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還有隱瞞
她將這些事情快速串聯,忽然又道:“那麽,當年陛下出逃至太州安定下來,也是李治茗大人在背後暗中相護了?”
裴相對著她笑了。
“本相早言之郡主天資聰穎,若加以調教,定可成經世之才。”裴相道。
這就對上了!
唐婉若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但很激動。
非常激動!
她基本已經可以推導出七八年前的那些事情。首先是大炎皇室遭殃,陳炎君出逃,白狄與白大將軍一路掩護送行,至於壺州境內二人分散,陳炎君隻身一人逃至太州,當時太州太守便是李治茗。李治茗知曉皇家內亂,暗中掩藏了陳炎君入太州境內的消息,阻斷了刺客追殺,將這位皇子“藏”在了自己的官權之下,暗中保護。陳炎君一路相逃,最後逃到了三裏鄉,倒在了她的門前……
唐婉若想到這裏都要哭了。
她何曾想過到過去的事情竟然會有這樣的深沉,對人心與人性的牽連如此深廣?
她又何曾想到天道蒼蒼,命運裏的牽連竟是如此緊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讓每一個人都身至其中卻又不得明朗?
也便是因為如此,所以當知曉真相之後,人才會覺得更加沉重,更加的震撼,也更要落淚了。
好沉重。
唐婉若接而想到,那她在和陳炎君成婚的時候,這位李大人是不是也知道她嫁給的人會成為當今陛下?
不不不,她趕緊否掉了腦中蹦出來的這個想法。那個時候陳炎君隻是一個落難的皇子,李治茗是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成為皇上的。
所以,李治茗大人在那個時候的意思也是認為陳炎君遠離皇宮到這裏和她成婚過安穩的日子比較合適?而她的生父又對李治茗全家有救命之恩的話,他從未露過麵,那麽便是說,李治茗是認為她嫁給陳炎君,也是不錯的?
裴相這才道:“故而,郡主,本相言之不好說之意,可明了了?”
“明白了,”唐婉若答道,“這些事情的確牽連太複雜,換作是我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了!”
她說著笑了笑,對裴相。
裴相又言:“倉州、壺州兩位大人之女雖然不及李如,但乃本相親信,壺州楊噫雖然平庸,但無害,不會有損於陛下,其女入宮亦能為郡主與陛下之事盡力,且可牽製九親王一係所欲推舉之人。”
唐婉若又明白了:“所以李如進宮是帶任務的?”她略開玩笑地說:“她是裴相爺用來度我和陛下之人,也是在宮裏牽製呼查爾的人?”
裴相笑笑,道:“或許更有牽製本相千金之意。”
裴靈兒!
唐婉若想起來了,李如的確處處針對裴靈兒,一點都不給她靠近陳炎君的機會,還總是挖苦,要打消她嫁入宮裏來的意思。
而且李如也和她明說了,說是在結束以後讓陳炎君下旨將她和李湟指配成婚。
“這倒是很有意思,”唐婉若道,已經沒有先前的忐忑與焦慮,笑道,“那我被太州舉薦出來入京也是李大人與裴相爺的意思了?難怪我剛到京城的時候裴相爺就請我吃飯!”
“非也,”裴相卻是否認,“太州舉薦你之事與本相無關,本相隻在三位官媒人選中選定了郡主罷,本相請郡主清風閣相敘,也是為了探得究竟,看你是否真是唐將軍的那位遺孤。”
他竟然不知道?
唐婉若又陷入了一陣輕微的疑惑。
“那麽便不是裴相爺的籌謀了?”唐婉若問。
“本相什麽籌謀?”
“沒什麽,”她連忙搖頭,又問,“那裴相爺怎麽確定我就是唐家的後人?難道當時我有什麽能讓您確認身份的物件?”
“相貌,”裴相答,“無論如何,血濃於水,是遺孤便總會帶上唐家的影子,況且你之麵向與唐將軍頗有相似,本相便可斷定,你就是他的後人。”
唐婉若不知道該激動還是感謝,對他說道:“我沒有問題了,裴相爺,謝謝您替婉若解惑。”
另外道:“謝謝相國大人,婉若替唐家,請受婉若一拜。”
如此對待唐家,不顧唐家叛國罪名的帽子,暗中幫助自己,怎麽樣都是該感謝的。
裴相隨之一笑,答之:“無妨。”
她說著起身,朝陳炎君看去,此時已經沒什麽好隱瞞的了,也更是心情逾越,很開心地對他說:“相公,我沒有疑問了。”
“嗯,”陳炎君點頭,道之,“那今日便到此,你先回去,朕與老師還有事要談。”
唐婉若躬身告辭,留下一個微笑。她走了,相比於她的開心,陳炎君顯得有些沉重。待她走後,陳炎君才道:“老師。”
裴相看著他,陳炎君神情嚴肅,對著裴相說:“老師可知朕為何請你留下?”
裴相答道:“老臣,不知。”
“老師可還要隱瞞?”他忽然一聲疑問,更有痛心之感,道,“老師是如何知曉她便是唐將軍之後?叛國死罪,大炎至上而下皆知李唐兩家滿門被斬,老師是如何從一開始便得知她就是唐家後人?”
他激動得都站了起來,平複下情緒後,歎出一聲,道:“這便是朕要請教的事情,二十年前,從天牢裏帶出她和孫姓奶娘的人是老師你,對不對?”
他的手指扣在玉石板的下麵微微顫抖,他知道他將會得到什麽樣的答複,他一定能得到這樣的答複,但是,同時,他又害怕聽到這樣的答複。
“當年平王救下李湟生母,而你,兩朝宰相,暗中動用權勢為唐家留下一脈,所以朕差白狄尋找當年之事的蹤跡長時間未有進展,而你,早就知道孫姓奶娘帶她到了太州,換了名字,所以老師才會在一覽名冊時發現她,欽定為給朕配婚的官媒。”
陳炎君簡直不知道自己使用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和語氣對裴相講出來的這些話,隻見裴相緩緩揚笑,開口,對他答了一聲:“是。”
該怎麽說呢?
陳炎君覺得暢快,又覺得悵然;意料之中,卻又出乎意料!
裴相道:“當年驚聞唐將軍全族入獄,老夫心有所歎,同朝為官,出於對唐將軍忠義之景仰,亦是同情唐家遭遇不測風雲,便差天牢守衛放了一個孩子和奶娘。”他說著閉上了眼,似是回憶往事,許久都沒有睜開。
一行淚自陳炎君的眼裏奪眶而出,漸而閉上眼。
“老師知曉唐將軍實則冤枉,所以二十年後,老師責令朕為兩位將軍平反,老師,和平王一樣,也籌劃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那就太長了!
裴相道:“非也老夫籌劃,隻是二十年裏從未忘過唐將軍忠烈,陛下尚不能得知,當年唐將軍戰功顯赫,更有俠肝義膽,朝中之人多少皆受過將軍恩惠,當年恰值朝中大將軍職位空缺,軍中若問人選,何人當得起定國大將軍要職,放在當年,滿朝文武皆定選唐家,絕無二話。”
他突然抬眉,眼神堅忍,看著陳炎君道:“若無那年之事,白賦久絕無可能坐上大將軍之位。”
裴相說起往事來也是一副平淡鎮定的樣子,哪怕是這種堪稱秘聞的消息,也是如此。
陳炎君忽然地明白了:“所以,老師曾有懷疑李唐兩位將軍之事有白大將軍在其中作祟?”
“陛下此言差矣,本相至今仍在懷疑那老匹夫在背後做過動作。”
兩位將軍判處死刑的起因便是從白賦久的軍營裏出來的,要不是牛金洪偷背著去進宮,李唐兩位也就不會連夜相處這麽一個“斷臂救命”的法子,也就不會落人口實,擔上這叛國的罪名。
並且之後,當時統帥主要兵力的白賦久很快便升至大將軍職位,統領三軍,也是嚐盡了甜頭。
所以他為帝三四載裏,裴相在早朝裏總暗諷白大將軍為亂臣賊子,原來是由此心生嫌隙!
陳炎君又問了:“那老師與白大將軍曆來不合,可也是因為此事?”
裴相沉默,但點頭。
白賦久那裏,陳炎君知曉。白大將軍是因為裴相與九親王親近,且早朝中多次和他唱反調,打壓他這個剛即位不久的陛下,認為他是想同九親王一起謀朝篡位的佞臣。
但沒想到在裴相的眼裏,白賦久是曾經為了榮華富貴,陷害同僚,暗中作梗的小人!
二位大炎最大的權臣爭爭吵吵十餘年,結果都是因為誤會。白賦久一根筋,忠於大炎,絕不是奸佞小人,而裴相與九親王親近,也絕不是意圖謀反!
“哈哈哈哈!”
陳炎君笑了,仰頭笑了,對他道:“老師啊老師,都說朝中為政最複雜,然朕現在來看,也就如那小孩兒過家家!”
他道,替白賦久說話:“白大將軍武藝不俗,但武將多是一根筋,白賦久絕不會如老師所想那般會在背後作梗陷害旁人,因為白大將軍根本不會去想,也想不明白。”
所以軍中自古便有將軍和軍師聯合作戰,如果哪位將軍既有將帥之才,又有軍師之謀,那他這個做皇帝的就真的要去還願燒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