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吉人天相
唐婉若的心跳得厲害,她原以為自己會很鎮定,但裴相還是高招,身形不動隻言語間就能讓人膽戰心驚。
她走出相國府大門的時候,風一吹心裏升起無限的哀傷。此刻她不僅是感覺如履薄冰,還覺得形單影隻,孤軍奮戰。
裴相是好幾朝元老了,能持續這麽多年在朝裏呼風喚雨,精明的像隻老狐狸一樣,就算是敗下陣那也是策略,和這樣的人交談簡直是折壽!
唐婉若深吸了口氣,踏上馬車。馬車噠噠地離開,駛向宮裏,也不知道現在宮裏又是一番什麽樣的景象。
宮裏,李如的地窖中裴靈兒還在大喊著:“放我出去,你們放我出去!”
地窖的門開了,李如走了下來,手裏還端著一盤菜肴,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別叫了,在上麵都聽到了,你累不累啊?”
她端著盤子下來,放到她麵前:“喊這麽久,餓不餓?”
“不餓!”裴靈兒別過臉,這時候她還是很有骨氣。
“嗬!”李如輕笑一聲,“那你別吃。”說著她就端開盤子,轉身要走。
“等等!”裴靈兒立刻叫住她,“你,等會。”
李如笑了,轉過身:“喲,不是不餓嗎?怎麽,想吃?”
“你,你,即便是戰俘也要保住溫飽,何況是我,我是相府千金,你們就不怕父親來找你們算賬嗎?”
“哎喲,我好怕怕喲!”李如嘲諷著,雖然顯得有點矯情,但充分表達了心裏的意思,“罷了罷了,看在你一個千金大小姐沒有受過苦的份上,吃吧,不過這個都是我這宮裏的剩菜剩飯,吃不完了給你盛過來,你可不要嫌棄,普通百姓可是很少能吃到這樣的飯菜呢!”
她這盤子了放著鮑魚,海參,即便是沿海的民戶天天打撈也很少會吃到這些東西。對普通民戶來說,這些都是很難得的食材了。
但裴靈兒卻很嫌棄地皺起了眉頭,連眼睛都一起皺了起來。
“都冷掉了,這要怎麽吃啊?這還是給人吃的嗎?”她抗議。
李如又把盤子拿遠了,說:“不是給人吃的?那你別吃啊!你吃不吃?你吃了可就不是人了!”
“你……”裴靈兒此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窘迫,獨自餓得咕咕叫,但冰冷的海鮮的確有讓她難以下咽。
“吃了會拉肚子,你不會想讓我這樣難堪的在你這裏吧!”裴靈兒說。
李如瞧了這些海鮮一眼,哦了一聲:“哦,我懂了,原來你是怕吃了拉肚子!不過沒關係,你拉呀!你看,我這裏反正是地窖,沒人知道,裴大小姐在這裏就是拉得到處都是也不會有人發現,就是……如果太臭了影響到了我宮裏的生活,讓那些宮人發現了,你這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可就……”
“你,粗鄙!”
“對,我就是粗鄙的人,裴小姐,誰要你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九親王可是要謀皇位的,你竟然幫著謀反,活膩歪了不是?”
李如的話讓裴靈兒惱羞成怒:“我那是為了皇帝哥哥,皇帝哥哥要是不娶你娶我的話,我哪裏會幫著九親王?”
“唉,”李如歎了一口氣,道,“總之我放這裏了,你要是餓了就吃吧,別糾結那麽多了,世上有多少生活艱難的人吃的比這個還差,他們要是看到有這樣好的飯菜現在早就已經吃光了!”
她說著走了,留下裴靈兒一個人在這裏,很顯然,沒有打算放她出去的意思。
“你倒是放開我,手被綁著怎麽吃?”裴靈兒朝她大叫。
李如卻隻是擺手:“那是你的事情了,大小姐,學著低頭吧!”
低頭?
裴靈兒看著眼前的那一盤菜肴,隻要她低下頭就可以吃到。但是,這樣的吃相真的可以嗎?
這一夜,唐婉若一夜未眠,沒有合眼。她聽從陳炎君的警告,回到宮裏後哪也沒去,就回自己住的地方睡下了,可是這黎明前的黑暗,他在對麵生死未卜,她又怎麽能睡得著?
今晚雖然月明星亮,但在她看來卻是從未有過的黑暗。明天他就該“好”了,要去朝堂露麵,要去把九親王“攝政王”的這個稱號給拿下來。九親王能得逞的最後一個晚上就是今夜了。
她翻來覆去,換了好幾種姿勢都睡不著。打開窗戶,對麵一切漆黑,窗戶裏也沒有透露出光亮,聲音也沒有,真是急死了人。
好幾次唐婉若想出去,想去看看,想陪著他,但是每一次她又都忍住了。她手無寸鐵,怎麽能敵得過那些刺客?她隻會成為他的負擔。
“啊,唉。”她深深地歎氣,無聊的開始算起了日子。
“白大人已經走了,一天,兩天,三天,呃……一個月有了嗎?”她問著自己,忽然發現已經不記得白狄具體是哪一天離開的了,算了好久沒算明白,又是一聲歎氣道,“算了,總之還沒這麽快吧,但是白大人你可得快些回來呀!”就這麽一想著,竟然發呆到了天明。
一聲雞叫。
她再等了會兒,也是頭一次覺得躺在床上發呆時間也過得這麽快。等到臨近上朝的時辰,唐婉若起身。
“現在出去應該沒事了吧?”她自己問著自己,然後穿上衣裳趕緊出了門。
天色蒙蒙亮,不似黎明前那般黑暗,但光亮總之還是不足,稍微還有些看不清楚道路。
但她沒管那麽多了,要到早朝的時辰,這個時候刺客再來刺殺陛下動靜就大了,到時候查起來也會怪罪到正在去上朝的九親王的頭上。九親王那樣愛惜自己的羽毛和形象,斷然不會做這種事情。
她披著鬥篷,腳步匆匆地就來到陳炎君的寢宮。但是在外麵,門是開的,一群禁軍圍在外麵。
唐婉若的心一沉,腳步有些發軟,但還是很快地走過去問:“這是怎麽了?”
她話音剛落,又有兩名禁軍從裏麵抬出來一個血肉模糊的身體。
唐婉若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小聲地,捂著嘴,等兩名禁軍再抬出來一些後,她看清楚了那張臉是完全陌生的,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圍在門口的所有禁軍都低著頭,沒有任何人回她的話,更沒有人和她打招呼。唐婉若管不了這麽多了,直接跨過門檻進去,也沒有人攔她,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樣。
她腳步匆匆地跑進去,裏麵蘇子絡已經先一步到這裏。在他旁邊,陳炎君坐著,脫了半邊衣衫,胳膊處有剛處理好的受傷的痕跡。
“相公!”她驚慌地叫了一聲,連忙跑過去。
聽聞她的聲音,陳炎君也是驚訝,抬頭忙道:“你怎麽來了?”
“相公,你怎麽樣了?”她隻關注他的傷勢,看到這嫻熟的處理手法,知道定是蘇子絡已經處理好了傷口。
但她還不放心,忙拉著他左看右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剛才抬出去的是刺客麽?”
見她一進來就拉著自己喋喋不休,連自己和她說話都沒聽見,陳炎君不免搖頭歎息,拉住她的胳膊強行將她控製在自己麵前。
唐婉若還想去看他的後背,但陳炎君抓得很牢,讓她動彈不得,漸漸的也就冷靜了下來。
“相公,你……”她看著他,眼裏全是驚慌,還有一絲傷痛。
她的模樣讓陳炎君深深地歎氣,說道:“娘子辛苦了,無事。”
他們兩人的模樣讓蘇子絡不知為何覺得有那麽些好笑,站在一旁還真的笑出了聲。聽聞他的笑聲陳炎君也覺得有那麽些尷尬,輕輕咳嗽兩聲,放開了她說:“要你不要過來,為什麽不聽話?”
唐婉若覺得委屈:“我已經晚些過來了,昨晚上一直沒有動靜,我忍了一個晚上,我以為那些刺客不回來了,我以為……”
她說著說著聲音裏就帶上了一點哭腔,好像就要落淚了。陳炎君忙捧起了她的臉,看著她微蹙的眉頭,拇指指腹輕輕劃過她細嫩的臉頰,笑道:“朕早說過皇叔會下手,當然也想過會受傷,所以蘇神醫才會這個時辰來到這裏,隻是這刺客來的有些晚,你也比朕預想的來得早,不然你是斷不會見到朕受傷的模樣。”
她鼻頭一酸,本來他不說這些話她倒是不會哭的。她什麽也沒說,一拳頭錘在他的胸口,然後抱住了他的後頸忽然一下失聲痛哭。
沒有緣由的,就是想哭,就是想抱住他,想抱住他把心裏的酸楚全都哭出來。
陳炎君有些驚慌,安慰似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問道:“你怎麽了,若若,沒事,沒事了。”
他輕輕的安慰起了效果,唐婉若的哭聲漸小,她抱著他哭訴道:“你真是天下最壞的人。”
蘇子絡有那麽一瞬的不適,聽到她的這句話,覺得這整個大炎能夠這樣說當今周帝的人怕也隻有她了。
當然,這位周帝陛下是不生氣的,反而點頭承認道:“好,朕是最壞的人。”
“你要是有什麽不測,是又要丟下我嗎?”她說著哭腔又似乎重了一些,雙手敲打著他的後背,但抱得卻是更緊了。
她的話讓陳炎君有一瞬間的晃神,但很快變笑了,小聲地道:“原來是擔心被朕丟下。”
“你要是再死了怎麽辦?”她道。
“朕乃天子,自有天相,怎會那樣輕易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