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劫後餘生
之後的事情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從仿佛要拉人入地獄的噩夢中蘇醒過來的時候,不出意外的躺在到處都是素色調的醫院裏。
醒來後的念頭不外乎我是誰,我在哪裏?稍微回想了一下之後,我渾身冒出了一陣冷汗,仿佛稍微安穩的狀態對我來說都是奢侈。
霍擎川!
那聲槍響再次回蕩在我的大腦中,敲擊著我的神經,我覺得自己哪怕在晚一秒去見霍擎川,自己的腦袋就會爆掉。
病房裏麵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器械微弱有規律的發出響聲。透明又冰涼的液體順著透明的管道進入我的手腕,但這與我內心的絕望比起來,根本什麽都不算。
拔掉阻礙我出去尋找某個人的針管,無視有點兒疼的手背,我顧不得在病號服的外麵披上外套,拉開病房的門就走了出去。
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家醫院的構造,我就跟迎麵的人撞了個滿懷。聽到一聲小小的驚呼,然後有人叫我的名字。
“小晚?”那人的聲音很熟悉,隻是我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猜測來人的身份。
抬頭看時,對了父親擔心又有些責備的眼神。
“爸······”醒來遇上的第一個人,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有關霍擎川的消息。
“你怎麽出來了,大夫說你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導致氣虛不寧,需要多多休息。”他說著,然後發現了我的手背上因為不正確拔出來針管而流出來的血滴,一把抓了過去,“你自己把針管拔了?”
如果是平常這個時候我一定會被父親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嚇到,但是現在我心裏隻有霍擎川的事情。
我把自己的手從父親的手裏抽出來,拉住了他的衣袖,用哀哀切切的眼神看著他,語氣也顫抖起來,“爸,爸,霍擎川怎麽樣了?他在哪裏?”
即便掩飾的再好,父親眼中一閃而過的動搖也落到了我的眼底,我更加不安起來。
果然,一向果決的父親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反而把我再次向病房裏麵推去,“你先回去,回床上躺著,再這樣下去,這個家就完了。”
也許是我現在實在是太過敏感,聽到父親口中的“完了”的時候,我的精神幾有崩潰的危險。
完這個字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一個多麽悲觀又絲毫不給人希望的結論啊。
腳下一軟,好在父親及時的扶住了身體馬上就要轟然倒下的我。
再也忍不住,淚水從臉上不住的滑落,我用僅存的力氣站起來,抓著父親的衣服,淚眼婆娑,“爸,擎川他是不是······”說到這裏我哽咽起來,後麵的話我怎麽樣也說不出口。
父親就任由我那麽抓著,好久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是啊,當時為了保護我,他替我擋了子彈。那麽近的距離,而且他是瞬間就暈過去的,傷勢怎麽可能會輕,萬一他······那個可能,我想都不敢想下去。
隻是越克製自己不要多想,思維就像刻意跟你作對一樣朝這個那個我絕對不想的方向奔去,我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
見我馬上就要暈過去,父親大力的扶住了我的肩膀,手上也用了些力氣,我甚至覺得有些疼痛。
“小晚,你冷靜一點,霍擎川沒死!”耐不住我一再的請求,父親最終還是告訴了我實情。
不是那個最壞的答案,眼淚汩汩的流的更厲害。
“真的嗎?真的嗎?”聽到這回答的時候,我心裏的某到閘門卻像被打開了,是感動的還是劫後重生我已經分不清楚了,總之就是覺得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見我有些瘋魔的樣子,父親歎了口氣,他扶著我的肩膀讓我坐到床上,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應該是這幾天操勞了不少。
“傻孩子,我什麽時候騙過你?”父親的語氣變得溫和了下來,似是有意在安撫著我的情緒。
他說的倒也沒錯,從小到大,父親雖然是嚴厲,卻是一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人,從來不曾隱瞞過我和遲馨什麽。
我剛要開口再問霍擎川的情況,隻見母親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
“媽···”我朝著那邊喊了一聲,父親轉頭去看。
母親似乎是擦了一下眼睛,然後才走了進來。
“媽,你怎麽了?”母親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剛流過淚的樣子。
“哦,哦哦,沒什麽,”她看了父親一眼,支支吾吾的回答。然後她走過來,坐到我旁邊,“小晚啊,你可算醒了,急死我和你爸了知道嗎?”
原來不光是父親,就連母親也是一臉愁勞,似乎皺紋也多了幾條,這讓我不由得心生愧疚。
“對不起,”我弱弱的說,“讓你們操心了。”
母親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含糊,“傻孩子,說什麽對不起,你可是我們的女兒啊。”
說著,她握住了我的手,從母親那裏傳來的溫暖讓我的急躁不安的心穩定了下來。
“如果再不來,咱們這個女兒可真的要反了,”父親的語氣恢複了責怪,他示意母親看被我拔下來的針管,“這個都能自己拔下來,你快說說她。”
順著父親的話,母親找到了被我胡亂仍在床上的那個針管,心疼又責備的看著我,“小晚,你瘋了!”
又害他們替我擔心,我頓時有些心虛,隻因某些牽掛太過強烈。
“媽,”我老老實實的看著二老,“我實在放心不下霍擎川,他替我擋了一槍,一定受了很嚴重的傷,你讓我去看看他,隻有看他平安,我才能安心。”
聽我這樣說,母親也愣了一下,她跟父親對視了一眼,用力的拉住了想要起身的我,將我拉回了床上。
“你坐好!”母親用少有的嚴厲的口氣對我說,“聽話!”
一時間我有些愣怔,隻能順從的放棄剛才的想法。
母親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讓我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現在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她強硬的說,“醫生說你的身體遭受了很大的損傷,如果不好好休養的話,恐怕以後會留下後遺症的!”
“你好好說說她,我去把大夫叫過來。”父親也用同樣的目光看我,留下一句話後,他便離開了病房。
母親一向脾氣都很好,但是一旦生氣起來可怕程度不遜於父親,見她這樣,我也隻好暫時忍下衝動。
“媽,我現在很好,我就是擔心擎川,”我乖乖的說,“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真的放心不下。爸剛才也沒有好好跟我說,你讓我去看看他,我就看一眼,隻要確認了他沒事,我就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我用央求的語氣對母親說。
“不行!”似乎是想都沒想,母親拒絕了我,這讓我很不理解。
似乎是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不妥,母親稍微猶疑了一下,開始跟我解釋起來。“霍女婿是受了點兒傷,但是子彈已經給大夫取出來了,現在還在休息,你過去也跟他說不了話,就不要去打擾他了。”
“那他,”我想了下,“真的沒事嗎?子彈打到了哪裏,有沒有什麽大礙?”我著急的緊緊握住了母親的手。
“沒事,”母親磕磕巴巴的說,“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你,你就放心養好自己的身體就好了。”
“媽,我真的一點兒事情都沒有,”我堅持著說,“你還是讓我去看看,在門外看看也行,我保證乖乖的回來打吊針。”
“你這個孩子,”母親剛才還懷柔的態度又強硬起來,她緊緊的皺著眉頭,“怎麽就是不聽話呢?!”
她的話音剛落,父親就帶著大夫趕了過來。母親剛才的聲音很大,我想他在門外也聽到了吧。
見我們母女似乎是在對峙,父親走了過來,“怎麽了?”
母親一擦眼角站了起來,賭氣似的說,“沒事。”
見自己的妻子這樣,父親也沒有再問什麽,而是瞅了我一眼,轉身對醫生說,“大夫,我女兒不小心把針管拔了下來,請您再給調整一下吧,麻煩了。”
醫生走過來,看看我,再看看床上的針管,微微皺下眉頭,彎腰撿起了那個一直在冒著藥水的銀針。
“這樣可不行,”他在對我說話,“兩位老人也是在為你好,你這樣是辜負他們。”說著,他把針管從吊袋上卸下來丟到一旁,又拆開了一個新的插進去,一邊整理著一邊看我一眼,“我現在幫你再把輸液裝好,可不要再任意妄為了。”
手背上傳來輕微的疼痛,醫生體貼的避開了之前的按個針眼,紮到了我另外一隻手上。
“上床吧,”父親看著我說,“這次一定要聽話,不要惹你媽生氣了。”
見周圍的人都這樣,我再焦急的心情也沒辦法忤逆他們了。隻好乖乖的脫下鞋,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醫生站在我旁邊調試著液體出來的速度,沒有再說話。
父母則是站在我的病床前,像看守犯人一樣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這樣一來,我真的連動都不敢動了。
雙眼看著天花板,我的精神早就遊離出了這個病房,朝著醫院不知哪個方位飄去。
吊著吊針,醫生跟父母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麽,母親喊我起來,手裏拿著幾顆藥粒。
不想惹他們生氣,我乖乖的吃了下來。
很快的,意識便像沉入了某個靜謐的湖底,開始模模糊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