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你這孩子,和父母鬧什麽別扭?”郭皋語氣軟了下來,“就算是鬧,幾天也就完了,哪有像你這樣兒還離開家住到外麵、一住就這麽些天?我和你娘又沒有非逼著你,你既然真的不願意嫁到錦鄉侯府,那咱們從此以後不提了也就是了。”
郭碧玉這才抬眸,驚喜道:“真的嗎?爹你可別騙我!”
“爹爹什麽時候騙過你?”郭皋心疼地看著郭碧玉,笑道,“是真的。我和你娘總算沒有鑄成大錯,不過也是你不肯跟咱們交底,有了心儀的人也不肯跟咱們說。走吧,吃飯去,爹趕了一下午的路,可餓壞了。”
郭老太太看見郭皋,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指揮著常媽給郭皋添飯、布菜,道:“有什麽事情要你親自跑,你手下那麽多管事,叫一個替你跑腿也就是了。”
“這件事可不敢讓旁人去做。”郭皋將口中的飯咽下,抬頭看著郭老太太道,“上次出了探花詞那件事,碧玉當著全家上下的麵說看中了探花郎,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嫁到錦鄉侯府。”
郭碧玉見事情扯到了自己個兒身上,便停下筷子,端起湯碗,一勺勺地舀著湯,邊聽邊喝。
郭皋道:“季探花那樣的府第,咱們家一百個也配不上,可兒子想著,不管成不成,總要去試試,也算是替碧玉了卻個心願。”
郭老太太心說,這就跟以前她為郭皋求娶蘅娘一樣,事情不成,碧玉可也就死心了,長痛不如短痛,這樣才好說人家嘛,便點點頭,又看著碧玉道:“為了你,你爹爹做的可也夠了。”
郭碧玉很是吃驚,她結結巴巴地道:“爹,您不會真的去了吧?相、相府沒把您趕出來?”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權勢有多大就不用說了,那可是比錦鄉侯府高得多的多的人家!
郭皋道:“為了囡囡,爹爹也算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了,去說說又能怎樣,又不會少一塊肉。”
郭老太太隻當事情肯定不能成,夾了一塊肉放到他碗裏,道:“你盡力了,這就行了。碧玉啊,以後可懂事點吧,別有這些非分之想了。”
郭碧玉垂首道:“是。原本也是我不該肖想季郎君。還累得父親為我操勞。”
郭皋便神秘兮兮地一笑,道:“也不算是肖想。”他看著郭碧玉,眼睛裏放光,“我家囡囡就是這麽了不起,連季探花都能拿下。”
郭碧玉剛含了一口湯,頓時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爹,就看見她爹一臉再也藏不住的興奮,對著她喜滋滋道:“你猜怎麽著,季探花應了婚事了!”
噗!
郭碧玉這一口湯就噴了出來。
一點兒也沒浪費,全噴到郭皋臉上了。
郭皋急忙跳了起來,常媽等人忙的團團轉,拿抹布的,倒溫水的,去取衣袍的,拾掇桌子上的飯菜的……
郭碧玉則一直沒回過神來。
郭老太太道:“這孩子,都高興傻了。”
郭碧玉是傻了,不過是嚇傻的。
她心裏翻來覆去地道:“這怎麽可能啊?這不應該啊!”
郭皋雖然被噴了一頭一臉的雞湯,可不以為意,等換了衣服出來,仍是喜滋滋的模樣,道:“可見事在人為。”
郭老太太道:“就連探花郎都知道咱們家碧玉的好了。”
“是呀是呀。”
郭碧玉嘴角抽了半天,才扯出一抹極其不自然地笑容來:“爹,別是季探花哄你的吧?”
“怎麽可能?”郭皋哈哈大笑著從懷裏掏出了兩份庚帖來,道,“下午的時候相爺差了人將庚帖送了過來,你爹我剛才就是從白馬寺那邊趕回來。”
郭碧玉抱著最後一線希望道:“聽說……季探花克妻……”
郭皋渾不在意地揮揮手,道:“你還克夫呢?別當爹爹老糊塗了,不知道你們搞什麽花樣!”他突然聯想到了什麽,一拍大腿道,“原來你們早就說好了?一個說自己個兒克夫,一個說克妻,隻跟著家裏頭鬧,怪不得季探花答應的那麽痛快呢!”
“並沒有!”郭碧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都哪跟哪的事兒啊!
“知道了知道了,爹信你。”郭皋擠了擠眼睛,“囡囡眼光還不錯,我看季探花一點兒也不比安世子差。”
郭老太太便好奇起來:“那個探花郎長什麽樣兒?”
郭碧玉聽著她爹將季雲起形容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就如同一杯苦酒飲下喉,這苦酒還她自己個兒釀的。
誰讓她當時說“非季郎君不嫁”了?
因為她說過那樣的話,所以哪怕是有可能被相府趕出來或者羞辱,她爹都硬著頭皮為了她去說親。
如果現在她還不同意,她能想到,她爹娘肯定會勃然大怒的……而且會對她非常傷心失望。
她怎麽都不能再開口說渾話了。
郭碧玉逐漸地調整了過來,帶著淡淡的笑意。
郭皋又陪著郭老太太聊了一會兒,才道:“今晚上就收拾收拾,明個兒咱們就回府。”
“這麽急?”郭碧玉道,“爹爹也難得來一次,且在這邊輕省幾天不好嗎?”
郭老太太也道:“原本今個兒你就跑了一天,好歹明天在這兒歇一天再走。”
“不了。”郭皋道,“這比起兒子跑生意的時候算得了什麽?既然合了八字,就要告訴相府那邊,對方萬一這幾天就登門提親,碧玉還不在家可就不合適了。”
郭老太太便點頭道:“也是。先把這事情訂下來再說。”
“兒子也是這麽想。”郭皋笑道,“這裏什麽時候不能來?等以後碧玉成親了,和女婿一起來的機會多得是。”
…?……?…
從樨山別院回府以後,玉錦閣這邊便傳開了,相比起經常被拿出來罵的安子鶴,季雲起顯然要受歡迎的多!
對於有些見識的丫鬟、小廝們而言,探花郎出身相府,前途不可限量,這是門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親事。
就連郭良玉都纏了柳時元好幾天,將季雲起平日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打聽到不能更詳盡的地步,才來玉錦閣偷偷摸摸地跟郭碧玉說了。
就連上京之中有多少名妓仰慕季雲起都沒落下。
季雲起表麵風流倜儻,實則持心頗正,從未在外麵眠花宿柳,是個端方君子。
最後郭良玉得出的結論就是季雲起這樣的人,還是勉強能配得上自家姐姐的。
郭碧玉知道這個弟弟是怕她心裏沒底,才特意打聽這些事情來安她的心,她老懷甚慰,這個弟弟她總算沒白疼一場。
可是對於嫁給季雲起這件事本身……她百無聊賴地看著玉錦閣上下一片喜氣洋洋的樣子,心情越發低落起來。
青燕正在指揮下麵的小丫鬟們收拾箱籠。大娘子年紀也不小了,若是訂親了,怕是離出門的日子就不遠了,有些嫁妝就得開始準備起來了——主母那邊固然有那麽幾大庫房,可大娘子這些年自己隨身慣用的東西、喜愛的物件也得早早預備、收拾著。
墨鴉在書案那裏寫單子,大娘子平日裏是針線都不拿一次的,到了夫家那些繡品全都得買,得跟湘繡坊定下一大批精致的帕子、荷包、襪子之類的小東西,還有其他的能想到的要時間定做的物件,林林總總列了十幾頁了。
黃鸝不在屋子裏,正在外頭和錦鹮一起教訓新買來的小丫鬟,這些都是要陪嫁過去的,規矩什麽的現在就得立起來了。
整個玉錦閣裏,隻有郭碧玉這個要訂親的人臉上一絲兒喜色都沒有。
青燕便走了過去,道:“大娘子,可是奴婢們吵著您了?”
郭碧玉道:“你們收拾你們的,我沒什麽,就是高興不起來。”
青燕便自責道:“奴婢知道您也不喜歡這門親事,不過奴婢蠢笨,也不知道大娘子想要什麽樣的親事,沒法開解。”
郭碧玉搖搖頭,笑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麽樣的親事,旁人又怎麽能知道呢?
她重活一回,好像想要做到的事情,都做到了。
能夠照顧、保護好揚羽,能夠不用嫁給安子鶴,能夠讓家裏平平安安的。
但是她自己個兒想要什麽呢——她真的不知道。
郭碧玉看著桌子上的季雲起的八字,那是她娘親抄給她的,說以後過日子,可別連夫君的生辰都不記得。
她道:“青燕呀,我是不是很貪心?”
青燕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大娘子,您先前說隻要能不嫁給安子鶴,無論嫁給誰都行,可是您的確也沒少挑。二房那邊拿過來的人選,還有主母為您在江南、上京這邊商戶中挑的人,您一個都沒看中。就奴婢看,探花郎可真是和那些人不一樣,從人品到家世再到才學,挑不出什麽不好來,您怎麽還是不高興呢?”
“是呀,我怎麽還是不高興呢?”郭碧玉也覺得很不應該。
她拍了拍臉,打起精神道:“是我的錯。”她笑了一下,“我還真說過這樣的話,反正嫁誰也沒什麽區別,探花郎還算是我占了便宜了。”
她心裏又想起揚羽來,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陣陣的失落和難過,便暗自道:“嫁人以後也還是會照顧他的。這樣……對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