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誰又殺了小銀子
之所以沒有繼續追問,一則心情欠佳,也已經親自印證了心中的疑惑,便沒有了其餘的意義。白了,關於從銀子身上,還能挖出什麽線索?我已經不太關心,無外乎狗咬狗一嘴毛罷了。
二則,就是此番已經耽擱良久,而朝臣們也在宣政殿中等候多時了。解釋這個道理更簡單。昨夜,先是權閹死了,繼而就有北衙禁軍嘩變。如果,我還不及時上朝露麵,以安撫人心。指不定朝堂會亂成什麽樣子。
所以,止住群臣的議論後,我開口所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維穩。或許,是朝堂諸公這段時間的所有工作重點。
維穩,這是個後世的詞語。按字麵意思解釋,就是維持社會穩定。可本質上,卻是隨著官員腐敗加劇,社會貧富差距日益擴大,人民基本權利得不到保護等原因,底層人民不得不頻繁做出逾越法律規定的反抗。對這些活動持不支持,甚至是強硬打壓的態度,即“維穩”。
換而言之,甜棗要給,棒子也要揮,這就是維穩工作的核心。其實,後世朝隻要中央有什麽政策變化,乃至於大型黨政會議之類,就會搞上這麽一套。特別是我曾經從業的土木工程行業,麵對著大量的民工群體,這些人就是社會的最底層,所以維穩工作和壓力更甚。對此,我自然也算輕車熟路,駕馭有方。
眾臣工讓我一席話,自然的大眼瞪眼。正洋洋得意之時,一盆冷水卻潑了過來。因為黃瀚前來覲見,還他娘的又出事了。銀子這廝,竟然死在了內侍省。
後宮之事,自然沒必要讓朝中眾臣知曉。於是,我便吩咐散朝。將黃瀚叫到紫宸殿中,擯棄眾人後,我才怒氣衝衝的對黃瀚言道,“吧,究竟怎麽回事?銀子這廝,其罪當誅不假。可誰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如此猖狂,還敢在內侍省中動手?置朝廷法度何在,置吾的顏麵何存。查,給吾狠狠的查,查所有嫌疑之人,從相關聯的宦人、宮女,包括押送看守的禁軍侍從開始查起。”
“聖人恕罪。末將已經擅做主張,開始盤查了。更將所有嫌疑宦人、宮女、包括押送看守的禁軍侍從,都控製了起來,並逐一盤問。可盤查來盤查去,事情的來龍去脈摸清楚了不假,可總覺得事有蹊蹺,才不得不讓聖人知曉。”
“哦,事有蹊蹺。何事蹊蹺?”
黃瀚不由咂了咂嘴,這才道,“聖人還是先聽聽事情的經過和原委吧!”
我點點頭,“自無不可,愛卿但無妨。”
“聖人先前吩咐楊將軍遣人將銀子押縛內侍省受審,楊將軍便將此差事交予末將著辦。可銀子到了內侍省,不但不再張口,還朝末將討要了一份吃食。末將當時也未多想,便應下了。可不曾想,剛扒拉幾口飯菜,銀子竟然就口吐白沫,一命嗚呼了。嗯,自然是中毒身亡。”
楊叔寶將銀子交給黃瀚押送內侍省審理,一則是我的要求,同時也是考慮北衙禁軍諸事忙碌,要及早脫身。二則,也是因為黃瀚乃親信之人,足夠放心,才有如此舉措。所以,楊叔寶的這番安排,本是人之常情,也並非感覺到了什麽,要刻意規避。
至於黃瀚,有疑點嗎?自然也沒有。白了,銀子昨夜匆匆逃走,到今日近午時,還滴水未進。銀子不開口,還討要一份吃食,依他看來,可能有點要挾的意味存在。甚至可能覺得,銀子這廝話都到這個份上了,有些事情也想開了。臨死之前,想好吃好喝一頓,也乃人之常情。
那麽,銀子呢?究竟,是不是感覺到什麽了?所以,才會忽然閉口不談,隻是要份吃食罷了。
想到這裏,即便已經有所懷疑,乃至於有些心灰意冷,我還是下意識追問道,“那些送飯之人,包括尚食局的宮人,都一一審訊過了嗎?”
“自然。末將先將送飯的宦人抓來盤問,卻毫不知情。於是,末將再遣人去捉拿尚食局涉案的宮人,卻得知一名太監,已經自縊身亡。逐一確認,身亡之人竟是尚食局之食醫韋可人。”
“所以,蹊蹺就蹊蹺在此處,對吧?”
黃瀚點了點頭,“正是。這廝,若真是閹賊關聯之輩,聽到風聲怕被牽涉,想給銀子下毒,亦無可厚非。可既然已經功成,又何須自行了斷,多做這些無用功。萬一,銀子這廝並未招供這廝,豈不是多此一舉。”
我笑道,“或許,這廝隻是一時魯莽,最終才醒悟過來,明白這些道理呢?知曉銀子之死,遲早要追查到自己頭上。與其受盡折磨,還不如自行了斷來的痛快?”
見黃瀚還要再分辨,我立即就打斷道,“得了,主謀既然已經找到了。就把其他人等悉數放了便是。這事,如此終結即可。”
話是這麽,可我的心裏,卻是波瀾壯闊的很。白了,尚食局是幹什麽的?供應宮中的飲食,也包括我的膳食。一個食醫,也算實權人物了,卻死就死,還是自願的。
那麽,究竟是誰幹的呢?或者,誰還有這樣的能量和本事?讓一個食醫,可以乖乖的聽話。哪怕是送死,也心甘情願呢?
輪到這時,我便是用屁股去想,其實也能想到了。沒別人,也隻有現在的內侍省首官,左監門衛將軍魚朝恩,可以如此辦到了。
要,魚朝恩也算一個人物。玄宗皇帝時入宮,安史之亂時,隨肅宗皇帝出逃,就此成為肅宗皇帝親信之人。照理,肅宗皇帝的親信之輩,是不會討父皇喜歡的。畢竟,一朝子一朝臣嘛!可此人卻非如此。不但得到父皇的信任,還親睞有加,逐予以重任。
好吧,有人就要了。李輔國不是一樣曆經三朝,一樣得到大隋曆朝帝王的厚愛。這個,是真不一樣。李輔國在肅宗朝時,已經位高權重,父皇能夠順利登基多有仰仗。包括肅宗皇帝也多有忌憚,就更別父皇了,隻是不得不重用而已。
其實,從這個方麵也可以看出,魚朝恩這廝要比李輔國聰明,至少懂得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包括,在我的眼裏,敵人也從來隻有李輔國一脈,對魚朝恩缺乏足夠的畏懼和擔憂。
若不是銀子之死,存在太多的疑點,我可能都不會想到他。既然想到了他,我自然也想到了一句話。就是會叫的狗不咬人。誰知道魚朝恩,又是如何在暗藏禍心。開個玩笑,萬一這個人鋌而走險,也派人給我下毒,是不是輕鬆容易的很?話當年,肅宗皇帝不是一樣被毒死。
為何這般篤定,就一定是魚朝恩所為,道理也很簡單。白了,尚食局的首席女官,是尚食不假。但尚食局的內部,卻有很多宦人任職。這些宦人,皆由內侍省管理。而食醫這個官職,就在序列之中。
同時,即便韋可人的職位不低,但活動區域也多局限於尚食局周邊。換而言之,銀子落到我手裏,再押送內侍省。在這個短短的時間內,韋可人是不太可能提前得知消息的。
所以,其中還要有彼此聯係,互通有無之輩。而這個傳信之人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不會低。道理同樣很簡單。這個人若是地位低了,就做不到往來內侍省和尚食局的暢通無阻。到底,昨夜北衙禁軍的變故,導致今日宮中的排查和防衛,也是高規格。與此同時,這傳信之人,也根本就沒法對堂堂一介食醫發號施令。而能同時調動和指揮至少兩個品秩都不低的太監,其在宮中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至於魚朝恩為何要殺銀子,理由也足夠充分。表麵看上去,魚朝恩與李輔國若即若離,好似沒有太多的聯係。可事實上呢?李輔國權傾朝野,魚朝恩這廝卻能一直執掌內侍省,管理後宮數千的宦官。若私下與李輔國真沒有半點勾結,又豈能屹立不倒。
當然,我如果一定要查清楚,其實也很容易查出來。就查銀子押送內侍省後,內侍省進出的太監或宦人就成。可這麽搞,又有什麽實際意義呢?
至於,我為何沒有懷疑過宮中女官,甚至是尚食局的女官呢?道理也很簡單。首先,銀子是太監,韋可人也是太監。雖然宮女和宦人都深處宮闈之中,再有個別不堪,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彼此交往並不密切。所以,就算銀子張口,會牽連出來的宮女和女官,也是極少之數。同時,也沒有那個女官,能同時指揮和調動兩個以上品秩不低的太監賣命。
其次,就是男人生比女人膽大,更何況是心理扭曲的變態男人。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比如後世的明世宗朱厚熜一般,不給她們活路,就斷然幹不出這種事情。除非,是武媚一般的怪胎。
要武媚一般的怪胎,我其實也想到過上官婉兒。可上官婉兒與銀子有什麽關係?在選進紫宸殿以前,她恐怕連銀子都見不上。再者,就算真有牽連,想必她也明白,依照我對她的寵愛,就算她當真有負於我,我也頂多斥責她幾句罷了,何須如此行事。
隻是,主謀雖然鎖定在魚朝恩身上,可我卻不能輕易下手,無外乎打草驚蛇,讓魚朝恩等人也狗急跳牆罷了。畢竟,昨晚的事情,已經給了我一個鮮血淋漓的教訓。讓黃瀚結案,也正是這個原因。
而且,吸取教訓的我,不止要裝糊塗,還要做戲給魚朝恩等人看,以便暫時穩住他們。至於如何做戲?也就很簡單了。我去吊唁李輔國便是。政治嘛,不就是玩這種噱頭。
再者,我其實也擔心無恥史官亂寫,硬是我派人去刺殺了李輔國。當真開玩笑,我乃堂堂一國之君,又怎麽會幹這等無聊的事情,對吧?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