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離開
這是尹寒陽聽到動靜從裏麵的小房間裏跑出來，拖鞋都穿反了：“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她下地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喝下去還是心有餘悸。尹寒陽拿了沾濕的毛巾過來：“擦把臉。”
??她沒有接，重新回到床上，被子又一半垂在床下，她用力拽了拽，突然說：“我想自己回去。”
??溫濕的毛巾在手上緊緊攥著，尹寒陽沉默了一會，說：“你現在自己開車不安全，我叫送你的人在樓下等你好不好。”
??這可能是他最大的妥協了，雷蕾沒說好與不好，悻悻的蓋上了被子，尹寒陽傻站著半天看她確實沒了動靜才回到裏麵的房間去。
??……
??到底是夢是醒總是分不出，回到娘家，所有的一切都沒變，還有雷嚴和孟姨的氣味在。
??窗明幾淨，每一個碗都亮晶晶的，這是孟姨的習慣，洗淨了碗筷還要用幹毛巾仔細的擦一遍再放起來，雷蕾還總是開玩笑，說她好像韓劇裏的媽媽，做什麽事都那麽講究。
??她坐在客廳的長椅上，那是雷嚴平時坐的位置，輕薄的綢緞坐墊已經舊了，不再像嶄新的時候滑不溜手，眼前的茶台早已幹涸，久不被衝洗，茶寵一個個都沒了精神，她隨手一掰，上水的聲音依舊熟悉，還有雷嚴的笑聲，她仿佛看見雷嚴坐在她的身旁對著她笑。
??廚房裏傳來紅燒牛肉的味道，香噴噴的，這個味道她可以吃下兩碗米飯，孟姨叫她：“雷蕾，去撥個洋蔥。”
??她連忙起身應了一聲，從冰箱裏取出幹巴巴的洋蔥，一直剝一直剝，嗆得眼淚都流出來還在剝！
??“你這孩子，剝成這樣還能吃嗎？”孟姨伸手要，她便伸手遞了過去，看似已經放在她的手上，洋蔥僅剩的一顆心瞬間滾落在地上……
??偌大的房子裏隻有她一個人，周圍已經模糊一片，她用力眨眨眼才算看得清楚些，真的隻有她一個人。
??樓道裏有腳步聲，她又恍惚的以為是他們買菜回來了，高興的去開門，結果卻看見尹寒陽拎著一袋東西站在門口。
??她失落地回到屋子裏。尹寒陽跟了進來，輕聲的把門關上，說：“阿柔說你出去一上午，我想你一定是在這。”
??她頭也沒回，冷冷的說：“我想搬回來住。”
??他沒了聲音，過了片刻才說：“好，我叫他們收拾一些咱們的東西搬過來。”
??“我是說我一個人搬回來住。”
??“雷蕾？”尹寒陽放下手裏的東西，從身後摟住她單薄窄小的肩膀：“別這樣好不好，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別這麽對我，我真的怕了。”
??這是尹寒陽第一次真正感覺到害怕，比起拆炸彈和挨槍子，雷蕾的態度讓他心驚肉跳忐忑不安。
??“你怕什麽？”她忽然轉身，指著立櫃上擺放的黑白牌位照片：“害怕麵對他們嗎？”
??尹寒陽無奈到語塞：“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不怪我？”
??雷蕾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除非你媽把命還給我。”
??“說到底你恨的是她，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這麽過分的話尹寒陽都忍了，其實他真的心虛，斷絕母子關係，簡素心仍然是他的母親，俗話說得好，什麽都可以選，父母沒得選，這是不爭的事實，他沒有立場去勸慰失去雙親悲痛欲絕的雷蕾。
??“尹寒陽，我們的婚禮沒完成，也沒領證，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
??他怔怔的看著，半天沒有說話，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在抖：“你可以怪我，恨我，說什麽狠話都行，就是不能說我們沒有關係。”
??他眼底一點一點泛紅：“我說過，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別想和我劃分界線。”
??“這次不一樣。”她完全放棄的說：“你媽，害死了我全家，難道我還可以和你過一輩子嗎？還要為你們尹家生孩子嗎？太可笑了。”她說的冷若冰霜，尹寒陽不寒而栗。
??他不敢相信雷蕾會遷怒他到憎恨的程度，可他無力辯白，所有的言語都會因為簡素心是他的母親而顯得蒼白。
??這麽多天以來，雷蕾一直都在痛苦中掙紮，她知道尹寒陽與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她就是不能對他視若無睹，仿佛一看到他就會想起害死她全家的那個人。
??無數次她想過放下，為了孩子，為了他們相愛的過往生死與共的時刻，可是還是做不到，他的那雙眼，偏偏就是那雙眼睛像極了簡素心，她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還何談跟他在一起。
??望著牌位上的照片，她不知道死去的父母會不會死不瞑目，是的，她不得不迷信的相信這些。
??尹寒陽沉默了許久：“你想幹什麽？”
??她淡定自若：“我沒有辦法替你們尹家生孩子，你媽不讓我嫁給你，她做到了。”
??尹寒陽目光觸動，強製性的把她抱在懷裏：“別這樣好不好，別把我和她聯係在一起，以後，以後我們不會再見到她，隻有我們一家三口好不好。”
??她冷的像冰塊，眼神似乎是渙散的：“你覺得，你媽媽害死我全家，我還會和仇人在一起嗎？”
??“我不是你的仇人。”
??“可她是，她是你媽，這一點改變不了。”
??從來沒見他如此低聲下氣過：“雷蕾，我知道你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可以等，等你冷靜以後，可我們的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傷害他。”
??她似乎笑了一下，輕輕的推開他，眸子失去往日的光芒：“我要怎麽麵對你麵對我們的孩子，難道我要告訴他，是他奶奶害死了他的外公外婆嗎？”
??他不知如何是好，微動的嘴唇難以啟齒。
??“別自己騙自己了，以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會想起他們死的那一天，尤其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就是他們的死忌，你讓我怎麽忘記。”
??她眼裏泛著淚：“這不是時間就能衝淡的記憶，我做不到。”
??尹寒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他害怕她說出那句話，結果還是沒能阻止，她終於說出口：“我們把孩子打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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