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壓力
在龍國這片大地上，星期一，是個特別的日子。
學生結束熬夜打遊戲、看小說、睡到中午的快樂，背起十幾斤重的書包，開始新一輪為期五天的痛苦。
上班的人結束睡到自然醒、想吃吃想玩玩、衣衫襤褸的幸福，噴上發膠、抹上粉底，打扮得人模狗樣，開始新一輪等車擠地鐵、打卡、工作、加班的煎熬。
政府機關開始運轉，企業會議接踵而來。
絕大多數人在星期一這天，都自動切換成另外一種模式。
少數人不用切換模式。
比如雲空。
對雲空來說，隻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分。
天不亮，他就起床，穿好衣服到大殿，默念佛經做早課。
早課結束天已經亮了，煮一碗麵條、一枚雞蛋、一把青菜。
吃完收拾好，拿起掃把將自己的房間、廚房、井台、堂屋、陳天的臥室都打掃一遍。
這些地方本來就幹淨，他的動作緩慢，不急不躁，也就不大累。
掃完，坐下來歇一會兒，喝一口水。
休息好，洗幹淨手，回房間補個覺。
等他再次醒來，院子裏的工人已經來了。
雲空開始打掃大雄寶殿的衛生。
大雄寶殿的衛生清潔工作被他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用抹布擦，一部分是用掃把掃，再就是用拖把拖。
照壁是一座水泥牆，朝向後院這一麵，掛了個石英鍾。
雲空每隔二十分鍾，就會回到井台邊上，在竹椅上休息幾分鍾。
石英鍾顯示八點四十的時候，一個年輕姑娘走了進來。
她穿了一身黑色職業套裙，頭發盤起，不施粉黛，楚楚動人。
“啊！您就是雲空師叔吧？”
芮青落走到雲空麵前，語氣混雜了驚喜和親熱。
雲空聽不懂她的話，但是看懂了她的神情動作，也感受到了她的態度，站起來兩手合十，指了指耳朵、指了指嘴、搖了搖頭。
芮青落很快搞明白這位的狀況，心裏感覺有點怪異。
陳天隻告訴她，他的師叔雲空要來白馬寺居住，讓她布置好房間，卻沒有說，雲空師叔是這個情況。
芮青落沒有多想，輕輕攙扶老人的胳膊。
“雲空師叔，您跟我來。”
雲空點了點頭，跟著芮青落往堂屋。
芮青落讓雲空在堂屋坐下，自己走進陳天的臥室。
陳天的僧衣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枕頭邊，手機壓在僧衣上。
床鋪的樣子能看出來，陳天像是沒有回來睡覺。
略微感到有點詫異，緊接著迅速拋開。
芮青落沒有多想，她已經逐漸讓自己習慣，不去揣測陳天的生活。
她從衣櫃下方的抽屜裏，取出一個紙盒，這是陳天讓她給雲空準備的手機。
返回堂屋，把紙盒放在桌麵，燈光下龍威的金色LOGO流光溢彩。
2020年第一季度，龍威手機國內出貨量3000萬部，取得了龍國市場40%的占有率，占據絕對優勢，在全球範圍內，也僅僅以60萬部的微弱差距，落後於銷量第一的棒子國品牌桑行。
芮青落的英語不算非常好，但是足夠進行簡單的交流。
她幫雲空設好指紋解鎖，加了她的微信，還在通訊錄裏保存了報警電話和她的電話。
電話卡是芮青落用自己身份證開的，轉了500元錢過去之後，用自己的手機配合，教會了雲空怎麽掃碼付款。
這些操作都不難理解，但也頗費了一點時間。雲空雙手合十，連連點頭。
結束教學，雲空向芮青落告辭，把手機放回自己房間，繼續他給自己安排的工作去了。
芮青落輕輕吐出一口氣，坐在桌邊，看著雲空往大雄寶殿走，心裏突然升起不安的感覺。
十點多了，陳天還沒有出現。
芮青落急速起身，掃了臥室一眼，快步追出去。
“雲空師叔，等等！”
雲空聽見芮青落的呼喊，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henyome？Yesterday？”
雲空搖頭。
“Thedaybeforeyesterday？”
雲空點頭。
芮青落咬了咬嘴唇。
“Yousee陳天？”
雲空點頭。
“hen陳天leave？Yesterday？”
雲空搖頭。
“Thedaybeforeyesterday？”
雲空點頭。
芮青落渾身毛骨悚然。
陳天前天離開的白馬寺！
雲空敏銳地察覺到芮青落的情緒，立即反應過來，握住芮青落的手掌，安慰地拍了拍。
芮青落清醒過來，抿著嘴，沉默地點了點頭。
雲空麵露微笑，雙手合十，嘴唇微動，無聲地喃喃自語。
“雲空師叔，您去忙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芮青落心裏突然安定了下來，微微抬了一下頭。
萬裏無雲。
陳天不會有事的，他那樣厲害。
“陶子，陳天跟你在一起嗎？”
“好的。沒事，他不知道去哪裏了，手機也沒帶。”
“嗯，我等等。”
芮青落掛掉電話，走進臥室，拿著陳天的手機出來。
“一諾，陳天跟你在一起嗎？”
“琳琳，你看見陳天嗎？”
再次掛掉電話，將自己的手機放到桌麵，拿著陳天的手機看了又看。
該死！
回頭得把解鎖密碼要過來。
芮青落還有一個人沒問，她沒有那個人的聯係方式。
怎麽辦？直接報警？還是問一下那個人？
芮青落有種感覺，陳天離開白馬寺，應該是去跟那個人約會。
要是她報警，結果陳天跟人家姑娘在一起，到時候搞得不好看。
芮青落無意識地把玩著陳天的手機，心裏麵把那句話又拿出來默念一遍，堅定自己的信念。
“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你的工作內容，包括你看見、聽見、猜測、夢到的一切關於我的情況。”
陳天聯係不上，當然也屬於“我的情況”，自然不能輕易向外人透露，包括警察。
芮青落沒有意識到，她現在麵臨的，就是職場上著名的兩難處境：老板的命令和自己的判斷發生衝突的時候，該怎麽辦？
龍國有句古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是用來指導，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但是，和許多金句一樣，這句話並不能直接告訴你，什麽情況下該“受”，什麽情況下可以“不受”。
芮青落將手裏陳天的手機翻了個個，做出了決定。
在想辦法聯係上那個人之前，她不會報警。
除非她聯係上那個人，才意味著所有她能觸到的地方，都找不到陳天，那她就報警。
做這個決定，對芮青落來說，是一次異常艱難的考驗，她需要克服一個可怕的未來帶給她的壓力：她這樣做，有可能耽誤對陳天的施救。
然而，陳天一次次的表現，已經使得芮青落樹立起一個非常明確的認識：相信陳天，堅決執行他的命令。
堂屋裏響起芮青落的聲音，有點顫抖，卻透出一股子堅決的味道。
這句話是她對自己說的，此時她感覺必須說出聲：
“作為他在地球上的第一個戰友，我要相信他，不論我心裏有多害怕。”
……
黑屏狀態下的手機，就像一塊沒有生命的薄板，當它們解除鎖屏狀態，屏幕亮起來的時候，就會像活過來。
被芮青落拿在手上的陳天的手機，屏幕亮了。
熒光乍現，立刻引起芮青落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