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的郭碧玉
郭碧玉猛地醒了過來,打了個哆嗦,七手八腳的把一大半兒掉到床邊兒上的被子都拽到了身邊兒,圍成一座小山,小山頂上隻露了一個腦袋出來。
饒是這樣,她仍然冷的渾身發抖。
她摸摸索索的伸出手渾身上下的亂摸,隻覺得手裏濕淋淋,又黏又膩。
她看了看床裏麵,昏暗的光裏上麵空蕩蕩的,啥也沒有,她一顆心立刻就吊了起來,上下牙打著顫,“磕磕磕”的聲音在黑暗裏格外響亮,她死死的咬著牙,咬到腮幫子都酸了,擰過頭向床外看去。
這一看,就看到影影綽綽地下兩個鼓包,看似兩個人躺在那兒。
她鬆了口氣,原來滾到地上了,轉而又迷迷瞪瞪的想:怎麽會是兩個?
郭媽被她悉悉索索的聲音搞醒了,先是伸出手狠狠的扇了一下在郭碧玉塌下睡得死沉的雀兒,道:“死丫頭,姑娘被子都踢掉了!”
雀兒不過也才九歲大,迷迷瞪瞪的睜了眼,傻頭傻腦的看了一眼郭媽,“哎”了一聲,轉過身,“當”的一下就撞到郭碧玉的床沿上,這才疼的完全清醒起來。
她眼睛含了兩泡眼淚,齜牙咧嘴的道:“這屋子裏都有地龍,姑娘非要蓋三床被子,踢掉了才好,不然非大冬天長痱子不可。”
郭媽一隻手撐起身子來,又沒頭沒腦的用寬大的巴掌扇了幾下雀兒的後背。
“頂嘴,頂嘴!我讓你頂嘴!”
雀兒便“哎喲”、“哎喲”的喊將起來。
郭碧玉怔怔的坐在床上,被她倆鬧哄哄的吵得腦仁兒疼,一時間,大雪天吊死在錦鄉侯府門口的寒意也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雀兒,郭媽。
她倆怎麽會在這屋子裏?
郭碧玉渾身哆嗦了一下。
郭媽剛點了燈籠,剛把光亮兒遞過去,就見她家大娘子半跪在床上,兩隻手詭異的在被子裏劃拉來劃拉去。
“那東西呢……屍首呢……”
郭媽心裏就一抖,不敢確信的又問道:“姑娘,您找什麽呢?”
郭碧玉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愣愣的看了過來,盯著郭媽看了一會兒,又盯著雀兒看了一會兒,突然跳下了床,向門口跑去。
郭媽嚇得魂飛魄散,看見雀兒就站在床頭,眼睛半眯縫著,頭一點一點的,還打著瞌睡呢,便一巴掌拍到雀兒的頭上:“死木頭!還不去追姑娘!”
“啊!”雀兒這才慌忙追了過去,道:“姑娘!姑娘!您這是去……”
“哐!”房門大開,郭碧玉站在門口,一股冷冽的、北方獨有的寒風一下子就卷了過來,將她的薄綢衣服瞬間吹透。
狂風裏還夾雜著雪粒子,她的臉上被打的隱隱作痛。
一切都那麽熟悉,幾乎是一模一樣……除了她的人隻能夠到門的一半兒高。
郭碧玉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小手,不提防被雀兒從後麵一把抱住,連拖帶拽的往屋裏拉,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她尖叫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
“姑娘,姑娘!哎!”雀兒的臉被亂揮的胳膊肘懟了好幾下,酸疼的眼淚都掉出來了,喊道:“您別這樣,門口涼!快回床上去!”
郭媽剛把房門關好,急忙趕過來協助雀兒一起將郭碧玉重新塞回床上,蓋上棉被,不放心的道:“姑娘這是怎麽了?做夢魘著了?”
郭碧玉在錦被堆裏,雙眼直勾勾的,“通”的一下又躺下了,依舊把被子都攏在邊兒上。
雀兒往外麵兒看看,天還半灰著呢,又看看床上閉著眼睛的郭碧玉,打著哈欠胡亂應付道:“應該是做了噩夢吧。”便蹲了下來,正迷瞪著眼睛要躺下再撓吧一覺,又被郭媽一巴掌拍起來。
“懶坨坨的貨!姑娘睡,你也睡!天都大亮了!”
雀兒也不覺得疼,扛著郭媽的巴掌硬是躺在小榻上,把被子從腳蒙到頭,又拱了拱,在裏麵悶聲求道:“郭媽你讓我睡一會兒吧,困死了。”
郭碧玉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翻了個身:“郭媽,你讓她睡吧。你也睡一會兒,有什麽事兒天亮了再說。”
郭媽兀自恨恨的瞪了幾眼那團被雀兒卷成了繭兒的被子,嘴裏不出聲的罵了幾句,“噗”的一下吹熄了燈籠,也躺下了。
黑暗中郭碧玉還睜著眼睛。
她又伸出手摸了摸脖子,吊死在錦鄉侯府大門口的窒息感和冰冷感還那麽真實,可她確確實實的又回到了上京的郭家老宅中,變成了少時的模樣。
這是怎麽回事?她弄不懂。
她閉上了眼睛,以前的她最喜歡睡覺了。
睡過去了,就沒有那麽多煩惱和不順心了,萬事都不用管,還能做做美夢。
夢醒了,揚羽會把飯食都預備好,她就挑肥揀瘦的對付著吃一口。
等揚羽收拾好了出去趕場,她才懶洋洋的對著鏡子描眉打鬢,等著姓安的來私會。
要是等不來,她就倚在門口磕著瓜子看東家長西家短,看困了就再回去睡一會兒。
她就是這樣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連帶著腦子也越來越懶得動,所以到後來那麽淒慘,也是自己作的。
想到揚羽,郭碧玉心裏一陣陣的揪緊了的疼法兒,再想到姓安的,郭碧玉就忍不住咬了咬後槽牙,當初她怎麽就瞎眼看上了安子鶴那麽個黑心爛肺的貨?
郭碧玉思緒紛亂,感慨萬千,慢慢的上眼皮下眼皮就往一塊兒黏。
“算了,這會兒我還是個孩子呢,還是該睡睡吧。”
郭碧玉再醒來的時候,先環顧了一下四周。
屋子裏白亮亮的,她能看見東牆上的雕花大窗日光透著窗紗照了進來,窗戶下麵的條案上放著一個通體碧綠的梅瓶,裏麵插的梅枝上無精打采的綴著幾朵殘黃。
床邊既沒有紫檀櫥櫃,牆壁那裏也沒有鑲嵌著並蒂蓮銅鎖的衣櫃,更沒有燃著催情香的紫銅香爐。
郭碧玉蓬頭垢麵的下了床,踢了踢還在打瞌睡的雀兒。
雀兒就吧嗒吧嗒嘴,翻了個身繼續睡,嘴裏嘟嘟囔囔的還跟那兒嘀咕呢:“郭媽,就、就再、再睡一會兒,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