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致幻蘑菇
全世界的病人都有一個共同點——答非所問。
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爺爺和老奶奶。他們平時一個人在家裏孤孤單單，好不容易見到個可以說話的醫生，他們巴不得抓著醫生講一整天的家長裏短。
我抬著大病曆本問新收住院的老奶奶：“夫人，你什麽時候開始心口疼的？”
老奶奶慈眉善目看著我，反問道：“中國姑娘，你會說多少種語言？有幾歲了？”
我覺得老奶奶再這麽說下去，她就可以給我介紹對象了。
結果我還沒能把老奶奶的思路拉回病情上來，她又說：“我的孫子今年上高中，是那種可以考大學的高中。中國姑娘你好可愛。”
我一口老血差點沒把自己憋成個血粽子，亞洲人天生顯年輕，到了而立之年還是長得跟歐美人的中學生差不多。這老奶奶要是知道我的真實年齡，她怕是能被嚇得再發一次心髒病。
我拉過非洲小姐姐辛迪說：“這病史我沒辦法問，還是你來吧。”
老奶奶眼巴巴看著我躲到辛迪背後，還欲說些什麽的時候，一個護士突然衝進病房說：“米醫生！急診科收了兩個中國人，是急性食物中毒，急診科叫你馬上過去給他們做翻譯！”
“我現在就去！”我把大病曆塞進辛迪手裏，然後跟著護士一路往急診科跑。
歐洲常住華人有兩百多萬，但是當醫生的華人卻非常之少。以至於我來醫院以後的副業之一，就是給各種科室的華人做翻譯。
我和護士跑進急診科的時候聽到兩個中國女孩叫叫嚷嚷的聲音，她們操著普通話胡亂叫喊，聽聲音她們現在的精神狀態異常亢奮！
“教授！”我跑進急診科，用眼神詢問急診科醫生發生了什麽。
可是急診科醫生兩手一攤，看樣子他要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就不會把我叫過來做翻譯了。
我用中文問：“是誰把她們兩個送來的？”
“是我。”一個男生躲在人群中，他說話時的眼神躲躲閃閃。
我再看向兩個鬼哭狼嚎的女孩。她們雖然在說普通話，但是她們說得任何兩句話之間都沒有邏輯關係，我根本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
兩個女孩張牙舞爪胡亂叫喊，她們似乎是在和什麽看不見的未知生物搏鬥，而且戰鬥場麵異常激烈！
我把送病人來的中國男孩一把從人群裏揪出來，指著兩個鬼哭狼嚎的女生問：“她們之前吃了什麽？”
男孩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吸了大麻。”
“大麻？”我豎起鼻子聞了聞，沒發現什麽異常。吸大麻的確會產生幻覺，但是不會像這兩個女孩這樣完全陷入癲狂狀態。“除了大麻呢？還吃了什麽？”
“還吃了……”男孩猶豫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問：“學姐，這個算不算違法啊？要是被警察知道了，我們會不會被遣送回國？”
我耐住性子說：“算不算違法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告訴我們她們吃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我要怎麽救她們兩個的命。”
男孩咬了咬牙，終於交代說：“她們還吃了蘑菇。”
“蘑菇？”我對這個答案非常不理解，是我往少兒不宜的方向想歪了嗎？“是我理解的那種蘑菇嗎？那種長在草叢裏的真菌？”
“嗯！”男生委屈巴拉點點頭。
“蘑菇？”我又重複一遍，“采蘑菇的小姑娘，的那種蘑菇？”
“是啊。”男生說，“就是那種曬幹的蘑菇，她們吃的是蘑菇做的膠囊，叫致幻蘑菇。”
“啊？”我完全聽蒙了。這裏的超市和菜市場都會賣人工菌，但是那些人工菌絕對不可能把人毒成這副模樣。“你們吃得到底是什麽蘑菇？有照片嗎？”
男生糾結了好一會兒，在激烈的思想鬥爭過後終於從褲兜裏撈出一個被壓得皺巴巴的小紙盒。
我定睛往被壓扁的小紙盒上看去，隻看一眼紙盒上印著的圖片，我就給出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見手青！”
“這是毒品！”急診科醫生瞬間睜大眼睛！“你們吃了多少？！”
男生羞愧地低著頭，用中文說：“我們三個，一人吃了一顆蘑菇膠囊。”
我不知道這三個小留學生是從哪弄來的這麽可笑的東西。
見手青是一種有劇毒的牛肝菌，是一種野生蘑菇。
如果用刀把見手青切開，剛一切開，蘑菇裏麵的肉是黃色的。但是黃色的菌肉遇到空氣以後會迅速被氧化成青綠色，所以得名“見手青”。
“見手青”這三個字，聽名字就像武俠小說裏的毒藥暗器。然而在中國西南地區，見手青卻是餐桌上非常常見的食材。
我從小吃見手青長大，每年都吃，其中有一年還中過一次毒。
見手青和普通的毒物不同，吃見手青中毒以後，中毒者會產生非常奇妙的幻覺。
那次我中毒的時候，我看到家裏突然生出很多張蜘蛛網，整個家完全變成個盤絲洞。那些蜘蛛網還會動，逐漸擰巴成一條巨大的白蛇朝我飛馳過來。
我終於明白急診科這兩個中國女孩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舉動。她們是吃菌中毒，產生了嚴重的幻覺。兩個女孩都陷入了幻覺之中，在幻境裏與旁人看不到的妖魔鬼怪纏鬥。
兩個女孩立馬被拖去洗胃，後麵的事情都交給急診科的醫生處理了。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三個小留學生會吃見手青，他們又是從哪裏弄來的這種東西？而且急診科的醫生說這是毒品，可野生菌怎麽會是毒品呢？
我在國內每年都要吃幾公斤野生菌，難不成我在國內的行為也是吸毒不成？
我把小男生拉到一邊，讓他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交代一遍。
小男生心裏怕得很，隻得把事情原委從頭說來。
前幾天他們去阿姆斯特丹買了大麻，再悄悄帶回學校來。在阿姆斯特丹，買賣毒品是合法的，他們就在阿姆斯特丹買了大麻。
大麻店的老板順便推薦了致幻蘑菇給他們，老板說致幻蘑菇是純天然的致幻劑。
幾個剛出國的小孩沒怎麽見過世麵，聽了老板的話就買了所謂的致幻蘑菇。
回來以後三個小孩先是抽了大麻，然後又吃了致幻蘑菇。可是三個小孩都沒有產生所謂的幻覺，為了達到致幻的效果，兩個女孩一人幹了一杯紅酒。
結果就是兩個女孩徹底被毒翻了，男孩眼看事態不對才把兩個女孩送醫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