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來了
劉安前腳剛離開魏府後腳俊賢就回來了。
他一下馬車便立馬向院裏跑去。迎頭走過來一個婢女，她低垂著頭，許是並沒有想到他們的少爺俊賢今日會回來，而且還會被她碰著。
“府裏一切可還好？”俊賢沒有在意這婢女的禮儀問題，他一個跨步走上前去，雙手握住那婢女的肩膀。
那婢女臉蛋兒圓圓的，白白的。被人這樣粗魯的對待她登時就惱羞成怒。她抬起頭憤怒的看著那人，一看之後立馬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是害怕。她忙準備行禮。俊賢已經沒有耐心了，他便提著嗓子喊到:“府裏一切可好？”那婢女被嚇的不輕，她立馬跪在地上，低著頭結結巴巴的說到:“老夫人，老夫人生病了。”
一聽到娘親病了，俊賢便火速提起長袍向後院跑去，風一樣的快速。
“娘？”俊賢還在院外便就大聲喊到，可是無人答應他。俊賢的心一時便惶恐起來。往日他隻要在屋外這樣喊到娘親總是會派巧姐將門打開。可他轉念又一想:沒事的，不要總是瞎想，許是娘親睡著了也不一定。況且巧姐也有不在娘親身邊侍候的時候。這樣想著俊賢的心裏便稍微輕鬆了些。
“咯吱”一聲，門從外邊被俊賢推開了。他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走了進去，複又轉身將門盡量輕輕地關上。
屋裏光線極其昏暗，是窗簾未拉開。俊賢本要上前將簾子揭開，可走到窗前他似又想到什麽，便又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他躡手躡腳的走到圓桌旁，伸手試探著摸到火匣子:“怎麽手指黏糊糊的！”俊賢心裏很是好奇，手指上的感覺明明是灰塵，可按理說不應該啊，娘親一向愛幹淨，這裏往日最少一天都到打掃三次。這樣想著俊賢就將火匣子打開了，可這火匣子竟然沒有火苗？
“沒有火苗？”俊賢在心裏默默地問到，突然他似意識到了什麽，他趕緊扔掉手裏的火匣子，急忙跑向一旁的雕花大床。
他也顧及不了那麽多了，他一把揭開眼前的紗帳就向前走去，可突然俊賢就不受控製的向後退去。與此同時，他也用手捂住了口鼻。
一股濃重的騷臭味在俊賢沒有任何心裏準備的情況下迎麵撲來，使他差一點就吐了出來。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嚐試著再一次上前，可是一到床前那味道就逼的他不得不後退。
這麽難聞的味道從娘親的床榻上傳來，無可厚非娘親一定是病的不輕。可即便這樣他魏府的奴才那麽多，隨便一個就可以將娘親收拾的幹幹淨淨，況且還有巧姐貼身侍候。
俊賢想到這裏眉頭不由的緊湊，那是他的親娘，此時他該做的是親自看看娘親的狀況而不是在這裏埋怨別人，追究責任。這樣想著他便又一次深呼吸衝了進去。
他盡量避免大口呼氣，他睜開眼睛在眼前錦被下尋找他的娘親。沒有錯，那個一頭亂發披散著的老婦人就是他的娘親。
屋裏光線再是昏暗可也是大白天，曉是這紗幔披著，可是他的娘親他怎會認不得。俊賢顫抖著右手上前撫摸去，觸手的是老夫人的臉頰，如此大熱天的蓋著棉被，臉頰卻是冰冷的。俊賢感覺自己的眼睛好酸好澀。他猶豫著將顫抖的右手放在老夫人的鼻下，還有呼吸。
還有呼吸，俊賢高興極了，他一把撕下眼前的紗幔然後跑下去拉開簾子，屋外的光線便就借著機會照射了進來，很快屋裏就亮堂了。這還不夠，俊賢又將緊挨著門扉的窗戶打開了，風兒不受控製地也吹了進來，還夾雜著一院芬芳。
這時俊賢才注意到，這間屋子，這間魏府當家主母的內室竟然布滿灰塵，蜘蛛網。這明顯已經許久都不曾有人來打掃了。一想到這裏俊賢就怒火衝天，他緊緊握住拳頭，額頭的青筋，手背的青筋看的人著實很害怕。
他努力的壓抑著心裏的怒火，然後快速向老夫人的床榻走去。如果說剛才的景色是因為有紗幔的遮蔽，那麽此時赤裸裸的視覺衝擊才是真實的。
老夫人的頭發灰白相雜黏在一起，臉上慘白慘白的，嘴唇烏紫皸裂，關鍵是她的臉上竟然有茶葉梗，茶葉梗？
“茶葉梗怎麽會在娘親的臉上？”俊賢的心裏此時除了怒火更多的是好奇:“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竟將茶葉梗扔在娘親的臉上？”俊賢坐在床沿將被子往下拽了拽，茶漬在錦被一角展露無疑。
這時俊賢的心裏徹底明了了，他狠狠地錘了幾下床鋪，床身隨著他的動作搖晃著，時不時“咯吱”響幾聲。他抬眼看了看老夫人，悔恨之情讓他又情不自禁的將手握起拳頭抬了起來，可最終他還是慢慢地將手又放了下去。
屋外月奴和嫣然已經站了很久，他們靜靜地站在屋外，誰也沒發聲。聽到屋裏傳來捶打聲，嫣然焦急的想要進去一探究竟，月奴立馬阻止了她的行動。
俊賢正在猶豫著要怎樣將老夫人帶離這個地方，此時月奴一出聲俊賢立馬就有了好主意。他快走幾步出去，臉上已經又是往日的閑散模樣。
“嫣然，一路上你也累的夠嗆，就快快回去吧。改日我去找你。”俊賢說著還不停地給嫣然使眼色，像是怕被裏麵的人聽到一般的小心。
“那俊賢哥我先回去了。記得要來尋我。”嫣然嬌羞的笑著離開了，步子輕快。看著嫣然消失在遠方俊賢的臉便陰沉了下來。
“少爺。”月奴雖然以前一直在廚房幫忙，可這並不表示他不懂得察言觀色，不懂得揣測主子的心思。
“在這等著我！”說完俊賢就又衝了進去，很快他就杠了一條棉被出來。
“來，一定要背好。”俊賢說著就將棉被放在了月奴的肩頭。一股臭味熏的月奴一個踉蹌。俊賢看在眼裏卻表現的若無其事。月奴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主子交代的事最好不要問，於是便跟著俊賢走了。
已經到了晚夏，天氣雖沒有那麽熱了，可風卻還是很大，一路上被風吹的臭氣熏天，月奴在心裏暗暗想到:怎麽比泔水還臭。雖然老夫人被用被子裹著，從外邊看不出來什麽，可背著的人一感覺就知道是人。
俊賢也是迫不得已，他當然不想這樣對待他的娘親，可是他思索一番還是覺得這樣做比較妥當。一來這樣做可以維護娘親往日來一直重視的形象，二來他也可以更好的照顧娘親，防止別人再迫害她。而更重要的是他想順藤摸瓜，找出那些蠢蠢欲動之人。
他這樣想著腳上的步子又放快了一些，後麵緊跟著的月奴已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衣服明顯已經濕透，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在地上，很快就又幹了。
“嘎吱”一聲。俊賢將門打開了，月奴不著痕跡地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慢慢放下。”俊賢幫著將棉被從月奴的脊背上抱了下來。
“你盡快去姑蘇街上找一個實在點的姑娘回來，最後是要既機靈又老實的那種。”俊賢說著就從衣袖裏掏出來了一枚金元寶交給了月奴。
“切記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是，少爺。”月奴說完俊賢就示意去吧。
待月奴離開俊賢便將重新將老夫人安置在他自己的床榻上，還好，他的屋子一直有人打掃。俊賢剛安排好老夫人就聽屋外響起了丫鬟的聲音。
“少爺，已經給您準備好了熱水。”
“放著吧。”俊賢平靜的說到。
“是，少爺。”然後窸窸窣窣地一陣響，俊賢估摸著那兩婢女已經離開了，他便自己將水提了進來。
俊賢一陣翻箱倒櫃之後終於找了一身略微小點的裏衣。他往自己身上比劃了幾下，然後就拿著進了床榻。
他本是要為老夫人更衣的，可世俗偏見他真真是邁不過，他努力嚐試了幾次最終還是不得不放棄了。他便走過去用洗漱架上的手帕沾上水準備為老夫人，他的娘親擦洗一番。
俊賢回到了魏府的消息很快就在府裏傳開了，這不已經傳到了興哥的耳朵裏。她正審問巧姐回來，滿臉愁容，一聽到大家議論著俊賢，她便上前打聽到:“少爺回來了？”婢女們正談論的興奮，誰還有心情理會她，也不知是誰回了句:“回來了。”
興哥一聽掩飾不住的笑意在臉上醞釀開來，她轉過身提起長裙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