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塵埃落定
白狄聳聳肩:“好吧,沈大人雖然不承認,但經我私下裏調查,他應該是敬亭軒安插在朝廷裏的。”
“又是敬亭軒!”
陳炎君怒而拍桌,一聲巨響。
“平王那些同黨審出來沒有?”
“審出來了,”他說,“說敬亭軒的頭就是平王,至於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您懂的。”
白狄笑著,也寬慰他:“京城敬亭軒的窩巢我已經讓禁衛軍去端了,今晚應該會有消息吧。”
陳炎君眼神放遠,變得悠長。
“沈之既然是敬亭軒的人,就趕緊弄掉,兵部侍郎的官位先空著,”陳炎君道,“讓爾父提幾個適合之人,兵部尚書之職暫由爾父代職。”
白狄行軍禮說:“是!”
刑部大牢。
“來人,放本官出去!”沈之在大牢裏大喊不止,“本官清清白白,你們這是誣陷,誣陷!”
沈之入獄,是陳炎君早就想做的事情。本該立即下旨抄家,但剛聽完二十年前的那個故事,他猶豫了。
刑部的官員跟在他身後,拱手向前,說道:“陛下,沈大人自收監以來一直這樣喊冤,此事是否另行再審?”
陳炎君站在轉角處,拐過去就是沈之的牢房,他在這裏一直喊冤就像真的是被冤枉一樣!
軍中的禦寒柴火被調了包是不爭的事實。
陳炎君想了想,定下心思叫白狄一聲:“出來。”
“爾等暫且在外等候。”
刑部的官員遵命,接連退到外邊,恭敬地等著。白狄從陰影裏走出來,對陳炎君問:“陛下有何吩咐?”
“沈之就交給你,”陳炎君道,“此時還還叫冤,給他劃一刀,將牛金洪庫存的那批被打濕的柴在牢裏燒給他看。”
對陳炎君的話,白狄豎起大拇指都不足以表達佩服!
“嘖嘖嘖!”
白狄真是歎服:“陛下真是狠毒啊!”
“快去!”陳炎君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白狄就這樣出現在了沈之的視線裏,在他的牢房前。
沈之看到了他,白狄稍微整理了下衣襟,笑著和他打招呼說:“沈大人,好久不見啊!”
沈之不明就裏,還在想著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白狄已經從身後悄悄地拔刀出來。
“這君命不可違,我隻是奉命來給沈大人劃上幾刀!”
歘歘歘。
幾聲,大牢裏傳響著沈之慘烈的叫喊,久久揮之不去。
半夜,陳炎君正準備擺駕離開禦書房,突然得到刑部送來的折子。
“陛下。”李公公在一旁攜著宮人靜候,陳炎君看了他一眼。
“你們暫且退下,朕不回寢宮。”
宮人遂散去,李公公退後一步繼續恭敬地守在門前。陳炎君拿著刑部的折子進屋,發現白狄已經在裏麵。
他喜笑顏開,對陳炎君說:“沈之,招了。”
夜中,禦書房內燈火通明。
“啊啊,他還真的怕金楠木燒的煙,沒撐多久就說了,送給牛金洪帳營裏的柴火就是他安排的,他掌管兵部,換披柴很容易,為的就是讓那些將士不能打戰。”
“敬亭軒?”
“嗯。”
白狄走過去,毫不客氣地拿起他案前的水果就吃了起來,一邊嚼著一邊問道:“話說現在敬亭軒在京城的據點已經被端了,這個沈之還有什麽重要的嗎?”
陳炎君沉思著,雙手托在鼻梁,低聲問道:“是麽?”
白狄點頭,張大著眼睛,開玩笑道:“是啊,難道你還想有其他勢力來刺殺你?”
白狄盡開著玩笑,現在平王和敬亭軒都已經落馬,也弄明白了之前的皇子為什麽一個個接連不明的死去,難道還有其他值得擔憂的嗎?
陳炎君突然抬起眼。
“若事情不像你所說,朕就賜你欺君之罪。”
白狄開玩笑的模樣瞬間消失了,看著他愣了一晃兒。
“嗬嗬,陛下,我說笑的。”他笑著把果核一扔,又嗬嗬地笑了幾聲,端正地站到一旁去。
刑部的折子擺放在案桌上,陳炎君低頭看著。
折子啊……
周帝三年,兵部尚書沈之勾結亂黨,意圖作亂翻上,毒害大臣,危及軍政,於正午時斬首於菜市,其府內盈餘皆與充公,族屬家眷削其戶籍,男奴女婢,於沈之斬首之日發配邊疆。
本來已經逐漸轉暖的天,突如其來的下了場雪。很快,沈之的事情讓人遺忘掉,大家紛紛收起了院子裏晾曬的東西,關進房門再次過冬。
“陛下。”李公公端著毛氅過來,給陳炎君披上。
宮牆高處,京城一覽無餘。天上飄著大片雪花,大地一片安靜,不像人間似的。
“天涼了。”李公公說。
陳炎君蓋著毛氅,目光虛視,長長地噓了口氣。
“結束了嗎?”陳炎君問。
李公公躬身立在一旁,笑著說:“陛下,沒有開始,沒有結束,大炎的百姓一定都在各地仰望您呢!”
“啊,仰望。”陳炎君笑了,麵向的仿佛不止是京城,而是萬裏河山。
沈之被斬,發配邊疆的族人浩浩湯湯足有百來號人。其中,最令人唏噓不已的便是沈家才華初露的少爺沈從清。
昔日的京城貴公子,現而淪為階下囚,粗衣麻布讓手銬腳銬束縛著,從沈家當街走到了城門。
回頭,再看一看這個繁華喧囂的京城,突然的心裏很期盼能見到那個人。裴靈兒,那個和他在國子監鬥嘴,爭強好勝,把他的聘禮扔到大街上的不講理的女人。
沈從清看著身後,仔細看了許久,圍觀的隻有普通百姓。
他收回目光,笑了笑:“也是,她怎麽會來呢?”那位可是位高權重的相國大人的女兒,眼裏和心裏都一直隻有陛下,又怎麽會來為他送行呢?
相通到這裏,他笑了,突然覺得很解脫。
“我會回來的,靈兒,”他小聲地說著,對著身後的京城,心想道,“一定會!”
負責押送的侍衛看他對著城內發呆,過來大喝:“看什麽,快走!”
沈從清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演變成戲謔。從此京城再無沈公子,再見了,那個無限風光的京城。
我是沈從清,享譽京城的才子,國子監的高才,定然不能在邊疆為奴一世!
他沒有說話,傲然地從侍衛身邊走過,跟在隊伍後麵消失在了郊外。
唐婉若在姻親院裏整理著各地名冊裏適合的名錄,前去平地在即,她要事先做好準備製定好路線,才能不浪費掉這一個外行的好機會!
門外響起開門聲,唐婉若以為又是白狄,頭也不抬地說:“白大人,今天民婦沒有帶小食來,您要吃就去禦膳房吧!”
但來人不是白狄。
陳炎君走進來,腳步聲沉重,但並不說話。唐婉若稍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抬起頭,陳炎君已經走到了她的桌前。
嚇得毛筆掉了下來。
“陛下。”唐婉若倉忙地從桌後走出來,到他身前行禮。
“平身。”陳炎君說。
她放在桌上寫了一半的名錄冊子讓陳炎君看到,他伸手拿起,看到上麵一麵麵都是各地女子的閨名和家世情況,瞬間合上。
唐婉若驚呼:“陛下,墨沒幹!”
她像撿寶貝一樣的把那冊子從桌上撿起來,打開吹著那片墨跡,憂歎道:“唉,要重寫了。”
她的身邊,放在桌旁的是一個小罐子。陳炎君看了一眼:“平王?”
這個罐子裝的就是平王的骨灰。唐婉若點了點頭,應道:“嗯。”
陳炎君看了看窗外,道:“正好,前往平地之路可過太州,你可以回鄉去祭拜故人。”
說起故人。
唐婉若抬頭,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在麵前,讓她不免地笑了。
要說故人,不是正時時刻刻的在身邊嗎?
她看著他笑著,低下頭輕聲答謝道:“謝主隆恩!”
殿外,尋常樸素的馬車正悄悄地裝運著東西。唐婉若在這裏來回指揮,牛金洪的兵果然精銳,這一路上要帶的行禮很快就給搬了上去。
殿中,陳炎君和白賦久與裴相正在交代著。
“朕此番前去平地乃匿名行事,爾等切莫泄漏朕之行蹤,”陳炎君交代,“朝中之事望二位精誠合作,在朕未歸京時把持好朝政。”
白賦久和裴相一齊應聲:“謹遵聖命。”
陳炎君滿意地點頭,對裴相說:“裴相,朕還有話要單獨對大將軍言之。”
裴相告辭行禮,恭敬地從殿內退出。
陳炎君這才看向白賦久,說道:“白大將軍,你的兒子朕還要用段時日,此次去平地他會隨行。”
白賦久爽氣地大笑一聲:“這有什麽,那小子陛下盡管用!”
麵對他的爽朗,陳炎君也笑了,扯開嘴角說:“朕會還回來的。”
“唉,陛下這就客氣了,那小子和您最熟,現在讓他回來住他都不肯呢!”白賦久打趣道,“這一路去平地凶險不定,陛下即便決定不帶上他,老臣也會上奏請他跟著一同去。”
“不用還回來!”白賦久堅決地拒絕。
話說,要是白狄看到他老爹這樣爽快地把他賣了怕是會難過吧?
但是這話陳炎君愛聽,至於白狄那個家夥麽……
“那就,有勞白大將軍了。”陳炎君道,準備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