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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真凶

  “我說林老弟,你能不能不要賣關子了?”


  大田正男表情古怪的說。


  “啊,抱歉!”


  林海意識到“偵探遊戲”玩的太投入了——他倒不是成心裝那啥,隻是在享受慢慢將套在獵物脖子上的繩索收緊的過程罷了。


  既然已經惹人不快了,林海不再賣關子,直接揭開了謎底。


  “害死平井玄次的真凶就是你——小鬆先生!”


  林海頗有氣勢的指向小鬆京子。


  “我?”


  小鬆京子似乎很意外,俄而低聲道:“不管怎樣,平井先生在我的店裏出了事情,我確實該負責任。”


  她說著伏地向眾人致歉。


  “咳咳,這個,林老弟,你這麽說有證據嗎?”


  大田正男怎麽看,都無法將柔柔怯怯的小鬆京子和凶手聯係起來。


  “要說證據,還是警視正你最先發現的呢。”


  林海說著,從兜裏掏出了一個透明證物袋。


  林海戴上手套,將一小節竹子拿了出來,示意大家看。


  “這是……從尺八上截下來的?”


  神田來未子最先認出了證物的來曆。


  “抱歉。”林海對她說道:“之前騙了你,實際上警方並沒有從平井先生身上找到尺八,這一段是我意外從更衣櫃上麵找到的。”


  “那個不是……”


  上杉隆誌剛開口,就聽到大田正男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林海瞪了上杉一眼,不客氣的說道:“警部如果想發表意見,最好等我把話說完!”


  大田正男也走到上杉隆誌身旁,語重心長的說道:“多聽,多看,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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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可能會奇怪,這段尺八有什麽特別之處呢?現在就讓我來告訴大家。首先,這一小節,是尺八的歌口……”


  什麽是歌口?


  歌口就是用於吹奏的一端。


  尺八與蕭類似,但是歌口是外切口,和蕭比起來更加容易碰壞,因而歌口會用牛角、象牙等材料進行鑲嵌。


  根據歌口的鑲嵌形狀不同,可以準確判斷出它所屬的流派。


  “神田同學能看出這支尺八屬於哪個流派吧?”


  “琴古流,我祖父教授的就是琴古流。”


  “神田同學不喜歡尺八對吧?”


  “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沒有發現它和普通琴古流尺八的區別。”


  “是嗎?我雖然學過一段時間,但是說實話,我對它一點興趣也沒有。”


  神田來未子煩躁的說:“尺八也好、扇舞也好,還有這座老氣橫秋的城市!我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為什麽我不能追求自己的夢想?就因為我出生在那樣的家庭?說實話,我真是受夠了!”


  神田來未子的突然爆發,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想想她也怪可憐的。


  她的

  祖父是頗有名望的尺八大師,祖母是關西地區跳扇舞的名人,母親則是教古琴的,這樣的家庭長大的神田來未子,想要成為流行歌手,可以想象來自家庭的阻力有多大。


  不僅她是如此,她的妹妹也是如此,兩姐妹的叛逆,很大程度上是成長環境造成的。


  你問她們的父親?


  抱歉,那是個贅婿,沒有什麽話語權的。


  ……


  “林老弟,你說的區別指的是什麽?”


  大田正男急切想要知道下文。


  林海答道:“從歌口的鑲嵌形狀來看,這支尺八不是現代的琴古流尺八,而是更古老的,介於古代尺八之間的一種形態。”


  “有什麽特別嗎?”


  “這種尺八,我曾在博物館裏見過,是江戶時期的虛無僧的法器,說是文物也不為過。但它又不是普通文物,平井先生決定將它送給神田同學作為‘定情信物’,可見非常珍惜它,所以這支尺八應該是他的祖上傳下來的。”


  “我之前說過,平井先生給我打過威脅電話,當時有件讓我很在意的事,那就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嗡嗡作響。結合這截‘歌口’,可以想象他當時是頭戴天蓋打的電話,目的應該是為了隱藏身份。那麽‘天蓋’哪去了呢?”


  虛無僧的天蓋,是類似雞籠的竹鬥笠,扣在都上,就像扣了一個竹筐。大田正男想了想天蓋的形狀,覺得有道理,於是問道:“這說明什麽呢?”


  “天蓋、尺八、偈箱,是虛無僧的三件寶。既然是祖上傳下來的,肯定要鄭重對待,天蓋又不像尺八那樣便於隨身攜帶……所以,我的結論就是,平井先生在附近有房產。”


  林海說到這裏,看向小鬆京子。


  “你應該很清楚吧,小鬆先生?”


  小鬆京子低頭道:“是。鬆竹庵正是平井先生的祖產。”


  “什麽?!”


  大田正男一驚,對參與問詢的警員怒道:“這麽重要的線索怎麽沒有發現?”


  警員分辯道:“房主明明叫佐藤二郎……”


  大田正男聽完,又迷糊了。


  林海說道:“佐藤二郎應該是平井先生原先的名字。”


  林海說著走到燒烤攤主麵前。


  “你說是吧,佐藤一郎,又或者太郎?”


  燒烤攤主沒好氣的說道:“你胡說什麽,我明明叫山內雄一,我說,你們到底要磨蹭到什麽時候?我的生意都被你們耽誤了!”


  林海反問道:“山內老板知不知道DNA鑒定?兩個人有沒有血緣關係,隻要鑒定一下就知道了。”


  燒烤攤主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問道:“你怎麽猜到的?就因為我們長得像?”


  這相當於變相承認了。


  林海說道:“長得像隻是一方麵,其他原因還有


  很多。”


  “比如?”


  “不是什麽人都能在花見小路擺攤的,沒猜錯的話,你是杉口組成員?”


  警方聞言,頓時如臨大敵。


  “是又怎麽樣?”燒烤攤主反問道。


  大田正男替林海回答道:“有傳聞平井玄次和杉口組有關聯。”


  “就因為這個?”


  林海說道:“再有就是,平井先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打到一半突然斷掉了。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想起來,你正好問我‘是否要放辣椒’,我想平井先生應該是聽出了你的聲音,所以下意識掛掉了電話。”


  “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吧?”


  “是很牽強,不過既然你已經承認了,透過這個細節,可以發現很多東西。比如說,你們兄弟兩人關係不好。”


  “哼!”山內雄一沒好氣的說道:“首先,我已經不是杉口組成員了。其次,我這次回來,是想參拜一下先祖,結果那個混蛋居然把我拒之門外!說真的,他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林海不理會他的抱怨,重新將目光投向小鬆京子。


  “既然房產屬於平井先生,那麽他出現在那裏也就不奇怪了,鬆竹庵是兩層建築,小鬆先生隻租了一層對吧?”


  “是的。”


  “店裏的女招待,是你特意支走的吧?”


  “不,每天那個時間,大家都會去吃飯。”


  “那就奇怪了。那個時間段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你居然允許店員外出。”


  “沒有辦法。”小鬆京子語氣無奈,“現在經濟不景氣,人們對傳統文化的興趣也不比從前,所以……”


  “所以你的經營遇到了問題。”林海露出得逞的笑:“或許是因為交不上房租,或者其他經濟原因,總之,你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隻能殺死對方……”


  林海的推理被鬆本幸四郎打斷了。


  鬆本幸四郎說道:“你誤會了。小鬆先生在經營上確實遇到了困難,她也跟我提起過這件事,但是她不可能為錢殺人。因為就在上個月,她剛剛獲得了一筆投資,投資她的同樣是店裏的熟客,對方沒有限定還款時間,所以她實際上並沒有經濟壓力……”


  “鬆本先生認識對方?”


  “是的。”鬆本幸四郎衝大田正男說道:“警方證實一下,就知道我沒有撒謊。”


  “難道是我搞錯了?”


  林海撓了撓頭,見大家都在看他,於是道:“這件事也許是我搞錯了,但是我的證據可不止一個。”


  他從負責保管證物的警員那裏拿過一個茶杯,對小鬆京子說道:“小鬆先生還記得這個杯子嗎?”


  “店裏每一個杯子都是我親自挑選的……”


  “我指的不是這個。”林海搖頭道:“你殺我的時候,被我潑了一杯茶

  ,還記得嗎?”


  “我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攻擊你的人是小鬆先生?”


  大田正男瞪大了眼。


  林海點頭。


  “你不是說攻擊你的是個男人嗎?”


  “那是我搞錯了。”林海說道:“般若麵具。攻擊我的人戴著般若麵具,這不正常。”


  大田正男問道:“戴麵具隱藏身份,這不是很正常嗎?”


  “太正常就是不正常。”林海笑道:“這樣說可能有自誇的嫌疑,不過當時那種情況下,換個人基本上死定了。”


  “確實。”大田正男點頭道:“手無寸鐵又遭遇偷襲,正常人很難活下來。”


  “既然確定可以殺死對方,還用的著隱藏身份嗎?你可能會說,戴麵具是出於恐嚇目的,不過在我看來,小鬆先生不戴麵具的話,效果可能還要更好些……”


  大田正男被搶白,看向小鬆京子。


  林海繼續往下說。


  “所以,戴麵具,除了隱藏身份之外,還有分散注意力,甚至誤導他人的目的。”


  “誤導?”


  林海踱著步子,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來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吧——出於某種原因,小鬆京子準備殺死平井玄次,所以提前在平井玄次的尺八歌口上塗了毒。”


  毒?哪來的毒?怎麽又扯到下毒了?


  幾個清楚歌口來曆的人都感覺莫名其妙,但是都聰明的沒有吭聲。至於腦子有點軸的上杉隆誌,因為連番遭遇敲打,又被林海死死盯著,再傻也知道不是發問的時候。


  林海收回視線,暗暗鬆了口氣,繼續還原來龍去脈——


  平井玄次去相親前,先去了鬆竹庵,換掉了白天在學校時穿的西裝。


  小鬆京子聽說他要相親,於是趁他換衣服時,在尺八的歌口上下了毒,目的是嫁禍給平井玄次的相親對象。但是,小鬆京子或許聽到過他私下裏吹奏尺八,卻不清楚他從不在外表演,所以她的陰謀並未得逞。


  平井玄次相親後,回到鬆竹庵裏,給林海打威脅電話。在打電話的時候,他聽見了山內雄一(燒烤攤主)的聲音,進而得知林海就在花見小路。


  於是,他帶上一把肋差,準備出去恐嚇林海。


  平井玄次下樓,撞見了小鬆京子。


  小鬆京子發現平井玄次沒有死,擔心他死在店裏或其他什麽地方,導致自己的罪行敗露,於是找借口騙他去洗澡,以便將尺八偷走。


  結果沒等小鬆京子把尺八偷到手,林海等人到了。


  小鬆京子隻好先去招待林海。


  而與此同時,平井玄次聽到了外麵的說話聲,得知林海要和神田來未子私下交談。


  平井玄次經過激烈的天人交戰,最後打定主意向神田來未子攤牌,於是給神田發了短信。


  神田收到短信,到女更衣室見平井玄次。(平井為什麽選在女更衣室,原因不解釋。)

  見麵後,平井向神田表白,結果遭到拒絕,心灰意冷之下,選擇了自殺。


  在這個過程中,小鬆京子就躲在隔壁的男更衣間——或者對麵的女洗手間裏。總之,她知道了兩人之間的秘密。


  小鬆京子在確定神田離開後,進了女更衣間,打算拿這件事要挾平井玄次,結果發現平井玄次已經死了。


  人不是小鬆京子殺的,按道理來說,她沒必要緊張,但她發現下了毒的尺八找不到了。


  為了避免惹禍上身,小鬆京子當即決定嫁禍他人。


  她將平井玄次藏進更衣櫃裏,迅速清理現場,然後拿起平井玄次的肋差,穿上男式浴衣,戴上能麵,假扮成平井玄次,去襲擊神田來未子。


  是的,她真正的目標並不是林海,而是神田來未子。


  她是想將整個事件偽裝成“情殺”後的“自殺”。


  然而小鬆京子沒有想到的是,神田並沒有回去找林海,結果險些殺錯了人。


  林海說到這裏,對小鬆京子說道:“如果不是平井先生的屍體被人發現,你是不是打算將錯就錯?”


  小鬆京子依舊沒有吭聲。


  這時,燒烤攤的攤主,山內雄一說話了。


  “我有個問題想不通。”


  “你請講。”


  “你說小鬆先生假扮成了平井玄次,這不太可能吧?”


  “有什麽不可能的?”林海反問了一句,說道:“她的身高與平井相仿,又熟悉對方的習慣,身為芸者(關東人對藝伎的稱謂)有著精湛的演技,再加上能麵分散注意力,要扮演一個男人有什麽難的?”


  “就算這樣……”山內雄一依舊不敢相信,看了眼小鬆京子,而後對林海說道:“就算這樣,你拿一個杯子作為證據,未免太兒戲了吧。”


  “關於這個杯子。”林海將杯口展示給周圍人,說道:“骨瓷比普通瓷致密,但也更薄,我用它來擋刀,居然沒有碎掉,這說明什麽?要麽對方力氣不足,要麽對手留手了。這是第一點。”


  “第二,聽到尖叫聲,對方沒有繼續攻擊,恐怕不是因為時間來不及,而是意識到就算殺了我也沒有意義了。”


  林海頓了一下,看向小鬆京子:“當然,時間確實不大來得及,小鬆先生沒發現自己的頭發盤的不夠仔細嗎?”


  大家看向小鬆京子,發現她的頭發確實有點亂。


  山內雄一說道:“這都是沒根據的猜測,你最開始的時候也說了,從女更衣室去你的茶室需要繞一圈,不可能不被其他人撞見……”


  “也許茶舍裏有不為人知的暗門?”


  “越說越離譜的!”


  “好了。”


  小鬆京子

  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


  “我承認,一切正如林君所說。”


  小鬆京子說著,突然開始寬衣解帶。


  女孩們見狀紛紛驚呼起來,男人則紛紛瞪直了眼。


  然而沒有香豔的場麵出現。


  小鬆京子脫下盛裝,露出了底下的男式浴衣。


  已經不需要再解釋了。


  ……


  真凶終於浮出水麵,大田正男看著小鬆京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歎了口氣,說道:“小鬆先生,雖然人不是你殺的,但是你偽造現場和意圖襲擊他人的行為,依然觸犯了法律,所以我現在以京都警方的名義將你逮捕,你沒有異議吧?”


  “沒有。”


  小鬆京子低著頭,向能見裏香伸出雙手。


  “慢著!”


  就在大家以為塵埃落定的時候,山內雄一突然開口。


  小鬆京子猛地抬起頭,焦急的對山內雄一喊道:“太郎!”


  “值得嗎?”山內雄一問道。


  小鬆京子沒有吭聲。


  山內雄一歎了口氣,對大田正男說道:“警官,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京子無關,真正的凶手,其實是我。”


  大田正男怎麽也沒想到,臨到最後又冒出這麽一出。


  自以為猜到對方想法的大田正男說道:“神內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頂罪什麽的……”


  “讓他說下去吧。”林海阻止了大田正男。


  山內雄一看向林海:“你似乎不感到奇怪?”


  “當然。”


  “要不你繼續?”


  “不。”


  林海微笑著對山內雄一說道:“我的任務隻是找出真凶,至於真相,就請你告訴大家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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