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間避雨
一包綠豆糕很快就被吃幹淨。陳炎君不慌不忙,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壺酒,獨自旁若無人的就在她的屋子裏飲了起來。
“陛下。”唐婉若說。
“你要來點?”陳炎君看著她,將酒杯遞去。
這杯酒她到底是該接下還是不該接呢?
白狄此時也進屋了,這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好像全然忘了這裏是她的屋子!
“陛下,雨停了。”唐婉若提醒他。據白大人說,陛下是因為私下出宮,突然遇到暴雨,硬闖進宮裏影響不好,所以就到她這裏暫時躲一躲。
這個她能理解,就像她為了避雨去醉蔭坊喝了壺茶一樣。可是,瞧他們這個樣子,怕是不想走了。
“你在趕朕。”陳炎君清冷的聲音又響起。唐婉若一個激靈,那一種涼意真是讓人覺得還不如刺死她來得痛快!
“唐媒人,陛下下榻民居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福分!”白狄在一旁打趣,“天下進門,那是極大的光榮啊!”
唐婉若嘴角抽抽:“陛下要是像這樣多去官員小姐家裏坐坐,也早就能成婚了。”
她唉歎一聲,似乎有非常大的遺憾。
陳炎君皺了皺眉:“這不一樣。”
這不一樣?
去官員小姐家裏避雨,如果能有一次,恐怕那家裏都想爭著搶著將女兒送入宮中與炎周帝成親,要是多來幾次,陛下肯定能子孫福厚啊!
唐婉若想了想:“這有何不一樣?難道陛下瞧我是個寡婦,所以覺得不同?”
陳炎君不說話了。
就好像是默認了她的話,他端起手中的酒杯,一口飲盡。唐婉若莫名的覺得有些心塞。當著他的麵,從未有過的深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一時沒有了話。
“今日,”他突然開口,讓侍立一旁的唐婉若猛然一個機靈,“朕命人送來之物可有送到?”
唐婉若點頭:“嗯,已經送到了,謝陛下恩賜!”
“綠豆糕可在?”
她抬起頭眯了眯眼,然後一聲不發地走到一旁拖出一個小箱子來。
綠豆糕滿滿一箱。
唐婉若看著他:“陛下真的很喜歡吃綠豆糕。”
陳炎君剛拿起糕點的放下了。
“那又如何?”
他緊蹙的眉是宣揚他天子威嚴的示號。他這樣警惕地看著她,就像是麵對敵人那樣的防備。
白狄也盯著她,手中杯子裏的酒平穩的一動不動,連一點波紋都沒有。
“唉,民婦想起民婦的相公也很喜歡吃綠豆糕。”唐婉若從心底裏歎出口氣,心情也瞬間黯淡。
陳炎君神態稍有些變化,正想和她說話,就聽見她又道。
“可是他已經死了。”
唐婉若搖著頭,唉歎不已。陳炎君把剛到口的那句話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雨後的月色敞亮。
唐婉若和陛下正麵相對。她的心裏有一點堵得慌,當今聖上炎周帝不僅這張臉和相公一樣,而且喜歡吃綠豆糕的喜好也是一樣。
她仰頭探索了一會兒,陳炎君端著酒杯也是奇怪的看著她做奇怪的動作。
“陛下,”她終於說道,“您莫不就是民婦的相公吧!”
陳炎君一口酒直接噴到桌麵上。
桌麵一灘水漬,唐婉若站定在那裏眨了眨眼。陳炎君一陣咳嗽,手指著她卻又說不出話來。
剛才,當今的聖上……噴了?
唐婉若捂著嘴,裝模做樣的撓了撓鼻子,回想著剛才炎周帝失態的那一幕。
她隻是把心中的疑慮說出來,實話實說,不算什麽大逆不道、違法亂紀的事吧?她想起在醉蔭坊裏戲台上唱的那兩場戲,不都說明了當今聖上是一個開明的皇上?
陳炎君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眼神盯著她,燭光在他明亮的眼眸裏跳動。唐婉若依舊是那樣坦然無畏又懵懂地站在那裏。
“你認為如何?”陳炎君問。
她認為如何?
唐婉若搖頭:“民婦,不知道。”
“朕乃當朝天子,方才你那話要是讓白狄聽見,怕又是一場腥風,”陳炎君說,“白狄乃是白大將軍之子,你就不怕此話傳到白大將軍耳中,將你就地正法?”
唐婉若心裏一涼,摸了摸懷裏揣著的東西,“撲通”一聲跪下。
“民婦了解陛下喜好,隻為更好的與陛下說親,絕無他意,若無意冒犯陛下,還請陛下恕罪,”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後又說,“陛下當以成婚,民婦已說好一家姑娘,請陛下務必相見,配得良緣。”
陳炎君沒有想到,她這個話題變的是如此之快。或許該說,她是這樣的盡心盡責,在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她官媒的責任。作為皇上,他應該讚賞她勤懇有加?
“朕現在無意娶親,唐媒人還是不要多費口舌,裴相和白大將軍處應付便是;朕不想娶,你個小小的官媒,如何可與朕立後宮?”
他說的霸氣威揚,自信得意……是啊,得意,可是愁煞了下麵一票人。
唐婉若小聲地呼出口氣,又磕了一個頭。
“民婦本就是村野婦人,幸而得到朝廷賞識,為陛下說媒成婚;我朝有令‘凡年滿十六者未有婚配,當由官府配婚’民婦身為官媒,又授有聖詔,自當竭盡全力為陛下尋得良妃;若陛下見不得民婦,不讓民婦替聖上說媒婚配,現在又惱怒民婦,不如就請聖上將此詔令收回吧!”
當日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麵前授予她“配皇婚”的詔令讓她端捧於頭頂。這詔書裏不僅寫的是讓官媒行事,更是點名道姓了她唐婉若!
這個舉動唐婉若其實在心裏想了很久。一直以來都頗為尷尬,陛下既然無心成婚,又刁難她為他說媒,那不如收回詔令,放她自由,回太州小縣衙裏,哪怕沒有了戶籍,但跟著鄉親們也能過得自由自在!
陳炎君指節輕輕叩擊著桌麵,一聲一聲地就像他此刻心裏的籌謀。
“你在威脅朕!”
他的聲音就像他手指輕叩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叩擊到她的心裏。唐婉若把頭更低:“民婦不敢。”
陳炎君突然一下手拍在桌麵上,沉重的響聲讓她嚇得渾身的體溫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