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曾經跨過銀河,也曾經昏迷不醒
今天是星期六,天氣又好,來圖書館的人挺多。
階梯附近,花壇邊上的一對青年男女格外引人矚目。
張語同微微踮起腳跟,幫陳天理了理翻轉的衣領,動作輕柔自然,一如那天替昏迷的陳天擦汗。
陳天微微笑著接受麵前這個女性人類的照顧,順手拎開張語同滑落在臂彎的布袋,以方便她操作。
“走吧。”張語同接過布袋,打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
“叫我到這裏來幹嘛?”陳天兩手插在褲袋裏,活動了一下肩膀,扭著胯,邁著想象中的舞步。
要是中午在白馬寺吃火鍋的另外那五個人,看見這樣的陳天,估計連鍋都能吞下去,一點都沒有“大佬”的範兒,活脫脫一個大學生。
“好好走路。”張語同拍了陳天的胳膊一下,“你就應該多出來走走,別老是一個人悶在廟裏麵。”
“是”陳天翻了個白眼,把帽簷扭到邊上。
“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你複習得怎麽樣了啊?”張語同拉了陳天一下,“這邊,先去辦借書證。”
“還沒開始複習。今天是來這裏找複習資料嗎?”進入門廳,陳天就把帽簷扶正了。
“不啊。圖書館哪有,今天幫你梳理一下,訂製個複習計劃。”張語同把方形的布袋換到左手,輕輕甩了甩右手,“你怎麽還沒開始複習啊?”
“來得及。”兩個人停在總服務台前麵,陳天掏出身份證遞過去。
填寫申請表,交了100塊押金,再在協議上簽字,就完成了手續。
“那邊,一樓有個閱覽室,可以自習。”布袋被放在櫃台上,張語同抓起提手塞給陳天,“重死了,你也太沒風度了。”
“什麽東西啊?這麽重。”剛才就感覺挺重,不過張語同要自己拎,那就還給她。
“複習資料。這裏隻是一部分,是我一個同學貢獻的,她家是本地的。今天周末,她回家再去整理,到時候你來學校拿吧?正好熟悉一下你將來的校園。”張語同交替揉著兩手手腕,白了陳天一眼。
“好啊。”陳天拎著布袋,做了幾下舉啞鈴的動作。
張語同離開高考兩年,具體的內容早都忘了,但是怎麽複習,方向和節奏安排,她還是很清楚的。
距離6月7號還有43天,被張語同分成了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全麵複習,幫陳天喚醒記憶裏的知識。
第二個階段狂刷題,熟悉考試的感覺。
第三個階段就是衝刺了,刷題結合針對性複習,還有突擊那些需要背的東西。
“哎!時間這麽緊,不可能來得及的。別去考了。你根本就不具備高考的能力!哪有人離開學校兩年,突擊40天就能參加高考的?”說著寫著,張語同突然把筆扔在紙上,肩膀塌下去,身體朝後一靠。
“噢,好呀。那就不考了。”陳天皺著眉頭,盯住一道題。
陳天發現,他把高考想得簡單了。
這些題目對他來說確實非常簡單,但同時卻存在了一個極大的障礙:他不能使用超出高中的知識去解這些題目。
這太難了。
不是題目難,是這個要求對他來說,太難了。
陳天並沒有經曆過地球上的教育,他的知識體係是帝國的,雖然知識本身是相通的,但是他完全沒法將地球上高中的知識剝離出來使用,他連高中應該掌握哪些知識都沒數。
陳天覺得,就算他厘清高中的知識,也沒辦法做到像高中生那樣去答題。
你讓一個30歲的成年人和一個4歲的孩子玩,可以,但是你要讓他像4歲那樣去活著,對他來說,幾乎是做不到的。
撒泡尿,泥巴和一和,趴下去,一玩幾個小時,你試試?
陳天一邊查看參考書,一邊努力地想僅僅使用高中的知識,去解這道題,結果是失敗、失敗、失敗。
你手上拿著一碗切好的蔥花,看著鍋裏的蛋炒飯,能忍住不放嗎?
太難了。
就在這個時候,聽見張語同的話,陳天立即回答不考了。
原本他打算參加高考,是為了使用大學的實驗室,現在實驗室已經有了,經費也肯定能保證,確實沒有必要再去讀大學。
陳天的話音剛落,一隻帶著酒窩的手掌就按在了習題集麵上,阻斷了陳天的視線。
陳天扭頭看過去,張語同眯著眼睛。
陳天本能地感到危險。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音量像暴風雨來臨前的雲那樣低,“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好呀那,就不考了?”
陳天淡淡地看了張語同一眼,將那隻軟軟的手拿開,繼續盯著習題。
“呀那,是毛裏塔尼亞語,表示驚訝。我好呀那,就是我好驚訝。整句話的意思是:‘啊?這就不考了?’這是一種反問的句式,表示詫異。也就是說,在我這裏,不考,是不可能的。”
“哈——”笑聲突如其來,又戛然而止。
張語同趴在桌麵,整個人急劇顫抖,橫在桌麵的手臂堵著嘴,另外一隻手按住肚子,阻止肌肉劇烈痙攣帶來疼痛感。
“你們小點聲!”身後傳來一個男性聲音。
陳天輕拍張語同背脊,幫她舒緩情緒。
張語同緩過勁來,抬頭看見陳天那張臉,又忍不住趴下去憋笑。
陳天盯著習題,左手穩住書頁,右手放在張語同背上,幫她順氣,動作緩慢輕柔,像安撫一隻皮毛順滑的貓咪。
“你有病!”
張語同好不容易終止了那種笑意,嗔怪地吐出三個字,撿起筆準備繼續她的工作。
“要親熱到外麵去,別在這裏不三不四的。”
身後那個男性聲音又響起來,譏誚、不屑、鄙夷,聲音裏混雜了多種態度,而且音量不小,引得四周都看過來。
張語同臉漲得通紅,抿著嘴,眼眶裏晶晶亮。
她這三個字,聲音很小,幾乎隻有她自己能聽見,陳天聽不聽得見都不好說,這樣說她太過分了!
咬著嘴唇,瞪大了眼睛,竭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個時候,陳天把她手上的筆、手下的紙拿過去,動作不緊不慢地把東西往酒紅色布袋子裏麵裝。
張語同被陳天幹擾了情緒發酵,眼淚立即收住,皺著眉頭橫了陳天一眼,意思是“走什麽走?不走!”,伸手就去奪筆。
陳天另外那隻手按住張語同,把筆繼續插進袋子,站起,向後半轉身,壓低聲音,語氣平和地跟後麵說了一句話:
“我在外麵等你1分鍾。”
說完,陳天拉著張語同的手腕就往外走。
張語同聽見了陳天說的話,一下子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籠罩,乖乖地跟著邁步。
“我們走吧?別跟那種人計較。”
步出圖書館門廳,張語同又換了一種情緒。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見後麵那個男人長什麽樣,但是先前那聲音裏,那種居高臨下傳遞出的信號,應該不是什麽善良的人。
陳天看了看胳膊。小和尚這具身軀,算得上健康,畢竟他愛打籃球、玩滑板什麽的,身體不孱弱,但是夠不到健壯的程度,就是個普通人的武力值。
“哎呀!走啦走啦!”
陳天的眼神自然沒有逃過張語同,她一下子腦補出等下陳天被人打得頭破血流的模樣,當初大殿內那個畫麵立即出現在她腦海裏,連忙反手握住陳天右手,拉著他就往台階走。
“沒事,這裏是公共場合。”
陳天的力氣比張語同還是要大一點,輕輕一領,兩個人就偏離了航線,走到花壇邊上。
張語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繼續阻止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