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你爸的鬼魂
接替陳醫生和田醫生的醫生姓喬,當他從田醫生手裏接過病曆本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拒絕的。
喬醫生和田醫生一起去查房,石淺也穿了白大褂跟在他們身後。
走到第二間病房的時候,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一看到喬醫生立刻站了起來。
他很熱情地走到喬醫生麵前,說:“是喬醫生啊!原來聽說又要給我們換主治大夫我還很不樂意呢,早知道是要換成喬大夫,那我怎麽可能不樂意?”
喬醫生冷著臉問:“我們認識嗎?”
男子笑道:“我爸住院的時候就是喬醫生給看的。就是那個老爺子,八十多歲了摔斷了髖關節。”
喬醫生冷冷地哦了一聲:“最後你爸傷口還沒恢複就被你接出院了是吧?聽說最後老爺子自殺了?”
男子很尷尬:“不是啊!是老爺子自己不願意再住院了。”
喬醫生不怎麽想理他,看了看她媳婦的床頭卡。
那個媳婦的胯部收了傷,躺在床上不能動,跟著丈夫一起給喬醫生說好話。
從病房出來,石淺問喬醫生:“怎麽回事?他們提到的老爺子是誰?”
喬醫生很不屑地說起了舊事。
剛才這個男人叫杜明,兩年前他老父親八十歲,摔壞了髖關節,年紀畢竟大了,骨頭上的傷口一直愈合不順利。
喬醫生建議他在醫院之前住兩個月,最好三個月,可這位杜先生和他媳婦嫌老爹住院太費錢費事,不到一個月就強製給老人辦了出院手續。
老人出院後還得給他們夫妻看孩子,傷口恢複不好留下了殘疾。
一年後那位老人在家中上吊,被鄰居發現並送到醫院,最終搶救無效死亡。
老人去世後,老人的兒子和媳婦還曾經到醫院來醫鬧,說是醫院沒有全力救治才導致老人死亡。
當時因為他們要的錢不多,區區二十萬,醫院不想鬧臭了名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於是給了他們三十萬,事情迅速平息。
石淺找到陳醫生問杜家那兩口子的事,杜家媳婦軟組織挫傷,消腫後手術,從時間上算,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石淺輕輕一笑:“就是他家了。”
蘇億城拎著拐杖找到姓杜的,把他叫到病房外。
蘇億城說是喬大夫找他,杜明吊兒郎當跟著蘇億城到了病房外。
杜明沒看到喬醫生,撇了蘇億城一眼:“究竟什麽事?”
杜明說著把煙掏了出來。
蘇億城說:“在醫院裏抽煙,不合適吧。”
杜明橫了蘇億城一眼:“小子,不用你管!”
蘇億城舉起手衝護士站喊了一聲。
杜明趕緊把煙收了起來,他點了點蘇億城:“行,算你狠!有屁快放。”
蘇億城冷颼颼地問:“你爸死前是不是常說他腿疼,可逆不理他?”
杜明眼睛一瞪:“你他媽什麽意思?”
蘇億城哼了一聲:“你爸的鬼魂告訴我的。”
這幾天醫院裏鬧鬼的流言沸沸揚揚,杜明也是聽過的,可突然間跟他說鬼是他爸,他怎麽可能接受?
杜明抬手就推蘇億城:“小子,皮癢了吧?”
可杜明根本沒想到眼前這個斯斯文文的瘸腿小夥子力氣這麽大,他的手還沒碰到蘇億城,已經被蘇億城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蘇億城抓著杜明的手腕一擰,杜明覺得半隻胳膊都要被扯掉了,慘叫著求饒。
蘇億城微微一笑:“這就不行了?”
杜明從他的笑容中看到森森陰氣,紅唇白齒好似會齧肉嚼骨。
杜明嚇出一身冷汗,盯著蘇億城,哆哆嗦嗦跪倒在蘇億城麵前:“大哥,你說……你說的都對。”
蘇億城揪著杜明往喬醫生的辦公室走:“跟我去見見你老子。”
杜明這才發現,這大哥很笨不是個瘸子,夾著拐杖走路的動作比他都利落。
杜明跌跌撞撞進了辦公室,辦公室裏除了喬醫生,還有一個胖子和一個小姑娘。
胖子咧嘴對小姑娘說:“你看,我說讓蘇公子去請人最痛快嘛。”
小姑娘問:“為什麽呀?”
胖子說:“老爺子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醫院呢?因為老爺子一直都沒離開過他兒子。而蘇公子身上有我們這些大活人沒有的東西。杜明經過老爺子的熏陶,對這種東西相當敏感,自然會乖乖聽蘇公子的話的。”
徐幼芽和蘇億城都知道石淺說的是他身上的鬼氣,沒什麽表示。
喬醫生和杜明都被嚇到了,不禁往遠離蘇億城的方向躲了躲。
蘇億城很自覺,抱著胳膊背靠著門,所有人都關在屋子裏誰也別想出去。
杜明戰戰兢兢問蘇億城:“你們是什麽人?找我什麽事?”
蘇億城示意他去問石淺。
石淺費了很大力氣把右腿搬到左腿上,勉強翹著一個二郎腿,說:“也沒什麽,想借你的脖子上吊用用,跟你爹談談。”
杜明嚇得快哭了,連連擺手:“不行呀,不行呀。我就是個普通人,我爸都死了一年多了,他回來我還能活嘛!”
石淺問:“那是你親爸,你爸能回來跟你說說話,你不開心嗎?”
杜明一點都不裝,一甩手,說:“他是個死人!死人!”
蘇億城在一旁問了一句:“你爸八十去世,你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
杜明點頭:“我是我爸老來得子。”
徐幼芽冷哼了一聲:“老來得子……是老來得了個畜生吧?”
杜明也不惱,隻要不要拿他招鬼,說他是什麽都行。
石淺一拍桌子:“行了,你說什麽都沒用,不是找你商量的,就是通知你一聲。”
杜明想跑,被蘇億城一把抓住了後領子,他和蘇億城對視一眼後,真的嚇哭了。
徐幼芽盯著蘇億城看了好一會兒,明明是越看越好看嘛,怎麽會嚇人呢?
他們一行四人到了杜明的家,老人就是在這裏上吊的。
杜明的家是五十年代蘇聯援建的老式樓房。
當時這裏有一個院子都是這種老樓,後來政府征地拆遷,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可就是有那麽幾家釘子戶,漫天要價,最後就把他們這幾棟落下了。
杜明家距離一個地鐵站很近,下了地鐵從一個高檔小區旁的小路走進去,因為兩邊的樓房特別高,所以這條胡同裏很陰潮,地上有老樓房裏的居民倒出來的汙水,牆角上布滿綠色的苔蘚。
陽光從高樓的玻璃窗上反射下來,虛晃晃的光線在凹凸不平的苔蘚上留下一道道影子,越看越像是扭曲的人臉。
胡同一出來正對著杜明住著的那棟“危樓”。
這座危樓的二單元三單元都已經拆了,隻有一單元孤零零立著,二單元那邊的斷牆好像是被巨大的怪物咬掉了一塊,下一口就要咬到一單元了。
杜明的家在一單元二樓。
他們過來的時候,差不多六點,陽光已經不明亮,加上前麵高樓的阻擋,樓道裏特別暗。
老舊的木地板嘎吱嘎吱地響。
狹窄的走廊兩邊有好幾戶人家,大多數都鎖著門。
杜明家的大門正對長長的走廊,走到家門,他停下來掏鑰匙。
徐幼芽抬頭往門框上麵扁長的玻璃窗裏看了一眼,有個人低著頭吊在窗口裏。
徐幼芽盯著窗口,盡量平靜地說:“我看到了。老人就吊在這扇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