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後一位客人
“王哥，看在咱們一個屋子睡了四年，這錢再緩緩行麽？”宋寒的臉色格外的慘白，他搓著怎麽也熱不起來的手：“絕對不耽誤你過年。”
“宋寒，你也別提什麽室友情了，這都一年了，也不是哥說你，你一直都是賠錢經營啊，何必非要開畫室呢？找個設計公司上班也行啊……你先回去吧，年前能給我就行。”王哥盯著宋寒發抖的手，一時間有些不忍心了起來。
坐上車，宋寒手抖的不行，難道說畫室這種所謂的夢想，就在短短一年半就要破碎麽？……
“老板，話說回來了，咱們什麽時候裝個空調？”馬妍妍靠坐在畫室的沙發上，不停的搓著手取暖。
“不然你先下班吧，今天肯定沒生意了。”
“那我就先走了，還有約會呢！對了，你最近還做噩夢嗎？需要我給你買藥嗎？”
宋寒搖了搖頭。
看著馬妍妍的背影，宋寒默默的點上了一根煙。
一年前，在畢業典禮上，乳白色的啤酒泡沫沾滿他的嘴唇，仗著幾分酒氣揚言要開一家屬於自己的畫室，一家理想畫室。
他當時隻想創業，腦子一熱便湊錢開了一家畫室。
可時間來到現在，他的理想被一點一點的擊碎，先是右手的意外，緊接著大量負債，事到如今隻能靠培訓小學生藝術啟蒙來維持生活。
“過完年後應該就要倒閉了。”
宋寒抽完最後一口煙後就準備關門，天色已經暗淡，今天格外的冷。
可剛一抬頭，就看到一個身穿貂皮大衣的婦女走了進來，她掃視了一眼畫室牆壁上掛著的畫。
隨後目光鎖定宋寒。
“小寒，明年的房租.……”說著，她也歎了一口氣：“不是阿姨難為你，我現在買個過冬的衣服都吃力。”
宋寒尷尬的笑了笑：“張阿姨，年前我一定把房租交給你！”
“我記得你當年也是咱們這裏的藝考狀元啊，怎麽一幅畫都沒賣出去麽？”張姨的眼神中甚至帶著幾分不屑，看著宋寒那慘白發抖的右手，雙眸中的神色更加輕蔑。
宋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送走了張姨後，他癱在了沙發上，雙眼無神，右手更加的顫抖了。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他才想起來今天什麽都沒有吃。
“嗡嗡！”一聲傳來。
宋寒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哥，我今晚約會被鴿了，你還沒吃吧？咱們倆一起去吃炒麵吧？”
對話框裏是馬妍妍發來的信息。
“我準備睡了，你去吃吧。”宋寒回過消息後點上了一根煙。
那姑娘在北郊住，吃過飯把她送回家，油錢誰出？
想到這裏，宋寒無奈的笑了笑，起身便準備出畫室去吃飯。
可他剛出畫室轉身關門的那一瞬間，背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老板，能給我畫個半身像嗎？”
聲音的主人是個女人，宋寒愣了一下，轉身看過去，深夜裏甚至有些看不清女人的臉，不過但論身高和穿衣打扮，這一定是個美女。
隻是，為什麽她的臉色有些慘白，就像是自己那出了意外的右手.……
“可……當然可以。“宋寒有些說不上的激動，這一年中很少見到有主動上門求畫的客戶了。
那女子笑了笑，朱唇的血色與慘白的雙頰格格不入，毫不客氣徑直的走進了畫室屋內，坐在沙發上笑道：“你既然是畫室老板，那畫個半身像肯定不是問題吧？我趕得及，現在就開始吧！”
宋寒有些吃驚，不過依然是打開了燈，翻出來畫袋問道：“素描畫還是水彩畫？”
“都可以！”女子從包裏掏出來了五百塊錢放到了收銀台道：“這是定金。”
雖說右手受傷，很多細節都顧不到，可畢竟也是學了這麽多年的美術，一個半身像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宋寒指揮女子坐在沙發上擺正姿勢，隨後他便開始畫結構。
很快二人便進入了狀態。
宋寒看一眼女子，便對著畫板描幾下。
大約過了半個鍾，一個大致的結構便出現在了畫板上，畫中的女子呈現出黑白色的結構素描，宋寒滿意的笑了笑。
“對顏色有要求嗎?”宋寒把涮筆桶灌滿了水，扭頭問道。
女子搖了搖頭。
嗯，若是每天都有這種客戶上門，那年前肯定能把房租交上！
讓我看看……嗯，頭發有些褐紅色，先從頭發開始上色。
臉上有些腮紅，得換個顏色.……嗯，完美！
宋寒一筆一劃的勾勒出畫板上的女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天自己的畫工上了很多層次，甚至手也不抖了。
他輕輕的握著毛刷，小拇指微微翹起來頂著畫板，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優雅，這也是宋寒作畫時最快樂的地方。
上半身是白色的大衣.……嗯，這上半身好畫。
臉色怎麽這麽白？算了，就用白色畫吧！她的鼻梁還是蠻高的，側臉一定很好看。
由於是對著真人模特作畫，很多細節都可以大致性的忽略，也就不到兩個小時，宋寒便畫的差不多了。
“現在就剩眼睛的高光了，我拿一下高光筆去。”宋寒衝著那女子笑了笑。
他拿回高光筆的時候，多瞄了幾眼那女子，隻見她依舊是保持著同一個坐姿，難道不累麽？
想到這裏，宋寒開口道：“客人，您可以活動一下身子了，就差眼珠提亮一下了。”
說著，宋寒也沒多在意，埋頭抓緊時間畫起來，此時已經十一點了，整條街就剩這一家店亮著燈，仿佛整條街就剩下畫室中的二人。
不知為何，今天晚上仿佛沒有風，一切都安靜的可怕，
咚！咚！咚
他能聽到自己心髒沉悶的跳動，仿佛想提醒自己什麽。
宋寒有些走神，想起了昨晚的噩夢，他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唾沫，卻突然聽見了自己喉結跳動的聲音。
有些沙啞……
有些可怕.……
“老板，能把我的眼睛塗成血紅色嗎？”
這是那女子坐下後第一次開口。
宋寒正低頭涮筆，頭也沒抬的反問道：“塗成紅色的話看著有些嚇人了，就像是個死人一樣.……”說到這裏，宋寒頓時愣住了，一時間汗毛豎起，背後層層冷汗浮出。
為什麽我開口就是死人？
“你說笑了，現在畫好了嗎？”女子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笑吟吟的站在了宋寒的身後：“我挺滿意的！”
咚！咚！咚！
心髒依舊在沉悶的敲擊著。
宋寒深吸了一口氣，隻是感覺自己有些高血壓，他站起來身來，同樣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畫作，口中說道：“你現在就可以帶走了，不過三個小時內盡量避免直接接觸畫麵，不然很容易渾的。”
本著職業操守，宋寒走到收銀台，收起那五百塊錢定金，轉身拿包裝盒。
“老板，我現在有些事情不方便拿走，不然你給我寫個紙條，等明天我來拿可以吧？”女子始終盯著畫中的自己，扶著下顎微微開口道。
宋寒點了點頭，摸出筆紙，寫下來了一段話，在右下角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此時隻期望這女子立馬離開，她在畫室裏，給自己的感覺並不是很好.……
女子接過紙條笑了笑，轉身便離開了畫室，邁入到了黑夜裏，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宋寒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她到底是誰？
“宋哥，你幹嘛呢？”一道聲音打斷了宋寒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