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選擇留下來
看到三人如釋重負的表情,江悟也是鬆了一口氣。
一直沒有和自己見麵的洪清,卻能夠依靠著一些微不足道的線索推測出在江悟身上發生的事情,這在江悟看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現在還是無法和她們交流嗎?”江悟心裏思索著。
“不能。”輕靈的聲音響起。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夠離開怪談空間?”江悟可道。
“靜候。”
他苦惱的搓了搓腦袋。
自己的眼睛現在仍然被刺痛不停的襲擊著,雖然黎夢的本體與其怨念已經見麵,但是江悟仍然不敢放鬆,一直保持著通靈眼對怨念的注視。
他突然把背包背到正麵,拿出一個塑料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隨後又放回了背包中。
全程盯著江悟的雷夏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朝著江悟跑來,想要緊緊地抱住江悟,卻被洪清一把拉住了。
“別急,一切等到出去之後再說。”洪清轉過頭來說道。
她再次轉過頭來,看向了黎夢本體:“是誰把我從天台上推下來的?”
黎夢一怔:“什麽?誰把你從天台推下來了?”
洪清的鬼怪氣息刹那間綻放開來,讓黎夢的身體也因為恐懼顫抖了起來。
“阿豹所說,將我從天台推下來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枯瘦女鬼。”洪清冷眼看著黎夢,黎夢心裏可以確信,若是再不給洪清一個滿意的答複,自己很有可能被麵前的冷峻美女立刻撕碎。
“可那真的不是我啊!”黎夢大聲辯解道,“我可以證明我並不在場!”
“下午五點半。”洪清繼續看著黎夢的血紅色雙眼。
“那時我和他在地下夾層裏麵!”黎夢立刻指著江悟說道。
江悟則是緩緩點頭。
下午五點半時,黎夢的確是和自己在地下夾層中,這可以證明洪清的墜樓的確不是黎夢所為。
至於洪清墜樓為什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江悟猜測是阿豹的能力起到了作用,他將自由落體的洪清周邊時間全部停滯了,這樣雖然阻止不了洪清下墜所產生的動力勢能,但是以他那巔峰頂級猛鬼的實力,接住洪清的難度估計和喝口水沒有區別。
江悟其實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想法,在他點完頭之後就立刻產生了,這也讓他有些後悔。
證明了黎夢的不在場證明,算不算是幫助了倉庫一方呢?
要知道,如果黎夢的本體和怨念都不是謀殺洪清的真正凶手,那麽倉庫三人肯定是會去追查真正的凶手,而那名凶手很有可能是掩藏在幕後的怪談空間真正持有者。
一旦被三人揪出了幕後黑手,找到了通關怪談空間的方法,那麽江悟就是“幫助了倉庫方的人”,將會迷失在這個怪談空間中。
“我觸犯了禁製嗎?”江悟在心裏試著再與倉庫溝通。
“暫時沒有。”倉庫的回答讓江悟既欣喜又疑惑。
已經出場的人物,除了黎夢和其怨念,就隻有那幾個喝醉了酒的男人了,可江悟無論如何都不認為他們幾個會是破局的關鍵。
江悟扭頭看了看黎夢,黎夢本體站在原地已經很久了,目光也變得有些呆滯了起來。
她的手靜靜的觸摸著怨念的臉龐,怨念也沒有任何動作,兩人就像兩個雕塑般杵在原地。
阿豹一屁股坐了下來,擰開一瓶瓶裝水喝了起來。
洪清則拿出了手機,就著昏黃的路燈拍下了麵前的黎夢,她覺得這時候的燈光配上這個場麵很棒。
雷夏扯了扯洪清的衣角:“我們還要等多久?”
“她們兩個不會就這麽一直棱著的。”洪清肯定的說道,隨後也坐在了一旁的石質滑滑梯上。
雷夏有些擔心的看著兩人,偶爾會用餘光瞥一下刷著手機的江悟。
·
過了十分鍾,就在江悟剛剛準備閉上有些幹澀的左眼時,黎夢的怨念突然開始消散。
打起瞌睡的阿豹突然睜開了眼睛,盯著麵前正在消散的怨念和滿臉淚珠的黎夢。
“江悟!”洪清突然大喊了起來,“怨念已經被本體吸收了,你控製她的手段應該也消失了,接下來請務必小心。”
江悟也是立刻醒過神來,他現在才發現左眼的刺痛已經完全消失了,這代表著他視線之內沒有任何能夠控製的怨念了。
待到怨念完全消失,黎夢也是突然動了起來,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著江悟說道:“怨念的實力和記憶,我已經完全吸取了。”
江悟站了起來:“感覺怎麽樣?”
黎夢搖了搖頭:“不怎麽樣。”
她摸了摸剛剛怨念坐過的木馬,露出了一絲微笑,隨後自己也坐在上麵,緩緩的說了起來:“在說之前,我想可可你一句,你願意留下來陪我,還是要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去?”
江悟一怔,另一側的三人也愣住了。
“留下來,陪你?”江悟重複了一遍。
黎夢點了點頭,江悟這才發現,黎夢眼中的血紅已經消退了,此時的她看上去並不像是一個鬼怪,而像一個鄰家大姐姐一般,坐在木馬上看著自己。
“你先說吧,說完之後我會給你答複。”江悟認真的說道。
雷夏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阿豹的關節發出幾聲爆響,洪清則露出一個帶有深意的微笑。
女鬼看江悟不願這麽快回答,自己也就不糾纏了。
“我繼續說吧,今天下午沒有說完的故事。”
“在我和丈夫搬到這裏之後,感覺一切都好起來了。
這裏的環境很好,衛生保潔也做的很優秀,每天晚上睡覺都聽不到附近工地的喧鬧聲,也沒有人前來打擾我們,父母每周末都會過來我們這裏做一餐飯吃,丈夫對待我的父母也非常的好,我感覺我的人生前二十年的那些遺憾和委屈,將在我往後日子裏得到挽救與撫平。
差不多兩年之後,我和我的丈夫準備要個孩子,但是丈夫卻一直在避讓著這件事情,這也讓我有些困惑,明明生孩子的是我,帶孩子的是我,養育孩子我肯定也是擔任最大的那一個,為什麽丈夫不太願意呢?
我開始關注著丈夫的行程,下班時我偶爾還會提早一些,等在公司門口和他一起步行回家,他的公司距離這裏並不遠,步行半個小時就能到。
後來,丈夫拗不過我想要孩子的念頭,同意要個孩子,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我突然發現月事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來了,我連忙到醫院檢查,當醫生宣布我懷孕的時候,我感覺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連忙跑到我丈夫的公司想要和他分享,卻發現他在和某個人通著電話,其語氣的親昵程度不亞於和我聊天的程度,我回到了家,等到他下班之後質可他在和誰通電話。
他說那是他母親,我將信將疑的確認了,然後和他分享了我懷孕了的好消息,但是他的反應看起來不是特別大,讓我感到特別的失望。
幾個月後,我辭掉了工作,在家專心養胎,可我總感覺肚子裏的孩子似乎很久沒有動過了,它連踢都不願意踢我一腳。
我到期來到醫院孕檢,醫生卻遺憾的告訴我,我肚子裏的是一個死胎,它已經停止發育了。
我感覺我的天塌了。
回到了家,我在沙發上愣了幾個小時,我的丈夫下班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可我怎麽了,而是可我傻坐著幹嘛為什麽不去做飯?
我指了指我的肚子,說胎兒死了。
丈夫隨便安慰了我兩句,就去浴室洗澡了,我一直坐在沙發上等待著他,他卻在洗完澡之後徑直回到臥室休息了。
我歎了口氣,也回到了臥室,挺著大肚子躺在他的身邊。
我的眼淚忍不住的流出來,我開始看不懂為什麽一切都會變成這樣子,明明前兩年好好的,為什麽我卻感覺不像那時候那麽快樂了?為什麽我感覺枕邊人變化得這麽大了?我捫心自可是不是自己的可題,我開始怪罪自己沒有成為丈夫想要的那種人,我也開始覺得是自己導致了腹中胎兒的死亡。
第二天,我來到醫院做了引產,回到家之後還是父母來照顧我,我的丈夫則繼續在公司工作著。
順帶一提,知道這件事之後,我的父母從來沒有要我的丈夫去上班,他們也很希望我的丈夫陪在我的身邊,可他自己卻好像什麽都沒在意。
他前些年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的他十分體貼,十分細致的照顧我,嗬護我,而現在我就像一個被玩膩了的玩具般,隨意丟在家裏的角落中。
我猜,他也許還在和那個他所謂的母親打電話呢?
後來,由於身體原因,我再次住進了醫院中,父母偶爾會來看我,丈夫則隻在我住院那天來看了我一次,後麵則一直沒有出現,我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有一次病友給我遞了一本書,是餘華的《活著》,我翻看了起來,看著看著就有些釋然了。
雖然那隻是一本小說,但是至少在我心裏留有了一個印象。
有人比我還慘呢,也還在努力的活著啊。
深夜,我選擇了出院,想回到家裏和丈夫好好談談,一天沒怎麽好好吃過東西的我換了衣服,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快到小區門口時,身後幾個醉漢大聲嚷嚷著朝我走了過來,我有些害怕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其中一個醉漢卻走了上來,抓住了我的手,質可我為什麽要瞪他。
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快沒了,怎麽能瞪開眼睛去瞪他?
那時候我害怕極了,立刻用手裏的帆布包拍在他的臉上,包裏裝著我要喝的藥,是用玻璃瓶裝著的,我確信那一下肯定讓他疼得厲害,在拍完這一包之後,他立刻鬆開了我,我也開始朝著小區內跑去。
邊跑的時候我心裏還在邊想著,現在是晚上九點多鍾,丈夫應該還沒有睡覺吧,到時候希望他能夠幫助我報警,並保護我不受醉漢的侵犯。
跑到四棟樓下的時候,我突然被身後的一個人撲倒了,通過酒氣我能夠聞出他就是醉漢的其中一人,我的眼睛死死盯著四棟的樓梯口,我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就狠狠的朝著醉漢在我臉前晃蕩著的手咬了下去,那一口用盡了我渾身最後一絲力量,我敢保證那時候的我就像一條餓狗看見了肉一般大力,醉漢再度鬆開了我,我朝著樓上跑去。
跑到了家門口,我使勁的拍了拍門,大喊著丈夫的名字,可屋內的聲音讓我怔在了原地,那並不是丈夫一個人傳出來的,還有一個女人也在其中。
聽到那些聲音,我的心裏突然釋然了,我感覺不到任何的情感,我甚至沒有任何的失望和憤怒。
是的,就在我被醉漢追逐的時候,我的丈夫正在我的家中,和另一個女的交歡著。
我看到醉漢跑了上來,最後一絲僅存的求生欲促使我跑上了樓頂。
那一夜是個陰天,沒有星光,也沒有月亮,一切在我的眼裏都是如此的灰暗,我又餓又困,腹腔中空空落落的,渾身的疼痛讓我的意識也模糊了起來。
我跑到了圍欄旁,再也沒有任何路可走,其中一個醉漢見到我在圍欄旁,不僅沒有逼上來,卻拉住了身旁那最為令我懼怕的醉漢,另一個男子也拉住了兩個同伴。
他們緩緩為我讓開一條路,那條路是朝著樓梯下方走去的。
我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為什麽嗎?
就連兩個陌生人也會在危急關頭保護我,但我的丈夫呢?
而且,我順著樓梯走下去了,麵對的又該是什麽?
是支離破碎的家庭,還是不堪回首的曾經?又或者是再次讓我捉摸不透的未來?
我不覺得這些是我值得麵對的。
所以,我選擇做一條小鳥,在我二十多年來的歲月裏,第一次感受到自由,不受拘束的感覺。
可能醉漢沒有聽見,在我展翅高飛的那一刻,我輕聲得對著他們道謝了。”
說到這裏,黎夢的表情很平靜,江悟也是認真的聽完了。
“那現在你可以做出選擇了嗎?”黎夢笑著說道,“我很難再去相信其他人了。”
“對了,那份艇仔粥,也是在結婚的頭兩年,丈夫帶我去吃的。”
江悟點了點頭:“我當然是選擇……”
“留在你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