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延河

  「姓容的不止害死少爺,還斷了弟兄們的財路,死有餘辜!」仇豹咬牙切齒,惡狠狠將刀鞘「當」一下杵在懸崖邊沿的堅硬石壁。


  何爍年逾花甲,乾瘦深沉,鬚髮灰白眼神渾濁,淡淡道:「老夫安穩半生,誰曾想這把年紀卻被朝廷抄家?你們跟隨老夫多年,即使被逼無奈散夥,也要儘力給你們謀一份豐厚的安家銀。」


  仇豹笑得齜出一口大黃牙,諂笑說:「弟兄們絕對信得過您老!甭管什麼活兒,儘管吩咐,我們沒有二話,統統照辦!不過,游冠英能出什麼價?咱可是幫他殺欽差吶,冒著砍頭的風險。」


  「你害怕?」何爍斜睨一眼。


  仇豹蹲在懸崖邊,隨手揪了根草塞嘴裡嚼,扭頭掃視七七八八抱著刀劍或躺或坐閉目養神的同伴,脖子一梗,慢悠悠道:「害怕?嘿嘿嘿,弟兄們的刀都是喝過血的,誰身上沒背個三五條人命?可從前宰的肥羊全是商人或富農,宰就宰了,死者家眷頂多跳腳罵幾聲,沒本事追究緝兇。但這回不一樣啊,欽差呢,皇帝的人,弟兄們做了這個活兒,後半輩子得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地過日子。」


  「難道不殺欽差你們就能堂堂正正過莊戶日子了?」何爍頭也不抬,不緊不慢反問。


  「我——」仇豹語塞,被噎住了。他隨手又揪了幾棵草,一把全塞進嘴裡,用力嚼爛,直脖吞下肚。


  何爍專註盯著下方湍急河水,語調平平,說:「手上沾了人血,終生洗不清。宰普通肥羊來錢太慢,不如做個大的,游冠英許諾事成給二十萬兩,銀子老夫一文不要,全分給弟兄們。你們拿著銀子,就此收手吧,天大地大,改名換姓又是一條好漢,到時娶個俏婆娘,生幾個大胖兒子,安安穩穩地過下半生。」


  二十萬兩銀?全給我們分?


  標緻娘子、大胖兒子、安穩日子……


  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仇豹及其同伴們紛紛兩眼放光,掩不住滿腔的興奮渴盼。


  「老夫辛勞半生,落了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下場,家財俱被朝廷抄沒,落魄如喪家之犬。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何爍一字一句,眼睛充血。


  河風混著山風,懸崖邊樹葉嘩啦啦響成一片。


  仇豹畏懼地往後挪了挪,他可不想被風颳得墜崖摔死。


  老者卻穩穩立定懸崖巨石,衣袍獵獵飛揚,安之若素,令匪寇們嘖嘖稱奇。


  「何老,您下來點兒吧,風太大了。」仇豹再度提醒,群龍不能無首,生怕何爍也倒了。


  他們都是跟隨何家多年的得力手下。剛開始跟著何爍,主要負責打擊漕運生意場上的對手;後來跟著何爍的愛子何仲雄,何仲雄膽子更大,與九峰山匪首於鑫稱兄道弟,於鑫抄了縣衙和縣令的金銀財寶,雙方交易糧食、藥材與布匹,各取所需。


  地方官*無能,朝廷幾次派兵剿匪均無功而返,他們很是得意,快活了一年多。豈料,皇帝震怒之下,竟派出慶王剿匪!

  事態一再失控,何仲雄急欲抽身自保,於鑫卻咬死不放。何仲雄無奈,親自押糧到順縣,試圖規勸於鑫棄寨逃亡……後來,他們終究敗給了慶王,雙雙被擒,抄家獲罪,於鑫遭凌遲處死,何仲雄被斬首。


  凝視奔騰不息的延河水,何爍有感而發,搖頭道:「無妨,老夫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您老真是個人物!連河間巡撫都得聽您的,其他芝麻小官就更不用說了。」仇豹敬佩地豎起大拇指。


  何爍嗤之以鼻,漠然道:「你以為他沒有私心?他貪得無厭,提拔任用的州縣官員多半與他臭味相投,橫徵暴斂魚肉鄉民,激起民憤,上月關州的一場□□,血染長街,消息沒及時捂住,只能上報朝廷,引來了欽差,一旦徹查,巡撫至少也是抄家斬首。」


  「哼,狗貪官!」仇豹忿忿鄙夷罵:「我就知道,他們又想把過錯推給咱們!欽差一死,朝廷估計會派大軍搜山剿匪,弟兄們又得去外地躲避風頭。」頓了頓,仇豹好奇問:


  「何老以前是漕運府佐,見多識廣,您說說,這世上有不貪的官嗎?」


  何爍沉默良久,低聲答:「有。但極少,官場是大染缸,貪婪者多而清廉者少,清官很難獲得升遷支持。」


  「也對。」仇豹似懂非懂地點頭,緊接著痛罵:「游冠英忘恩負義,真不是玩意兒!您當年手把手推他當上巡撫,他翻臉就想順從朝廷在鹿水附近建軍營,想招來兵丁徹底剿滅咱們!」


  何爍盯河水盯得眼酸,終於走下巨石,負手踱步,冷笑道:「當年挖鑿拓寬延河河道的計策乃老夫提出,最終他升了巡撫、咱們得了往來便利。小二十年間,我何家給了他多少好處?金銀珍寶恐怕有幾大車,全都有賬本、有證人,想過河拆橋?他先掂量自個兒腳底結實不結實吧。」


  仇豹忙起身跟隨,躬身彎腰,豎起大拇指誇讚:「高,實在高!游冠英靠不住,幸虧您有遠見,留了後手,否則咱豈不給氣死?」


  「別貧嘴了。」何爍嚴肅吩咐:「山豹,你去叫弟兄們警醒些,待會兒別手軟,殺了欽差有二十萬兩,游冠英絕不敢賴賬的,到時全分給你們去過好日子。」


  「是!」仇豹兩眼放光,「呸」的吐掉半口青草渣子,精神抖擻地跑去安排伏擊劫殺。


  與此同時

  巡撫衙門後院

  日上梢頭,游冠英卻仍歪坐床上,靠著兩個軟枕,心神不寧,低頭沉思。


  「大人,您起啦?」美貌妾侍領命進入,手捧小托盤,腰肢搖擺笑盈盈,柔聲請示:「大人,妾服侍您洗漱吧?」


  「嗯。」游冠英頭也不抬,他輾轉反側一宿未眠,眼泡腫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是。」妾侍柔順謙恭,跪地為其穿鞋,而後伺候其洗漱,最後習慣性地拿過常服——


  孰料,游冠英毫無徵兆地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用力將妾侍扇得踉蹌後退,怒斥:


  「你拿常服做什麼?今日又不是休沐,本官趕著去前堂處理公務呢,誰叫你拿常服的?好歹跟了本官幾年,怎的如此蠢笨糊塗?」


  妾侍慌忙跪倒,左臉紅腫、嘴角破裂流血,卻絲毫不敢哭鬧,戰戰兢兢磕頭求饒:「妾知錯了,大人恕罪,大人饒命,都怪妾糊塗蠢笨。」


  其實,她完全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因為游冠英平日極少去前堂,也不願意穿繁複的官服,公務皆交由主簿安排幕僚處理。


  「罷了,饒你一回。」游冠英沒好氣地揮手。他發了一通邪火,心情平復許多,吩咐道:「起來吧,趕緊去拿官服。」


  「是,是。」妾侍起身,低頭強忍淚意,細緻伺候游冠英穿好官服。


  「老秋呢?」


  「妾、妾不知。」


  游冠英眼睛一瞪,剛要罵,門口侍女卻畢恭畢敬道:

  「啟稟大人,秋管家求見。」


  「叫他趕緊進來!」游冠英心急火燎地催促,又煩躁呵斥妾侍:「你還杵著做什麼?滾滾滾,沒眼色的蠢東西。」


  「是。」妾侍如蒙大赦,急忙躬身告退。


  不消片刻

  「參見大人——」秋管家剛要行禮,卻被游冠英劈頭打斷:


  「辦妥了?」


  秋管家東張西望看了看門窗,靠前幾步,壓低聲音,耳語告知:「妥了。」


  「萬無一失?」


  「何老大親自出手、老朱協助,大人就放心吧。」秋管家竊喜道:「殺子抄家之仇,不共戴天吶!何老大怕是想生吞了容大人呢,他們之間結的血海深仇,不與咱們相干。」


  游冠英心裡始終不踏實,惴惴不安,兩手緊緊交握,右掌攥著左拇指,咽了口唾沫,悻悻道:「本官以禮相待,勸了又勸,怪他們不識抬舉,執意要揭老子的底!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不嘛,鐵了心似的。」秋管家憤憤不平,惱怒告狀:「大人一番好意,他們卻狂傲自大,昨夜千挑萬選的美人都不接受,堅持要走!小的和老朱跪下了也沒能挽留住人。」


  游冠英眉頭緊皺,厚嘴唇一掀一合,嘀咕道:「本官給了活命機會的,是他們一心找死,攔也攔不住,沒法子啊。他們太年輕,不懂為官之道,地方上的事兒多著呢,山高皇帝遠,豈能過度較真?他們不給我留活路,我當然不能束手待斃。」


  「最遲中午就有消息傳來了。」秋管家狠辣笑道:「欽差不幸被水寇伏擊劫殺,咱帶人去山裡搜一搜,抓幾個毛賊交上去,到時皇帝頂多派大軍圍剿匪徒,礙不著您的根基。」


  游冠英胡亂點頭,焦急踱步,吩咐道:「去盯著,一有消息立刻來報!」


  「是。」


  此時,容佑棠一行乘船趕往關州,因逆流,速度緩慢,兩個時辰還沒到延河中游。


  ——但,此行並非只有巡撫衙門的一艘中等官船,後面還跟著九艘大船!

  官船領頭,三十多位帶刀官差嚴守各崗位,瞭望戒備;九艘大船分屬關州三個富商,他們從南方返回,滿載貨物而歸。


  其中,中間一艘民船的寬大艙房內,一群人相談甚歡。


  「哈哈哈,容大人仍是這般幽默風趣!」


  龐聰開懷大笑,唏噓感慨道:「年初押糧去順縣支援剿匪軍,三生有幸認識了大人,哎喲,真不是咱放馬後炮,草民當時就認定容大人絕非池中物!」


  「可不果然的嘛?慶王殿下所向披靡,剿匪大捷,齊將軍、容大人等功不可沒呀。」崔建同用力拍大腿,讚不絕口。


  他鄉遇朋友,敘舊談笑,令人心情爽朗。


  「我等不過聽命行事罷了。」齊志陽和氣笑道,他悠閑靠坐,手握的尚方劍裹著藍布。


  容佑棠也謙說:「哪裡哪裡,掌柜們過譽了。當時順縣條件簡陋,殿下命令我負責接待押糧隊,卻連頓像樣的酒席也置不出來招待諸位,戰後又匆忙回京復命,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哎,草民們豈是奔著好酒好菜去的?九峰山土匪橫行禍害老百姓,草民沒本事剿匪,能送糧幫上忙已是榮幸之至了。「柴蔚正色表示,緊接著肘擊龐聰,興高采烈道:

  「大人有所不知,年中恩科放榜時,一甲名揚四海,草民幾個聽見狀元郎是您的大名!哎喲,當時激動得什麼似的,只恨距京城太遠,無法登門賀喜。」


  語畢,三個掌柜起身,鄭重抱拳,向容佑棠補道了喜。


  患難出交情。他們於順縣亂局中相識,不僅同桌吃過幾頓飯,土匪攻城時,還提刀並肩守衛過縣衙,情誼非同一般。


  「多謝多謝,快請坐下說話。」容佑棠趕忙起身回禮。


  「幾位掌柜去江南多久了?」齊志陽問。他餘光暼一眼汗涔涔垂首的朱迪,既不問話、也不叫坐下,有意冷落對方。


  龐聰恭敬答:「回將軍:草民幾個六月初下的江南,採買布匹、茶葉等物,三日前抵達河間渡口。」


  「年年如此?」齊志陽狀似好奇地打聽。


  龐聰苦笑答:「是的。」


  「可是採買不順利?」容佑棠關切問,他從頭至尾只當朱迪不存在。


  龐聰嘆了口氣:「唉,草民幾個奔波半生,路子基本是固定的,倒不如何難,只是……」他情不自禁暼向朱迪,話音一轉道:「只是草民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還能再跑幾年。」


  「怕甚?虎父無犬子,令公子接班即可。」容佑棠寬慰道,他家也經商,當然明白對方的難言之隱:擔憂商稅與局勢。


  愉悅笑談,皆與朱迪無關。他萬分煎熬,垂手侍立,冷汗濕透後背,束手無策,巴不得鷹嘴崖永遠不到——怎麼辦?何老大會不會誤以為我們騙他?誰知道容佑棠居然偶遇他認識的關州富商呢?

  事實上,容佑棠昨夜解了藥性后,在客棧大堂碰見了龐聰,雙方一拍即合,約定今日同行。並且,容佑棠特意叮囑龐聰保密、先出發一個時辰,於途中等候,相遇時再匯合,對方雖然不解,但爽快照辦了。


  於是,朱迪就陷入了眼前的困局。


  談著談著,不可避免提到了關州之亂。


  「猶記得當日剿匪大獲全勝后、送別時,我說過的:若有機會去關州,一定尋你們喝酒。」容佑棠感慨笑道:「沒想到,這次還沒到關州,就已巧遇諸位。」


  「草民幾個在省城休整歇息,真沒想到會遇見二位欽差大人!」柴蔚難掩驚喜。


  容佑棠順勢道:「我和齊將軍此行乃奉旨查案。」點到為止,他毫不意外地看見掌柜們面露為難之色,遂又體貼地接了句:


  「但諸位六月初就去了江南,想來並不清楚家鄉變故。」


  當著朱迪的面,龐聰等人謹言慎行,只敘舊閑聊,紛紛避談新政和官府。


  「朱主簿去過關州嗎?」齊志陽冷不丁明知故問。


  眾人聞言,自然而然地注視朱迪。


  「……」


  然而,正陷入焦慮中的朱迪毫無反應。


  容佑棠扭頭,笑眯眯,輕快喊:「朱大人?朱迪朱大人?」


  「啊?啊,哎。」朱迪猛然回神,緊張問:「大人有何吩咐?」他身穿灰藍緞袍,無意識地抬袖抹汗,袖子瞬間被汗水浸濕,後背更是濕了大片。


  齊志陽又問:「朱主簿在想什麼呢?難道你沒去過關州?」


  朱迪慌忙搖頭:「回將軍:小人每月至少沿延河北上一次,沿途州縣都走一趟。」


  「哦。」容佑棠頷首,興緻勃勃道:「原來朱大人每月都要親自巡視州縣,真是辛苦了。」


  朱迪搖搖頭,剛想謙遜兩句,隨即卻火速咽回自謙!他急忙補救道:「大人謬讚,小的只是陪同巡撫大人而已,何談辛苦?若論辛苦也是游大人。」


  一派胡言!游冠英何曾每月巡視州縣?頂多一年一次。


  龐聰三人不約而同低頭喝茶,只當什麼也沒聽見。


  「游大人也辛苦。」齊志陽若有所思地點頭,對容佑棠說:「陛下命我等巡查關州風土民情,像游巡撫和朱主簿這樣的官,理應上奏朝廷。」


  容佑棠深以為然,點頭贊同:「是啊。」他起身,穩步走到朱迪面前,定睛細看幾眼,驚奇問:


  「朱大人怎的滿頭大汗?莫非身體不適?」


  朱迪硬生生忍住想躲避的本能,乾笑道:「多謝大人關心,小的無恙,只是熱而已。」


  「原來如此。」容佑棠順手將窗推得全開,氣定神閑,扶著窗欞,低頭觀賞滔滔河水,滿意地發覺自己並無暈眩感。他扭頭說:

  「真沒想到,延河水量竟然如此豐沛湍急!船老大好本事,我都沒怎麼感覺晃悠。」


  齊志陽聞言,也起身過去憑窗眺望,其餘人緊隨其後。


  「大人所言不錯,船老大是草民重金聘請的,揚帆走南闖北半生的老手了。」龐聰頗為得意。


  齊志陽盯著奔騰水浪,扭頭看朱迪,直言不諱問:「若是小船,豈不危險?」


  「這、這……」朱迪乾笑,自登船后就如坐針氈,心虛得腳底發飄,強擠出笑臉:「多謝將軍關心河間百姓。其實,敢於往來此處的船夫皆有過硬的本事,熟能生巧,他們都是打小跑船的。」


  說話間,船隊一口氣靈活繞過好幾個險灘,位於延河中游的鷹嘴崖到了。


  前方一整塊筆直的巨石峭壁拔地而起,巍峨聳立,顧名思義,鷹嘴崖就是形似鷹喙突出的石壁尖端。


  船行搖擺,水聲轟隆隆,濕潤水霧混著山風撲面而來,船帆撲稜稜吹響,峭壁被苔蘚和藤蔓覆蓋,緊鄰綿延不絕的深山,無數落葉落花隨急流翻滾前進。


  嚯!

  容佑棠單手扶窗欞,左手一抹滿臉的水霧,胸懷豁然開朗,由衷讚歎:「真可謂壯麗山河!」


  「小心些。」齊志陽隨手關了一半窗,將小兄弟往回拽。


  「容大人抓穩嘍,您不熟悉地形。」柴蔚關切吆喝,他愜意地立在窗前吹風,神清氣爽之餘,脫口說了一句:

  「其它險灘不算什麼,鷹嘴崖才危險,水寇最喜歡在此處設伏謀財害命——」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朱迪突兀地厲聲喝止,想挽回時已遲了。他飽受煎熬,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游冠英與何爍的憤怒質問,更不敢想象欽差將徹查結果上奏皇帝的後果。


  完了。朱迪絕望地想。


  「對不住,抱歉抱歉,我口無遮攔、哦不!我胡說八道,求大人恕罪。」柴蔚臉色突變,大呼糟糕,連忙道歉。


  「呯」幾聲,容佑棠關上所有的窗,隔絕大量水霧。


  齊志陽不悅地瞪一眼朱迪,淡淡道:「朱主簿好大的火氣,莫非不情願聽憑我等差遣?」


  「既如此,稍後到了關州你就回巡撫衙門去吧。」容佑棠毫不留情面。


  任務沒完成,我怎麼回去?


  朱迪面如土色,撲通跪下,磕頭哀求:「求大人寬恕,都怪小的乘船暈眩,昏頭失言,求欽差大人恕罪。」說著,重重磕頭。


  十艘船,除了禁衛與巡撫衙門的官差之外,還有三大富商各自的家丁護院,順順利利通過鷹嘴崖,浩浩蕩蕩開往關州。


  鷹嘴崖上

  「為什麼有十艘?不是說好一艘中船嗎?」


  仇豹氣得牙痒痒,費解又憤怒,雪亮尖刀出鞘,「咵」地攔腰劈斷一棵小樹。


  眼睜睜目送仇人平安離去,何爍臉色鐵青,暴怒道:「游冠英竟敢愚弄老夫?」


  「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找死吧?膽敢戲弄咱們?」


  「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耍我們玩呢?」


  ……


  眾匪徒白白潛伏大半日,卻一無所獲,七嘴八舌破口大罵。


  何爍怒氣沖沖一揮手:「別吵了!山豹,挑幾個弟兄隨老夫去找游冠英。」


  「是!」


  午時,欽差一行終於抵達關州,與三大富商分別,各自忙碌:查案的查案,卸貨的卸貨。


  「總算到了!」容佑棠吁了口氣,鬥志昂揚,下意識挽了挽袖子。


  齊志陽手握尚方劍,大踏步前行:「走,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然後去州府衙門。」


  「行。」容佑棠痛快點頭,如今他對地方的接風宴十二分的忌憚。


  朱迪毫無話語權,萬般無奈地跟隨。


  半個時辰后,他們在客棧落腳,匆匆忙忙吃了午飯。


  「齊兄?」容佑棠迫不及待找到齊志陽屋。


  「稍等,馬上。」齊志陽頭也不抬,手腳麻利,把擦拭后的尚方劍重新包好。


  窗半開,容佑棠來回踱步,冥思苦想破案,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撲稜稜」一陣翅膀扇風聲,伴隨「咕咕咕」鳥鳴。


  容佑棠聞聲抬頭:

  一隻銀灰羽毛的鴿子落在窗檯,它收起翅膀,優雅走了兩步,隨後站定,左歪歪頭、右歪歪頭,觀察容齊二人,彷彿在辨認,憨態可掬。


  一人一鳥對視半晌。


  容佑棠忍俊不禁,剛要開口,鴿子卻突然起飛,速度奇快,閃電一般撲向他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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