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果然如是
唐婉若累了一天,回到房間裏已經是腰酸手疼。頭牌的衣裳,甚至是下麵做事的小丫鬟的衣裳都叫她洗。從白天一直累到了現在,春姑對她不管不問,除了一日三餐,再也沒有招呼過她一聲,所以才有了花樓裏的姑娘對她這般的指使。
躺在這裏,抬頭看著略帶腐朽的房梁,唐婉若這心裏突然有了一陣感傷。
“在這裏白吃白喝,做點工錢也是應該的吧!”她這樣安慰自己,想著想著就要進入夢鄉。
但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唐婉若坐起來,披好衣服開門,門外竟是春姑!
春姑進門,上下打量她:“在這裏住的還習慣?”
她坐下來,唐婉若把門關好,朝她嗬嗬一笑:“還好,多謝春姑掛念。”
“聽說今天荷花叫你洗了大半日衣裳?”春姑端起桌上茶盅,給自己斟來了一杯喝下。
唐婉若溫潤而笑,承認:“是的。”但語氣裏都是輕鬆,春姑沒有聽出任何抱怨之聲。
春姑抬了抬眉毛,注意到她手上洗衣服時搓破的傷。
放下茶杯。
“姑娘,雖然你是主子送來的人,但我這裏你也看到了,有這麽多人要養,總不能讓你在這裏白吃白喝!”春姑攤手,看著她,“你呢,又不接客,今天叫你洗衣裳,委屈你了?”
“不委屈。”唐婉若下意識地搖頭,不知道為什麽聽了春姑的這番話後自己就這樣說出口了。春姑卻是對她讚許的點頭。
“還有點識相,”春姑點著頭,繞她身周一圈,“今天你先休息,外麵的事情我已經吩咐好人做,等下叫丫頭來給你上藥,洗個衣服都把手洗破,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大小姐,怎麽得罪了那位爺!”
唐婉若聽她又說起那位“主子”,好奇地問:“那位主子,到底是誰呀?”
春姑反感又警惕地瞪著她:“那是你能知道的?安心地做好你的事!”
春姑說罷,摔門離開。唐婉若在這裏,不知所措。
她又躺會床上,被春姑這一打擾,剛才的睡意全無。
砰砰砰!
突然急升敲門聲,隨後門被推開。唐婉若坐起身,發現是一個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頭發紮成兩個荷葉包包,應該是剛進花樓不久的小丫頭,見到唐婉若還有些羞澀。
“我,春姑她叫我來給姑娘上藥!”她稚嫩的聲音引得唐婉若一陣好感,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過來吧。”
輕輕一笑,這丫頭也稍稍安了點心,拿著藥瓶過來放到床邊的椅子上。
唐婉若溫柔地笑著,看著她顯得非常老練的動作好奇地問:“你什麽時候進的花樓?”
問起往事,小丫頭有些訕訕,說:“我剛來不久,前段時間鬧饑荒,家裏窮沒有糧,春姑好心收留我讓我來這裏伺候姐姐們,我就來了。”
小丫頭倒是什麽都不遮掩,把這些過去都說給了唐婉若聽,臉上還帶著一些難過道:
“隻是弟弟餓死了。”
她說的很小聲,但唐婉若還是聽見了。她還記得前段時間大炎境內影響非常廣的那場饑荒,京郊也是重災區。那時她來這裏拜訪那位員外家的小姐就已經知道了京郊饑荒的災情,所以此時對這個小丫頭也是格外的同情。
嗯,那場饑荒,她還捐出了陛下賜給她的所有財物呢!
想到財物,唐婉若不由歎氣一聲。這一聲歎氣也不知道是在同情這個小丫頭還是同情自己了。她抱住她,說道:“沒事了,饑荒都過去了,朝廷撥付了官糧和賑災款,現在都好了吧!”
小丫頭難過的撅著嘴,隻一言不發地給她上藥。手揉揉眼睛,好像還悄悄地抹眼淚。
“沒事的。”唐婉若輕輕地抱住了她悄聲安慰,這樣一個舉目無親的小丫頭與她有一絲共鳴,她從小也是無父無母,小丫頭的處境她感同身受。
“沒關係的,弟弟雖然不在了,我也沒有爹娘了,但在這裏春姑和姐姐們都對我不錯!”小丫頭開心地說。看著她此刻的開心,唐婉若想到了那位飛揚跋扈整日不開心的裴大小姐。
心道,明明開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這世上果然還是窮人最易開心啊!
她歎了口氣,對今晚來給她上藥的這個小丫頭非常有好感。她拉著小丫頭問:“你今後呢,有什麽打算?”
“打算?”小丫頭吃了一驚,“我,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眨著懵懂的大眼睛,看著唐婉若。唐婉若撇了撇頭,輕輕笑了。
“那,你以後就打算在這裏,過一輩子?”唐婉若又問。
小丫頭更是吃驚,而且還慌了,連忙搖手:“不不不,我,我不會那些姐姐們做的活計,我,我不想每晚都……”她臉上浮現出一點點的紅暈,在花樓中,有些事情是難免會被知曉,哪怕隻是一個孩子。
唐婉若替她理好鬢角,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有數了:“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十二歲。
唐婉若想著這個年齡:“按照大炎的律例,年滿十六必須婚配,你還有四年,如果不想繼續待在花樓,我給你說一門親事?”
唐婉若此刻笑得燦爛,這個小丫頭看著她,手中的小盒子都掉到地上了。
她很驚喜:“真的麽?”
唐婉若點頭,一臉的驕傲:“姐姐別的不敢說,但這與人說親的事……”她朝小丫頭眨著眼睛,小丫頭看著,臉上也漸漸拉扯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真的。”她對這小丫頭說,低頭看了看那被她處理的非常細致的傷口,心歎,就當是報答這雙手吧!
牛將軍又從軍營入宮,請求麵聖。在禦書房外等候時,他突然看到一個身影閃過,就在刹那叫住那人道:“白大人。”
白狄突然止住腳步,一道白色身影赫然出現門前,一連大喜的樣子,對牛將軍說:“牛將軍好啊!”
他推開門,李公公此時也正好開門,看到白狄的瞬間有些詫異但立馬就好,挪過身子對外麵候著的牛金洪道:“陛下請將軍相見。”
陳炎君坐在龍椅上,側身撐頭正拿著一冊書籍。牛金洪行禮,白狄現在這臉上還沒有收住笑意,他今天這可是大喜事,已經迫不及待要跟陳炎君說了!
“對了,這件事情跟牛將軍也相關,將軍聽了也會非常開心!”白狄打包票地說,一邊朝陳炎君投去一記得意地眨眼。
陳炎君皺眉:“何事?”
“何事?我的陛下誒,唐媒人的消息,有下落了!”白狄大笑著,眉眼彎曲,從心底裏發出的笑意自己止都止不住。
牛金洪看著他,也道:“本將也恰好收到唐媒人的消息,正打算稟告陛下。”
白狄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陳炎君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角,然後繼續讀他的書,等這堂下二人的一番爭辯。
白狄非常驚訝,更多的也是沮喪:“牛將軍喂,你怎麽找到唐婉若的消息的?”他不敢相信,“我在你營裏待了那麽長時間,可是一點風聲也沒有啊!”
牛金洪被他死死地抓著,搖來搖去頗不舒服。一番掙紮終於擺脫了他,然後輕輕咳嗽一聲。
“這件事還要多虧了蘇先生。”牛金洪說。
“蘇子絡?”
白狄長大著嘴巴,說話也結結巴巴:“他,他,他不過就,他不過就是一個大夫!”
牛金洪點頭,此時看向陳炎君,拱手道:“蘇先生實乃一代神醫,想出了虛構疫情讓所有受傷中毒的將士全都轉移出去療養的計策,此事上又號召這批將士利用在營外行動自由的便利,委托他等尋找唐大夫的下落,營中這些將士連夜輪崗找遍了京城外四周,終於在京郊發現了唐大夫的蹤跡。”
白狄瞬間想到了那天蘇子絡叫他去城外看那些將士的時候,當時蘇子絡的確是這樣跟那些將士說的。
他恍然大悟,拍著拳道:“哦,難怪,陛下,我跟隨平王的隨從也是到了京郊,不過……”白狄一想到那是什麽地方,突然間就猶豫了。
陳炎君皺眉,問之:“不過如何?你盡說清楚。”
白狄咽了口口水,抱拳道:“不過那是京郊一處花樓。”
陳炎君和牛金洪都是吃了一驚。
“唐大夫在花樓?”牛金洪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
然而白狄點頭肯定道:“不錯,我也聽到平王那個隨從說什麽‘那個丫頭怎麽樣了’之類的話,我想說的應該就是唐媒人。”
陳炎君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但桌下的手早已經握成了拳頭。
“陛下?”
白狄和牛金洪討論了許久,見他一言不發此時提醒一下。
“果真是平王!”陳炎君語氣冰冷,一副慍怒神色但語氣卻是讓人聽不出是喜是怒。
白狄鬥膽地問了一聲:“陛下打算怎麽做?”
陳炎君抬眼,一刹那的神情讓白狄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陛下啊陛下,你這個眼神現在是練得越來越好了!
白狄打心裏地稱讚,聽他自哼一聲對自己說:“怎麽做?去吧蘇子絡叫來,朕現在就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