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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5章 暗手

  下午的時候,顧詔在機關大澡堂裏泡了一下午。這機關澡堂在二十一世紀已經基本見不到了,到處都是洗浴桑拿洗腳城。


  很寬闊的大房子,就好像工廠的車間,在裏麵用水泥瓷磚修成占該房子麵積三分之一的水塘,裏麵滿是冒著煙霧的熱水。脫去衣服,靜靜的靠在澡池邊上,那渾身的疲乏就跟著那騰騰的熱氣消散在空中。


  若是沒事,也可以閉上眼睛休息,顧詔就是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等到天色將黑的時候才走了出來。


  趁著還有時間,顧詔又花了五毛錢理了個寸頭,配合他棱角分明的麵龐,頗有些滄桑感的眼睛,竟然有了幾分成熟自信男人的風采。他考慮了半天,又跑到眼鏡店配了副平麵眼鏡,將身上的鋒銳藏起來一些,在淩厲中增加了幾分溫文爾雅。


  等到付桂萍回家之後,看著麵容煥然一新的顧詔,頓時驚訝不已。尤其是顧詔竟然剪掉了他很愛惜的頭發,這讓付桂萍更增了幾分疑惑。


  “媽。”顧詔可不想讓付桂萍詢問太多:“今天請何阿姨吃飯,選的是哪家館子啊,好不容易改善改善夥食,您可別隨便湊活。”


  洗過澡後,顧詔重生的不適已經消失,腦海變得非常清晰。這位何阿姨名叫何紅秀,在光北縣的官場,可是無人不曉無人不知。原因無他,她就是常務副縣長嶽海歌的夫人。盡管顧詔知道,嶽海歌在這次縣衙人事變動上保持的態度對於顧家人來說無疑就是晴天霹靂,可在官場上卻無法明論黑白。


  顧浩然的事情,嶽海歌除非拿自己的仕途做賭注,否則結局無法改變。顧詔提醒顧桂平請客吃飯不要草草行事,為了目的而請客,心裏還是帶著些功利色彩的。根據顧詔的猜測,今天晚上見麵之後,母親肯定要跟何紅秀拉交情說委屈,以同情牌出手,但何紅秀跟嶽海歌現在也等於是走鋼絲,一步錯誤非但上麵對他不滿,同僚也會隔閡很深。一個常務副縣長,充其量也就是四五把手,憑什麽跟上麵對他帶著有色眼光的幾名頭頭較勁掰腕子?


  同情牌在嶽海歌夫婦麵前,此刻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了。顧詔看著付玉萍眼中的愁緒和無奈,下定決心不能讓嶽海歌夫婦看扁。


  付玉萍微笑,摸了摸顧詔紮手的小短寸,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我跟你何阿姨就是說點家長裏短,去什麽好館子啊,找個清淨點的地方坐坐就行了。”


  得,顧詔一聽就知道,付玉萍是準備把同情牌打到極限,沒準還要玩玩小輩牌。可憐母親這位鐵娘子,做起工作來是佼佼者,但是官場的彎彎繞卻是沒那麽剔透。雖然嶽海歌和顧浩然是戰友關係,但是沾染上官場這染缸,再純正的人也會有點小心思。自從顧浩然複原之後,嶽海歌對顧浩然是百般照顧,人家這麽做,就沒有一點私心?無非是想多一道抗雷的盾牌罷了。但現在關係到仕途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的時候,嶽海歌憑什麽再站出來?搏同情,在普通大眾身上或許管用,但放在官場上,那就有些小家子氣了。


  “媽,話不能這麽說。何阿姨整天忙工作已經很累了,跟您這位知心朋友出來坐坐,那就要輕鬆輕鬆。找個小氣扒拉的小餐館,那可不是吃飯,倒成了受罪了。”顧詔笑了笑,嘴甜的說道:“正好我也解解饞嘛。”


  付桂萍看著顧詔輕鬆的笑容,心酸不已,現在丈夫不知究竟如何,但據說情況不容樂觀,要是再為難了兒子……縱然顧詔不知道家裏的情況,但哪個做母親的受得了兒子的哀求,咬咬牙說道:“那好,咱們就是明日飯店要個單間吧。”


  這個年代,下館子就是奢侈的事,更何況去明日飯店。這飯店的老板也屬於先富起來的那一批,早早出手弄了個飯店,倒也是個人才。


  “早就聽說明日飯店飯菜香,今天終於有口福了。對了,媽,我能不能叫個朋友啊?”顧詔裝作無心的說道。


  “這個……”


  “媽,我們就是蹭飯嘛,你們說你們的,要是不方便,咱們吃飽喝足就走,那還不行?”顧詔打著啞謎:“關係挺好的朋友,今天父母不在家,一個人怪可憐的。”


  本來付桂萍過去打同情牌的,想要何紅秀在嶽海歌那邊吹吹枕頭風,但顧詔一臉為難的臉色,仔細想了想,帶兩個小輩過去,也能在同情牌上加大力度。


  “男的女的?”何紅秀問道。


  “那個……是女孩子,我們是好朋友。”顧詔一臉為難,惴惴的看向付桂萍。


  這種不安的表現無疑給付桂萍極其錯誤的引導,顧詔跟這女孩子很有可能不僅僅是好朋友,還有可能進一步交往。兒子到底是大了,付桂萍的八卦之心迅速升起,暫時把顧浩然的事情放了放,連忙問道:“這姑娘家庭成分怎麽樣,有沒有正式工作,多大啦?”


  “媽……”顧詔哭笑不得。


  ……


  趁著付玉萍去機關家屬院的時間,顧詔找到了秦小鷗,邀請她晚上吃飯,算是回報中午的飯恩。


  秦小鷗上上下下的打量顧詔,仿佛在審視階級犯人一般,用她的話說,顧詔這殷勤獻得太快,讓她非常懷疑,顧詔有不良企圖。


  話是這麽說,這姑娘還是顛顛的跑回家,換了一身衣服,跟著顧詔來到明日飯店。這姑娘穿了身現下流行的的確良白襯衫,燈絨軍綠褲的邊緣墜了幾朵小花,說不出來的時髦和青春。


  顧詔剛剛走近她,就有股暗地裏的幽香悄然而至。他笑了笑,說道:“化妝了?”


  秦小鷗嫣然而笑,摸了摸粉嫩的臉龐,皺皺鼻子,眼中帶著幾分欣喜的低聲道:“瞅出來啦?”


  顧詔點點頭,看到秦小鷗鬢角有縷頭發捶了下來,按照十幾年養成的習慣,伸手幫她順到了耳後。


  手指不免觸碰到秦小鷗的耳朵,秦小鷗的身體顫抖了幾下,旋即啐道:“你這家夥,死心不改,還是忘不了沾女孩子的便宜。”說著,她向後退了半步,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顧詔一愕,秦小鷗這一副如臨大敵的表現,讓顧詔哭笑不得。他攤開雙手,無辜的說道:“我說大小姐,咱們從認識到現在也有二三十……也有小兩年了,我在你心裏就是那樣一副德行?”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秦小鷗的臉色越發紅潤了。她恨恨的一咬嘴唇,小巧的如玉貝齒中,一顆若隱若現的小虎牙便暴露在顧詔的眼中。秦小鷗秦大小姐一直宣稱,她之所以獨身,是因為還沒有遇到值得她把小虎牙印留在那人身上的人。對於這種說法,顧詔嗤之以鼻,他的兩條胳膊上可是有十多處被秦小鷗咬的青一塊紫一塊的。


  “你就耍流氓吧你!”秦小鷗憤憤的說道。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前兩年認識時候那略顯尷尬又讓人欲說還休的曖昧,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起來。


  顧詔兩眼亂飛,卻不經意的落在了秦小鷗的腿上。這姑娘的長腿較之二三十年後雖然不是那麽渾圓魅惑,但卻別有一番朝氣。


  “再看,再看把你眼睛摳出來。”發現顧詔的目光正落在她的長腿處,秦小鷗到底是發了脾氣。現在大街上流行的喇叭褲,她雖然沒穿,但她堅信顧詔正在腦補著她那長腿的彈性,畢竟認識的時候,被這小子摸了一把。


  顧詔啞然失笑,搖搖頭說道:“美女嘛,本來就是被人欣賞的。若是沒有人欣賞,誰知道她是美女還是醜女呢?”


  這種略帶曖昧的稱讚在八十年代可算是很少有的,秦小鷗頓時瞠目結舌,咂著嘴巴說道:“喲,會油嘴滑舌了哈?”但她眼中那種笑納讚美的意思一點都沒有掩飾,顧詔這馬屁絕對拍得很正。


  “是啊,打了一架,腦袋開竅了。”顧詔笑眯眯的說道,眼睛更是肆無忌憚的開始掃描秦小鷗的全身。盡管秦小鷗全身都在寬鬆衣服的遮蓋下,但對於秦小鷗,顧詔實在是太熟悉了,腦海中迅速地閃現出二三十年後,這姑娘依舊驚擾世人的絕世風情。


  秦小鷗一見顧詔眼光灼灼,頓時有些招架不住。現在她還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裏承受的起經過千錘百煉的顧詔這種注視?她憤憤的一跺小腳,燈絨芯布鞋踩得地麵通通響。


  顧詔哈哈大笑起來,對於父親的憂慮也減輕了少許。如今已經基本知曉父親到底因為什麽鋃鐺入獄,心頭也有了完善的計劃,心情就開朗了許多。今天晚上,還是很重要的一步棋呢。


  秦小鷗見顧詔哈哈大笑之後便陷入了沉思,老半天不說話,不由又跺了下小腳,伸手在顧詔的胳膊上擰了一下,薄嗔道:“你不是說請我吃飯麽,怎麽現在還不走?我可告訴你,晚上可沒有工作餐可以蹭!”


  顧詔笑道:“哪能讓你餓肚子呢,走,咱們這就走,明日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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