們這幸運的幾個人,我們這群兄弟連。今天我們和自己的親人和家園道別,是為了方洲大陸上千千萬萬的父親母親們,有機會可以向他們的子子孫孫,世世代代講述我們的冒險;假如我們沒有成功,至少在末日到來之時,我們不會因為沒有拚搏而後悔遺憾。更激動人心的時刻還在未來。盼望我們再聚時,各自帶著方洲最美好的希望。從今天直到方洲末日,我們將永遠不會被遺忘。”


  說完,曉宸重新戴上軍帽,向大家鄭重行軍禮致敬。年輕人們,也向自己的長兄、統帥,莊嚴敬禮。曉宸一番話,像罡風,鼓起了他們心中的風帆。而燃燒在他們眼中的激情和自豪,才是艦隊真正前進的動力。


  就在邁上快艇的一瞬,洛林突然停住了,他收回腿,轉身向黑乎乎的海灘望去,仿佛在傾聽什麽。他回過頭來看著戰澤,打了一個手勢:“哥哥們來了。”戰澤念完,才明白過來,“我大哥?還有明煜將軍?”洛林興奮地點著頭。


  一眾人聽說,又從快艇回到岸上,向洛林眺望的海灘方向走去。過了好一會兒,大家終於聽到了馬蹄在碎石子沙灘上的聲音。一小隊人馬披著月光,沿著海灘白色的浪花迎麵而來,即使在暗夜中,都能感受到他們的風塵仆仆,和渾身散發的沙漠的灼熱氣息。


  馬還未停穩,便有兩個人跳了下來。


  “曉宸!是你們嗎?”


  “戰洲!戰澤!”


  兩個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果然是明煜和戰濛。


  “大哥!”


  “是我們!”


  幾個聲音一同回答。


  “你們終於趕到了。”曉宸和明煜的擁抱,就像海浪狠狠地撞在礁石上,戰澤不自主地皺了一下臉,準備著被自己的大哥同樣撞一下。


  “本來可以早一點兒,但是路上遇到些小麻煩,耽擱了一下。”明煜滿不在乎地回道。


  “你們遭遇埋伏了?大家都沒事兒吧?”戰洲焦急地問道,看著他倆和他們身後不能再精簡的小隊人馬。


  “哈,戰神出沒,是他們運氣不好!”戰濛一手摟住了戰洲的脖子,一手摟住戰澤的肩膀。“大哥我怎能不說聲早去早回就放你倆出海了呢!”


  “你信裏說今天他們登船後就不再上岸了,所以說什麽都得今天趕到。”明煜低聲對曉宸說完,轉向圍過來的洛青和洛林還有冰河。


  “洛青,冰河,你們跟著卡西莫多船長的艦隊,我相信他能把你們怎麽帶出去,再怎麽帶回來。但是這次時間這麽長,你們一定不能生病。你們兩個在同一條船上嗎?”


  這時候戰家兄弟三人也圍了過來。“我們三人分別在三條船上。”冰河說道。


  “軍艦之間、軍艦和遠洋輪之間經常會有小艇往來,送信,送補給,所以我們可以經常見麵的。”洛青解釋道。


  “我隻能等你們來看我,我不能隨便上軍艦的。”戰洲遺憾地說。


  “你可以和黑豆豆做好朋友啊。”戰澤打趣道。


  “洛林和戰澤在你的’海魂號’上嗎?”戰濛問曉宸。


  “他們在雷鵬的’希望號’上,比起我自己,我更信任雷鵬。”曉宸笑道。


  明煜和戰濛都知道,“海魂號”有自己的團魂,外人,特別是沒有經驗的人很難融入。


  “放心吧二位大哥,我們不會給艦隊添亂的,我們會珍惜每一天,這樣隻要一年半,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們四個人就已經是優秀的海軍了!”戰澤非常自信地說著。


  戰濛欣慰地看著這個曾經最令家人頭疼的小弟弟,他與生俱來的那股子皮勁兒,其實是因為他繼承了戰家和穆德家最優秀的冒險精神。“好好保護自己,才能保護你在乎的人。”他還是忍不住又囉嗦了一遍。


  “遵命!”戰澤誇張地行了一個禮。


  看向洛林,明煜縱有千言萬語,都噎在了喉嚨裏。洛林明亮的眼睛直視著這個親切的大表哥,看得懂他說不出口的關切和不舍。突然他打了一番手勢:“我帶著兩匹小馬和我一起去探險!”戰澤翻譯道。明煜一把將洛林樓進了懷裏,聞著他發間海浪的味道。


  戰澤覺得自己快要哭了,他看了一眼曉宸,這時候還不捅破這層紙嗎。


  “我們必須上船了。”傳來曉宸的聲音。


  “把弟弟們都安全帶回來。”明煜握住曉宸的手臂。


  “方洲的安全就交給你了。”曉宸也握住了明煜的手臂。


  “兄弟連,我們上船!”


  【注】標題來自莎士比亞《亨利五世》第四幕第三場中“阿金庫爾戰役”前夕,克利斯賓日亨利五世的一段演講中的一句話。We few, y few, we band of broth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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