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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大吵一頓,不歡而散

  郭碧玉“哦”了一聲,眼睛瞥過郭美玉身上的衣服。


  如果吧,郭美玉也穿著粗布衣衫說這幾句話,說不定她還能感動一會兒,可郭美玉穿著價格不菲的、郭碧玉借給她的衣服,戴著從郭碧玉那裏拿的簪子,花枝招展的打算去參加典禮,這實在很沒有說服力。


  尤其是她拿的又不是這一套兩套,每到有什麽重要場合她要去,就跑到郭碧玉那邊,有意無意又是說衣服樣式老了,又是說沒有首飾配的。


  現在反倒義正言辭的說這話,糊弄誰呢?

  反正這輩子,她郭碧玉不可能跟著郭美玉一起踩自己個兒的爹娘了。


  她笑笑:“再說我可真要哭著鬧著跟你去赴宴了。”


  郭美玉癟著嘴,倒真的安靜下來。


  兩個人進了裁玉閣,郭碧玉就聞到一陣清香,便道:“好香!”


  郭美玉道:“在我書房裏頭擺著呢,大姐姐來。”


  錯落有致的花架上擺放著幾盆蘭草,葉片翠綠,舒展飄逸,中間抽了花穗,花型極為娟秀,顏色素白,一進了書房,更能感到花香芬芳。


  花架就擺在書案對麵,書案上還攤著宣紙,上麵是一幅工筆巧繪的蘭花。


  “幽穀獨自開,無人解蘭心……”郭碧玉湊過去看著上麵的題詩,郭美玉笑著卷起來道:“鬧著玩寫的,大姐姐別笑話我。”


  郭碧玉便“喲——”了一聲,道:“這家裏誰能笑話你?聽說別人家的小娘子辦詩宴都不敢請你去了,你去了十有八九就拿了魁首。”


  郭美玉的雙頰飛上了兩抹紅霞,莊重的道:“大姐姐聽哪個渾說,哪有這樣兒?寫詩不過是為了陶冶性情,如果隻是要爭高下,就落了下乘。”


  得,郭碧玉覺得這天又沒辦法聊下去了。


  她轉而打量著這書房,角落裏是方桌和棋匣,書架上擺了許多書,瓶裏插著卷軸,桌案上還有一本攤開的不知道什麽書,裏裏外外都彰示著這間屋子的主人是個才女。


  大部分織物上都繡著傲骨嶙峋的寒梅,透過書房天青色的窗紗,郭碧玉還能看到外麵幾叢幽竹,裏裏外外都在向她訴說這間屋子的主人多麽氣質高潔。


  郭碧玉還知道,她這個二妹妹除了喜歡梅花、竹子,還喜歡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可惜家裏沒地方挖池塘;二妹妹還喜歡菊花,因為菊花傲寒,總之越高雅越喜歡。


  但是這每個地縫兒都流露著雅致的地方,她多呆上一會兒都覺得難受,便抽抽嘴角,幹巴巴的道:“二妹妹的確淡泊名利。”


  郭美玉搖搖頭,笑道:“今個兒天氣好,大姐姐,咱們在外麵坐著吹吹風、說會兒話。”


  因為郭美玉喜歡梅花,所以裁玉閣園子裏這些年陸陸續續也被她又移進來不少梅樹,也甭管這錢從哪兒走的,總之裏麵還不少名品。


  冬天的時候也確實能好看一陣兒,可其他幾個季節,就隻是綠油油的,連個花兒朵兒的都沒有,郭碧玉覺得很是乏味。


  一棵有年頭的歪脖梅樹下麵擺放了一張桌案,上麵還有一架瑤琴。


  郭美玉笑道:“聞香去把我的獨幽收起來,讓人把繡墩拿出來。”


  自從郭碧玉那邊新增了四個丫頭,郭美玉這邊也增加了四個,都是一個標準,麵目普通,沒有特點,所以到現在郭碧玉還經常搞混。


  她對著正在搬坐墩出來的丫鬟道:“這是繡雲?”


  那丫鬟急忙放下坐墩,屈膝行禮道:“給大娘子請安,奴婢是伴雨。”


  “哦。”郭碧玉笑道,“難為二妹妹怎麽分得清。”


  不多時茶點鮮果都擺上了桌案,郭美玉這邊下人管理的嚴,來來往往的奴婢們就連走路都是悄無聲息的,生怕帶起來的風都大了些。


  郭美玉纖細柔嫩的雙手捧起茶盞,輕輕的在鼻端很陶醉的嗅了一下,輕抿了一口,才道:“其實作詩隻要有感而發,就是好的。像幾年前那次春日宴上,大姐姐做的那首,杜郎君跟我哥哥打聽了許久呢!”


  這事兒啊,郭碧玉記得。


  不知道怎麽的那個杜實春就瞄準了那首爛詩,說是這詩有看破紅塵的意思,死乞白賴的要打聽是哪個小娘子作的,要勸勸這位別真的去做了尼姑道姑。


  郭碧玉知道了哭笑不得,可當時郭美玉那張小臉啊,冷的真如同數九寒天的大雪天似的。


  這位二妹妹心裏怎麽個想法,郭碧玉心裏門清。


  一來,杜實春在承澤書院薄有才名,明玉四秀之一嘛!他竟然對二妹妹的詩不聞不問,反而打破砂鍋問到底去找她,這讓心高氣傲又看不起商戶女的二妹妹怎麽忍得下?

  二來,再延伸一點兒說,杜實春家世也好,像那種類型的宴會可是某種程度的“預熱”,說不準二妹妹對這位杜小郎君心裏還有點兒想法呢,所以才不高興。


  而今郭美玉竟然如此“大度”起來,坦然的再度提起杜實春,郭碧玉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


  她沒答話,端起茶盞也啜了一口。


  茶是好茶,唇齒留香,這還是今年的春茶,自打她父母和二房並做一處,郭府自家喝的茶就都由她父母包圓了。


  她垂了眸子,猛然就想起來了。


  郭美玉這是對杜實春沒什麽想法了——可其實無論怎麽看,京兆杜家的嫡孫,都是一個極好的夫君人選啊?

  若是連這樣的人二妹妹都覺得不打緊了,那肯定是有了別的目標了。


  郭碧玉隱藏在霧氣中的眼眸微微一縮——難道是安子鶴?

  這幾年中,她真是拿這個小畜生沒有什麽法子——偏偏安子鶴還偶爾來過府拜望,名義上不是跟郭儀討教,就是找郭衡玉會文。


  既然來了,總要去看看老人家,也就是郭老夫人吧?這人模人樣的貨,每次都把她奶奶哄得反拿他當孫子看。


  最惡心人的是,他一來,李氏就總要叫她和郭美玉過去見禮。等見完禮了,要麽讓安子鶴去西院玩,要麽去東院耍,用李氏的話來說:“孩子們還小,別太拘著了,一起耍耍不妨事。”


  李氏打什麽主意,太明顯了。


  想把郭美玉嫁進侯府,卻還要臉麵,不想做的太明顯,就可以對她這個大侄女不要臉,每次都拉著郭碧玉作陪。


  郭碧玉一點兒都不想讓安子鶴去東院,最開始幾次都是冷著一張臉,強忍住想把他打死在東院的衝動——可她不能!

  等後來她能隨便出府了,一有人來報錦鄉侯世子來了,她就從東院的小門出去了。


  讓郭碧玉慶幸的是,幸好她爹娘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上京,不然還不得被安子鶴的花言巧語迷得五迷三道的?就這樣,郭皋和費氏仍然對這位“溫文爾雅、待人和善、彬彬有禮”的安世子,有著極大的好感!

  郭碧玉跟她祖母說“安子鶴是個壞人”,郭老太太就把她攬在懷裏:“你怎麽這麽不待見人家?安世子好端端地,哪裏壞了?”


  郭碧玉跟她爹娘說“安子鶴是個壞人”,費氏和郭皋就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好好好,他是壞人,我們懂。”


  她都快急死了,可她難道能跟祖母、爹娘說起上輩子安子鶴做的那些黑心爛肺的事兒?


  一想起來,郭碧玉非但覺得鬧心,還覺得不寒而栗。


  二妹妹是不知道,上輩子嫁給安子鶴的那個郭美玉過得是守活寡的日子!

  她總覺得還來得及慢慢扭轉,可不知不覺,李三娘子都已經及笄,而她和郭美玉,明年也要及笄了。


  郭碧玉想了想,臉色嚴肅了起來,盯著郭美玉。


  郭美玉不自在的咳了兩聲,道:“大姐姐幹嘛這麽瞧著我,怪嚇人的。”


  “二妹妹,你聽我說。”郭碧玉身體前傾著,抓住了郭美玉的手。


  郭美玉掙了一下,沒掙開,勉強笑道:“大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別理那個安子鶴,離他遠遠的!”


  “大姐姐?”郭美玉先是一驚,然後臉色紅起來,帶著些許怒意道,“這是什麽話,好像我跟安世子有什麽一樣!哪次都是娘親在旁邊,便是見麵也是守著禮數的!”


  郭碧玉腦袋都大了,誰要跟她說這個了。


  “我是為了你好,真的。你想想哪個郎君沒事就往咱們府裏跑?就算是會文,找哥哥會文的多了去了,可沒哪個郎君每次都要我們去見禮!”


  “哪有沒事就來?他自上元節過去就沒來過了。”


  郭碧玉恨得牙癢癢,連安子鶴上次什麽時候來的都記得,這明顯是上了心啊!


  “安子鶴不是好人。”她急切的道,“真的,二妹妹你信我一回,下次嬸母再叫你去,你別去了。再說咱們都大了,不合適總見外男了。”


  郭美玉將手抽出來,水汪汪的眼睛如同結了冰一樣,她甩了甩手,道:“外男?大姐姐怕是沒有資格教訓妹妹我吧?你十日半月的就去一趟坊市,難道見的就不是外男?”


  “我這和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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