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如此心寒
京城城門外,馬車噠噠地行駛,一切如常。突然,從四周躥出一隊重裝人馬,將唐婉若和平王坐的馬車團團圍住。
馬兒受驚,揚起前腿嘶聲高鳴,平王察覺不對,立刻掀開門簾,隻見白狄站在馬前冷峻地對他說道一聲:“平王,怎麽這個時辰從城外回來?”
唐婉若也吃了一驚,出來叫了一聲:“白大人?”她滿臉驚慌,完全沒想到白狄竟然會出現在城門口,而且率領著重裝的禁衛軍駐守。
他的身後,一道熟悉的身影漸漸出現。陳炎君依舊披散著頭發,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沉重地看著馬車上的唐婉若,道了聲:“辛苦唐大人。”
“你!”平王立即轉頭指著她,“原來你是來引本王入甕!”
白狄笑了:“哎,平王,您可不能這麽說!都說甕中捉的是千年的王八,您雖然一把年紀了,但也不能這樣說自己呀!”
白狄這不著邊的玩笑話在平王和唐婉若聽來都非常的不好笑。唐婉若甚至還有些想哭,對他們二人頭一次生出了有口難言的憋屈。
“平王老伯,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唐婉若連搖著頭,但是她知道平王是不會再相信她了,“我真的隻是想回來而已,不知道為什麽陛下……”
“唐大人!”
陳炎君一聲清冷的厲嗬打斷了她的話,他看著她的臉頰上透露笑容,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還不快過來。”他沉悶地道一聲,唐婉若站在這裏有些動彈,但是仍然遲疑。
“不準動,誰都不許過來!”
平王一聲曆喝,一把抓過唐婉若當在自己身前,扼住了她的咽喉。
“不準動,誰動本王就要她的命!”
平王抓著唐婉若,朝著這些正像這邊緩緩移動的禁衛軍。
“再過來本王就扭斷她的脖子!”
平王瞪大著眼睛,一手死死掐住唐婉若,另一隻手朝陳炎君指著:“小皇帝!本王聽了這丫頭講你的故事本想就此放你一馬,隻要你退位,就什麽事都沒有!但是現在你們竟然合著來坑害本王,本王即便是也絕不讓你得逞!”
禁衛軍就要過去拿人,唐婉若站在這裏,看著陳炎君的眼睛漸漸地閉上。陳炎君眉頭一皺:“停下!”
禁衛軍立刻停住,白狄回頭看他,陳炎君越過他走到平王跟前。
“放了她。”陳炎君道。
“哈哈哈哈——”
平王放聲大笑,拿出腰中別著的大刀霍然抬起指向他:“你會放過一個戲弄你的丫頭嗎?”
聽到這話,唐婉若閉著的眼睛又睜開了。平王的手緊緊掐著她的脖子,性命攸關之刻,她卻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淡然的微笑,在這裏說:“陛下會放過去的,民婦已經戲弄過陛下許多次了,每一次陛下都放過了民婦。”
“陛下,真的是難得的好皇帝呢!”唐婉若笑著說。
一句話落,平王愣住了,手上拿捏他的力道稍微鬆了一點。白狄瞧準了時機,趁著他晃神之時,飛速躥出,朝平王的腋下狠狠打了一棍。平王吃痛,拿捏唐婉若咽喉的手不由地鬆開了,白狄立刻把唐婉若帶出來,陳炎君眼神一沉,喝道:“拿下!”
禁衛軍撲過去,很快就將平王擒住,五花大綁押到陳炎君麵前。
“狗帝!”平王怒啐一聲,跪在這裏,兩隻眼睛憤怒地鼓出來露出條條血絲,但也隻說得了這一聲,身後的禁衛軍就朝他頸上狠狠地敲了一棒,敲得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唐婉若被白狄庇護在懷中,此時站在平王跟前,看到英武豪氣的老伯這副模樣,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平王老伯。”唐婉若叫著他,平王的頭隻是動了動,被禁衛軍死死地壓著抬不起來。
她不忍於心,但是麵前的是陛下的禁衛軍,她也沒有辦法,隻好對他勸說:“對江山什麽,老百姓都不感興趣,老百姓隻關心明天的糧食多少錢一斤,今天過得開不開心,妻兒父母是否能夠團聚;您說的那些,民婦都不明白,但是老百姓關心的、想要的,陛下都已經做到了,平王老伯,陛下在老百姓的心裏真的已經是一個可以坐穩大炎江山的好皇帝了!”
“平王老伯,您一直是太州我們十裏三鄉口口傳頌的護國英雄呢!”
她笑著,平王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她沒有說一句話,身後的禁衛軍就已經拉起他走向了城門。
夜中風聲蕭瑟,剛才生死性命,緊張萬分,感受不到風涼,現在一切靜下來,唐婉若感受到了透骨的涼意。
她本來就穿的不多,隻是一路心裏係著許多事忘記了冷,現在在這裏瑟瑟發抖。
白狄看著陳炎君發呆,他斜瞟一眼,對他說:“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跟上去審訊平王?”
“嘿嘿,這不得就是陛下您去嘛?”白狄打趣著,被他眼神一瞪立刻舉手投降,“好好好,我去,我這就去。”
白狄風一般的消失在城門口,陳炎君看著他,嘴裏輕哼出一口氣,這才轉頭看向唐婉若,緩緩走來。
她正抱著自己,像是取暖,也像是在害怕。
陳炎君閉上眼,心想也是,剛才她的生死命懸一線,此刻害怕也是應該,解下身上的外裘披到她的身上。
寬大又暖和的裘袍蓋到身上,唐婉若驚訝地扭頭,看到陳炎君那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風吹揚起他的頭發,這樣零散地披落讓她想起來是自己不會給男人束發的緣故,突然嚇到了,連忙脫下裘袍還給他說:“陛下快拿回去,夜裏風涼。”
她倉皇無措的手顫抖著,一件衣服怎麽也給他披不上去。陳炎君伸手拿住了她慌亂地不知所措的手,眼中深沉,盯著她說:“夜裏風涼對朕來說是涼,對唐大人就不涼了?”
他稍顯沙啞的聲音,淡淡中帶著一分難以言喻的情愫。手被他寬大的手腕拿住,唐婉若有一些別扭,低著頭刻意避開他的目光說道:“陛下要是著涼感了風寒就不好辦了。”
“有什麽不好辦?你這樣厲害,還解決不好朕的風寒?”
“陛下!”唐婉若別扭至極,一用力掙脫了他,往後退了幾步,和他之間拉開一段距離後才停住。
“怕嗎?”陳炎君問。
“啊?”
“怕嗎,剛才被平王鎖住咽喉,隻要再用力三分你現在便已是一具死屍。”陳炎君說,看著她。
唐婉若想起剛才那一幕,感覺就像做夢一樣。說實話,她現在也弄不清楚當時自己的那種心情了,好像自己根本來不及想那麽多,被平王鎖在身前,隻能什麽都不想?
但她清晰的記得在那個時候自己的前方陳炎君那一副沉著自信的神情,好像是誌在必得,就那樣的盯在自己身上。
陛下,他……
唐婉若想著,難道陳炎君當時是真的不怕自己死了嗎?
還是說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會死,畢竟白大人就在這,對他的伸手十分的有信心?
“稟陛下,民婦不怕。”
唐婉若想著,在當時那個時候,心情很複雜,但心中是沒有對生死之事的害怕,她敢確定,心中反而是有一種惋惜和解脫。
解脫啊……
她抬頭看著天,今晚的天是陰的,星星也隻發出微弱的光。
看來今晚,注定不是一個好天啊!
她歎了口氣,然而陳炎君笑了。
“這個皇宮就是這樣,總有人想要你的命,每天變著方法要你的命,不管他是誰,不管你心知與否,隻要你在皇城之上,就會有人謀劃著如何要了你的命!”陳炎君道,“還會要了你身邊人的命,這就是皇權。”
唐婉若看著他,沒有說話。
陳炎君歎出一聲:“唐大人,朕很羨慕你,你一直不怕死,認為自己死了便死了,沒什麽關係,然而朕連求死的心都不行,朕還有江山百姓之責,無論如何現在都還不能死。”
“想死也不行。”
唐婉若愣愣地聽他說完這句話,陳炎君已經翻身上馬,噠噠的馬蹄聲幾步到他麵前,一雙精致的手伸出到她的眼前。
“上來。”
一聲幹脆清明的聲音,唐婉若聽得心裏是既心哀,又惆悵。她沒有動作,陳炎君道:“馬車讓白狄押送平王去了,此時隻有馬,唐大人不會是想自己走回宮城吧?”
伸手,陳炎君一把把她拉到馬上,穩穩當當地坐著。
“駕!”
小聲的一聲,馬匹飛奔進了城門。守城的將士下來城樓將城門緩緩關上,一切又恢複如常,像是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一次,唐婉若沒有像一件貨物一樣被馱在馬背上。她穩當的坐在前麵,陳炎君就在她身後,這樣的距離讓她彷徨無措。
馬跑了一會兒,吹了一會兒風,她的頭腦終於清醒了。她想清楚了剛才很多想不明白的問題,心裏也更加是被疑惑憋得堵著慌。剛才,一下馬車,陳炎君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唐大人辛苦了。”
辛苦……她什麽都不知道,哪裏來的辛苦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