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京州瘟疫
第三百八十四章:京州瘟疫
王寡婦一看便知湘荷這是哭過了,蹲下身子問她:“乖女兒,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兒?你告訴娘親,好不好?”
湘荷甕著聲音,看著王寡婦,道:“娘,我不想學小蔥拌豆腐了。”
王寡婦一愣,沒想到她會說這個,便道:“好端端的,怎麽忽然就不想學了呢?這可是祖傳的手藝啊。”
湘荷一聽這話,便又開始哭了起來,便哭便叫道:“什麽祖傳的手藝!我才不稀罕呢!娘,你不知道,巷子裏的孩子都叫我豆腐妹!就是因為豆腐!豆腐!豆腐!豆腐!我恨極了豆腐!為什麽咱家是賣豆腐的?為什麽我出生在了這個家裏?為什麽,為什麽別的小孩子都有爹,獨獨我沒有呢?娘你告訴我啊!”
說到後來,湘荷哭得更凶了。王寡婦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平日裏對湘荷的關心實在是太少了。她隻在意著自己的豆腐攤,覺得賺大把大把的錢給湘荷當嫁妝,這才是對她最好的愛。她完全沒有想到,湘荷竟然受了這麽多的委屈。
原來在自己出攤的時候,巷子裏的孩子都是這樣欺負湘荷的。原來湘荷並不喜歡小蔥拌豆腐,是自己強加給她了。
王寡婦越想越自責。最後,她拉起湘荷的手,道:“不學了。我女兒生來就是大富大貴的命,學什麽小蔥拌豆腐呢!湘荷,你要記住,娘親給不了你最好的但是娘親會努力,努力讓你過上更好的日子。”
湘荷懵懂地看著王寡婦,並不是全然明白。但她知道,自己之後都不用再學做小蔥拌豆腐了,隻要想到這個,她就覺得高興。
打那兒以後,王寡婦便不再隻顧著賣豆腐了。她為湘荷請了先生來家裏教她識字,女紅,還有琴棋書畫。湘荷學得很快,先生們都誇湘荷有天賦。王寡婦聽著,心裏比喝了蜜還甜。
湘荷出落得十分水靈,還沒及笄呢,便有媒婆找上門來,說是要為湘荷做媒。王寡婦一個也看不上通通都給回絕了。
她說過的,她的女兒,是大富大貴的命,那些一般的小門小戶的,她可看不上。
後來得知了皇家品鑒大會,王寡婦想著讓湘荷入宮去。聽說花街柳巷在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便問了湘荷願不願意。後者點頭同意了,這才去了妓院,找了老鴇,後來又進了白府。
所以,湘荷雖然會做小蔥拌豆腐,但她從內心深處,是抵觸的。可是無憂開口,她又不得不從。如果非要在去做一件自己討厭的事情,和得罪無憂之間選一樣的話,湘荷會選擇聽從無憂哦吩咐,去做一碗小蔥拌豆腐。
湘荷出了客棧之後,便往街上走。街上的行人實在是少得可憐,更別說是做生意的菜攤了。湘荷走了好久,方才找到一個小攤子,隻是那些菜都極不新鮮了。湘荷看了眼,見那蔥都已經泛黃,焉焉兒的,一看就不新鮮,便有些嫌棄,問那賣菜的大神,道:“大嬸,還有別的蔥嗎?”
大嬸搖了搖頭,對於這位難得上門的顧客,並沒有多少熱絡。
這倒是稀奇。這人怎的和那客棧掌櫃的一個德行呢。湘荷心想。
難得找到這麽一個菜攤,再往後走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菜攤,還是不要冒險的好。湘荷彎下身子,認真地挑著攤子裏的蔥,然後又稱了幾斤黃豆,這才拎著東西回去了。
客棧的後院裏有一口磨東西的石磨,可以用來磨黃豆。湘荷先將黃豆都浸泡在了水裏,而後將蔥拿出來,洗淨,切成一段一段,長短相同的小段。接著,她將其中一部分的蔥和泡好了的黃豆一起放到了石磨裏頭,開始磨了起來。
很快,豆子都被磨出了豆渣。湘荷將那些豆渣都收在了一起,而後準備從廚房拿了紗布來,將它們製成豆腐。
王寡婦的小蔥拌豆腐之所以特別香,就是因為她在做豆腐的時候,就已經將蔥也磨進了豆子裏。這樣做出來的豆腐,天然就帶著小蔥的清香,十分可口。
湘荷將小蔥拌豆腐做完之後,便拿了一個碟子,裝在了裏頭,而後又用之前的蔥花撒在上頭做點綴。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她便端著,送到了無憂麵前。
無憂看了眼,又拿著筷子嚐了一小塊,點了點頭,道:“可以了。隨我下去吧。”
如今這京州成了這樣,人人無心生活,隻是為了生存。掌櫃的猛字吃到這樣美味的小蔥拌豆腐,登時眼前一亮,不住地誇讚:“好吃,真好吃啊!這哪裏是小蔥拌豆腐?這簡直就是白玉翡翠啊!”
無憂見掌櫃的這樣滿意,便試探著開口道:“掌櫃的,看您的樣子,也不像是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的人,怎麽一碗小小的小蔥拌豆腐,就把您感動成這樣了呢?”
掌櫃的聽了無憂的問話,不由得歎了口氣,道:“還能是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這瘟疫。”
“瘟疫?”無憂愣住了。她沒想到,城裏頭變成了這樣,竟然是因為瘟疫。
“掌櫃的,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啊?”
掌櫃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便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自從趙承乾繼位之後,便將北照弄得民不聊生。因為各種苛捐雜稅,導致物價不斷地在上漲。米價漲了,菜價漲了,什麽都漲了,獨獨人們的工錢沒漲。不僅沒漲,還多了很多其他應交的,很多亂七八糟的稅。
老百姓這麽一來,連買菜的錢都快沒有了,自然也就不會去賣肉了。可是肉了價格又都不能降,因為成本擺在哪兒呢。養大一隻雞花了大量的銀錢,若是連本都不回了,還要倒貼錢,那還不如把雞都給殺了。
於是,老死的雞,還有被主人親手殺死的雞,通通都被投進了河裏。夏季高溫炎熱,河水間又都是相互流通的,便發生了雞瘟。
雞瘟給京州帶來了不小的災難,死了很多人。所以無憂和湘荷這一路上,才會見到這麽多的白綾。其實,那些都是死去了的人。
無憂沒想到竟是如此,便問掌櫃的:“啊這次雞瘟,到底死了多少人呢?”
掌櫃的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很多很多。數都數不清了。你若是得空,便去南山看看吧,那裏立了不少的墳。”
說完,掌櫃的便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了。臨走前留下一句“碗筷不必收拾,就隨它這麽攤著吧”。無憂和湘荷對視一眼,想了想,還是幫她收拾了。
南山嗎……無憂想著,明日無論如何,都要去那裏看看。
無憂因著和湘荷住在同一間房裏,所以無憂起床時,湘荷聽得一清二楚。她覺得奇怪,明明無憂昨日也沒有急著收拾行李,怎麽忽然就起了呢。
她想了想,也跟著她一同起身了,一麵還不忘問道:“夫人今日起的這樣早,可是要去什麽地方?”
無憂點了點頭,道:“我要去南山。”
“南山?”湘荷怔住了。掌櫃的昨兒才提過南山,她自然也不會忘記那個地方。隻是到底那裏埋了得了雞瘟逝世的人們,終究是又不吉利,又晦氣的,若是運氣不好,說不定還會感染呢。無憂竟然是要去那種地方,這讓湘荷腳步一滯。
無憂自然也注意到了,道:“我一個人去就好,你不必與我同去。”
湘荷想了想,搖頭道:“我要和夫人一起去。”
說著,便手腳麻利地穿好了衣物,而後便跟著無憂,朝著屋外走了。
下樓時見到掌櫃的,無憂向他打聽那南山到底怎麽走。興許是因為昨兒的小蔥拌豆腐,掌櫃的今天對她們的態度還算是不錯。
他昨兒讓無憂得空到南山去,其實也就是那麽一說,並沒有想到無憂會上周,更加沒有想到她今兒便要出發,便為她們指了方向,並告訴了她們具體的路線。
無憂得知後,便朝著掌櫃的所說的路線走了。
南山其實離客棧並不算太遠,兩人的腳程,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便到了。還沒來得及走近南山,便有陰森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 在告訴這兩個外來的人,南山上,埋葬了許多的孤魂。
湘荷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無憂拍了拍她的肩,道:“你無需這樣刻意為難自己,若是受不了,那便在山腳下等我就好,我上去看一眼就好回來。”
湘荷卻是搖了搖頭,道:“還是不了。等日後入了宮,比這可怕得多的,我一定都會見識,如今不過是幾座墳罷了,又有什麽好怕的。我隨夫人一起上去吧,兩個人一起上去,既能相互壯壯膽,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無憂聽湘荷這樣說,滿意又欣慰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和她一起上去了。
到了山頂之後,兩人才發現自己之前想得實在是太簡單了。這裏的墳,哪裏是幾座,十幾座,幾十座,怕是上百座都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