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大掌櫃求饒了
二掌櫃側了側頭,那兩個小廝會意,急忙跑進店裏,不多時,一個瘦瘦的老頭兒滿含笑意地出來,正是這裏的大掌櫃閻掌櫃,他笑道:“郭大娘子,今個兒來得早!”
郭碧玉以往的確都是下午才來的,她冷哼了一聲,要不是今天來得早,還看不見這一幕呢。
“郭大娘子,您裏邊兒請,藥材都給您包好了!”
郭碧玉不挪窩,眼睛冷冰冰的。
閻掌櫃看到她的眼光,淩厲得跟小刀子似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暗道:“莫非這老秀才是這位郭大娘子的熟人?”
郭碧玉冷笑道:“仁濟藥堂的藥材,我可不敢用!”
她拿的藥,有最重要最重要的用途,她雖然臉色平靜,實則心裏邊兒既害怕,又憤怒!
因為是自家的鋪麵租給了這家藥堂,才放心在這家抓藥,該不會之前拿的藥都是放久了的吧?那樣不是害了人?
閻掌櫃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了,急忙道:“郭大娘子,我給您包的藥,從來都是真材實料的,您盡可去驗看!”
郭碧玉心中微定,可怒火更甚,她唇角揚起,道:“那麻煩閻掌櫃拿出來給我,我便不進去了。”
閻掌櫃狠狠的瞪了一眼二掌櫃,這才擰身進去。
二掌櫃心裏邊兒隻盼著這位房東郭大娘子拿了藥就趕緊走人,別跟這瞎參合了。
郭碧玉眼角掃到了門口那老大夫坐診的桌案,走了過去,玉剛和玉勇急忙跑過去,把桌案扶正了,又將椅子上麵鋪了軟墊,郭碧玉才施施然地坐了下來。
圍觀群眾更加興奮了!
二掌櫃的臉更加難看了!
她這是要幹嘛?這是把自己當縣官要斷案嗎?
郭碧玉輕啟朱唇,歎了一聲:“哎呀,站了許久,怪累的。”
怪累你倒回你家去啊!二掌櫃心道,可怕什麽來什麽,人群外麵一陣擁擠和喧嘩,他眼睜睜的看著剛才那丫頭手裏又捧著藥罐,另一隻手還拉著一個老者,擠進來了!
郭碧玉便起身道:“蕭大夫。”
那老者一身青袍,一頭白發也沒剩多少,顯見得簪子都插不上去了,隻在腦後挽了個鬏兒,見到郭碧玉便道:“見過郭大娘子。”
蕭大夫就是回春堂的坐館大夫,已經到了古稀之年,醫館是他兒子小蕭大夫開的,他不插手,隻做個看診開方子的。
雀兒就跟鬥勝了的公雞似的,大聲道:“這藥,就是沒有藥效了!”
閻掌櫃剛拎了藥從堂中出來,聞言停住了腳步,笑眯眯地道:“原來是蕭老先生來了。”
他將手裏的藥包放到郭碧玉麵前的桌案上,又對著雀兒道:“姑娘可不能這麽說,藥都熬成藥湯了,藥性自然都散到了藥湯裏,若是還能看出藥性來,也就不叫藥渣了,你說對不對?”
蕭老先生聞言不讚同地搖搖頭,道:“閻掌櫃,醫者父母心,你別說這些,就算是藥渣,也有殘留,能看出來,你這藥材,就是放的時候長了,不行了。吃不死人,但是也不能治病。”
郭碧玉道:“墨鴉,把我眼前這包藥打開,蕭老先生,請您幫我看看,這藥材怎麽樣。”
墨鴉“哎”了一聲,便麻利的將線繩兒解開,把已經配好的藥攤開。
蕭大夫走上前去,一眼掃過,便道:“這是按照之前老朽給大娘子開的方子抓的藥?”
郭碧玉點點頭:“正是。”
“等老朽先每樣揀一片出來。”
“麥冬、桔梗、白芍、牡丹皮……”
圍在仁濟藥堂門口的人,聽他手裏每撿出來一樣,就念一種藥材,都抻著脖子往桌案那邊兒看,紛紛誇讚。
“果然是名醫!”
“這藥切成片、切成絲了都,還每樣都認得,說明人家對藥材懂得很!”
“剛才說的有道理,我信!”
“說不定這副藥也有問題呢!”
“木蝴蝶、水牛角、連翹、黃芩、元參。”不多一會兒,蕭大夫說了整整二十一味藥。
郭碧玉雖然不懂,可當時那方子她也找過不少大夫看過,都說是極好的,那上麵就是二十一種。
蕭大夫這才開始每樣看起來,直到都看完了,才道:“郭大娘子,這些都是上佳的藥材。尤其是這元參,一看就是肥沃土地裏空了幾年才種的一批,藥性極佳。”
郭碧玉仿佛沒聽見周圍人的驚呼聲,點點頭。
這原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她看著得意洋洋的閻掌櫃,道:“我還不知道,仁濟藥堂是這樣的。您家因為闖出了名氣,藥材一點兒也不比別的藥堂便宜,想必這位老先生就是因為仁濟藥堂名聲在外,才來買藥。怎麽?在您閻掌櫃眼裏,我的錢是錢,這位老先生的錢,就不是錢?”
郭碧玉在桌案後麵,好像真有了一種當堂斷案的威勢。
“閻掌櫃,您倒說說,人命還分貴賤?貴人們就給抓好藥,普通平民,你就拿差的藥材糊弄?”
蕭大夫在旁邊道:“閻掌櫃,您別硬撐著了。這罐藥渣子,您問遍上京裏有名的藥堂醫館,也是沒多大藥性了。”
閻掌櫃沉著臉道:“郭大娘子,老朽勸你一句,您是體麵人,別跟著鬧事情,老朽敬著你是房東,可店麵既然賃給了我,做什麽生意、怎麽做生意,就不歸您管了!”
二掌櫃也道:“這原本就是本堂的私事兒,礙著郭大娘子什麽事兒了?”
郭碧玉冷笑道:“怎麽就不歸我管?這店麵可是我的!”
他們兩個人在這兒說話,圍觀的人和那老秀才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衣著華貴、渾身都透露著一種豪奢氣息的小嬌娘,是這地方的主人!
“對不住,契上麵寫的清清楚楚,仁濟藥堂要租賃您這店麵五年,這五年內,這店麵還真不是您的!”
“有意思!”郭碧玉笑著站了起來,大聲道,“契上也寫了,我要是不想租了,可以收回來,不就是違背了契約要賠償你一年的租金麽?我賠就是!”
一年的租金,可不少錢呢!可郭碧玉卻不在乎,她道:“我寧肯賠錢,也不能叫你仁濟藥堂掛著‘仁濟’這兩個字在這兒嫌貧愛富勢利眼,以次充好害病人!”
“好!”
周圍的人紛紛叫起好來!
雀兒眨著眼睛,崇拜的看著郭碧玉,就連蕭大夫看著她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欣賞——他也原本以為郭大娘子隻是擔心自家從仁濟藥堂取得藥有問題,沒想到還有這份情懷!
這是將了閻掌櫃一軍。
而且幾乎就是死棋了!
閻掌櫃可是拿郭碧玉當成不經事的小娘子來威脅的,他總覺得被他這樣一說,說不定就嚇回去了——因為直到現在,閻掌櫃也隻覺得郭碧玉隻是名義上的東家,像賠付一年租金這麽大的事兒,她做不了主。
可沒想到,郭碧玉就這麽懟回來了!
別看閻掌櫃說的硬氣,可卻是個紙老虎。
離了這個風水寶地,再去哪兒還有這麽好的生意?
想的更遠點兒,自家這號藥堂被郭碧玉這樣寧肯賠錢都不願意租,非要趕走,誰還不多打聽打聽?誰還樂意把房子租給他?
一想到這裏,閻掌櫃立刻心裏慌亂起來:不,他不能走!他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宮裏的貴人……
郭碧玉涼涼的道:“閻掌櫃,您再想想,若是宮裏邊兒的太妃知道了,且不說是不是懷疑以前的藥是好是壞了,那些太妃,據我所知,可都慈悲著呢,能容得下你這樣坑害百姓的奸商?”
閻掌櫃和二掌櫃一樣,流下了豆大的汗珠子。
良久,他才咬了咬牙,道:“大娘子,是老朽白活了這麽些年,想左了,您千萬寬恕我!”
這就是服軟了。
眾人再度喝起彩來,可郭碧玉卻搖搖頭:“您沒有對不起我,給我的也都是好藥,您真正要道歉的是這位老人家。至於先前您有沒有對不起旁的人,我可就不知道了。”
閻掌櫃臉色灰敗,道:“這位老先生,的確是我店中的藥材藥性不夠,您現在立刻進去重新抓藥,我不收錢,直到病人的病治好為止。”
那老秀才聽到這話,喜出望外,連連對郭碧玉施禮道:“多謝大娘子施以援手,您的高義,我記下了。”
郭碧玉倒不是很在意,道:“您快進去抓藥吧,雀兒,你跟進去,把藥罐子洗幹淨了還給他。”說罷便看著閻掌櫃,低聲笑道,“閻掌櫃,這裏麵的套頭兒我懂,您櫃上出藥,哪天給誰抓了什麽藥,是從好藥材那兒拿的,還是從放久了的藥材那兒走的,肯定一筆筆都有賬目。”
閻掌櫃都快哭了好麽?
他而今是真的意識到他小瞧了這位郭大娘子,說的真是一點兒不差!隻得低聲求饒道:“郭大娘子,得饒人處且饒人。”
郭碧玉站起來,道:“閻掌櫃,不是我不饒您。”她看著周圍看熱鬧看得意猶未盡的人群,朗聲道:“藥材這東西,絕不能有假,事關人的性命,甚至一家子人的性命。這麽著,您且放出風聲去,誰能拿著當日取藥的方子,來您這兒核對,隻要裏麵有逾期了的藥材,您便補一份,如果人家不要您的藥,您便按照市價補一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