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家宴
「你身為長姐,非但沒有帶領弟弟妹妹前去出席家宴,反而鬧得這樣,成何體統?」慶王嚴厲斥責,絲毫不留情面。
趙宜琳扭肩頓足,柳眉倒豎,氣呼呼,嗔怒道:「三哥,您也不問問青紅皂白!分明是老七貧嘴賤舌,他一個勁兒地嘲笑人,根本不尊重姐姐,難道我白白地被他譏諷么?」
「三哥,你別聽她胡說八道!這周圍站著一圈人,妹妹們也在,你倒是問問她們,究竟誰先出言不遜的?皇姐從小說話尖酸刻薄,誰不知道啊?我忍耐著,她卻不知收斂,蹬鼻子上臉,又罵人、又打人——」七皇子趙澤武語速飛快,但還沒叫屈解釋完,已被長公主劈頭打斷:
「我尖酸刻薄?哼,難道你說話就好聽了?你剛才說的都是什麼混帳話?」趙宜琳火冒三丈,橫眉冷目,塗了鮮紅蔻丹的細白食指怒指向趙澤武,面朝慶王委屈告狀:
「三哥,瞧瞧七弟吧,他平日正是這樣刻薄姐姐的,還詛咒我一輩子老死閨中,親人過得不順意,他高興得什麼似的,像話嗎?三哥,您倒是評評理呀!」趙宜琳撒嬌地頓足,撅嘴冷臉,一眾嬤嬤侍女極力勸慰。
慶王身姿筆挺,面色沉沉,點點頭,緩緩開口:「我倒是想評理,可你們有些激動,不像能聽進道理的。一家子兄弟姐妹,僅因為瑣碎小事,就由拌嘴鬧成打架!但凡各退讓半步、少說一兩句,也就過去了,可你們偏要往大了鬧,生怕外人不知道嗎?既然你倆都不怕事,索性再鬧大些,請父皇評評理,認真判出個對錯高下來,如何?」
「我——」趙宜琳張張嘴,氣焰稍稍收斂,咬唇別開臉。
「那、那倒不必了。」趙澤武也焉了,強忍厭煩,看也不看長公主一眼,上前賠笑說:「三哥,我們只是開玩笑的,哪裡就真打起來了?千萬別告訴父皇啊,我知道你是最通情達理的。」
六皇子趙澤文也上前,無奈小聲道:「三哥息怒,他們一貫如此,我攔也攔不住,唉,消停了就好。一月一次家宴,不宜讓父皇勞神操心。」
「小七,你認為呢?」慶王威嚴問。
「有理,哥哥們教訓得很是!」趙澤武豎起大拇指,努力善後,為了自己的隱秘心愿,他近期絕不能忍怒父親,故懇切道:「二位兄長別生氣,我發誓:以後再不敢譏諷皇姐是老姑娘了,她一定會早日找到駙馬——」
「還說?你還說?我真想撕爛你的嘴!」趙宜琳惱羞成怒,粉臉漲紅,委屈至極。她已二十二歲,芳華漸逝,心急如焚,恨不能挑中滿意駙馬後、一天之內嫁出去!然而,苦尋多年無果,令其憂慮重重,夜不能眠。更尷尬的是,她還沒嫁,兩個妹妹已經及笄,二公主年初定下親事,正在建造公主府、籌備嫁妝,明年出閣,她窘迫之餘,加倍的慌。
「夠了!你倆都閉嘴,各自回去好好反省。」
慶王揚聲喝止,十分頭疼,眼看家宴即將開席,無暇細論,只能提醒:「我們先去乾明宮,家宴即將開席,難道想讓父皇等候?」
「行。小武,快走。」趙澤文鬆了口氣,一推胞弟,將趙澤武推到九皇子身邊,囑咐:「你帶一帶小九。」
「七哥,二姐姐、三姐姐,我們走吧?」因年紀小插不上話的九皇子順勢牽起兄長的手,又邀上兩位公主。
「小九又長高了好些,過陣子不定比我高啦。」二公主親昵地捏捏幼弟臉頰,而後扭頭招呼:「妹妹,來。」
「嗯。」三公主喉嚨里答應一聲,膽小內向,全程不敢說話,木頭一般無措杵著,她望向胞兄,輕聲開口:「哥哥,我們一起走吧?」
同樣沉默寡言的八皇子微笑點頭:「好。三哥,要遲到了。」
「馬上。」慶王眼睛看著賭氣僵持的長公主,威嚴瞪視,直到長公主認輸地妥協,撅嘴說:「走就走嘛!」她腰肢一擰,重重踏步向前,一陣狂風似的刮到前方、刮到七皇子身邊,剛要如何——
「咳咳。」慶王及時開腔。
「呸,貧嘴爛舌的討厭鬼!」長公主惡狠狠剜了七皇子一眼,怒氣沖沖擦身而過,大紅宮裝在無數盞宮燈的亮光里遠去,像一團燃燒的火。
「嘿,神氣什麼啊你?」七皇子氣咻咻,但餘光一瞥,趕忙咽回「老姑娘」一詞,蹙眉說:「三哥,您看看,真怨不得我生氣,皇姐忒過份了些,哪裡有姐姐的氣度?如果她像妹妹們一樣溫柔就好了。」
「小武,少說兩句,行嗎?每次家宴鬧一場,我看都看膩了。」趙澤文有氣無力地訓斥。
慶王正色告誡:「老七,姐妹們尚未出閣,她們的終身自有父母長輩操持,咱們做兄弟的可以關心、應該關心,但要注意方式和分寸,姑娘家臉皮薄,你今後不準隨口嚷嚷。」
「我又沒冤枉她,實話實說而已。」七皇子悻悻然地嘟囔。
「嗯?」慶王威嚴瞥視。
「沒,沒什麼!三哥說得對,我以後見到她就繞路走,哎,懶得同她吵架。」七皇子鄙夷撇嘴。
二公主大方開朗,牽著妹妹走到兄長跟前,抿嘴笑著告狀:「七哥,你和皇姐拌嘴,為什麼拉上我和妹妹呢?打量我們好欺負么?我也要請三哥評評理。」
「評什麼理?二位妹妹受了委屈,只管出氣就是。」慶王莞爾,隨手鉗住七皇子肩膀,輕輕一擰。
趙澤武配合地齜牙咧嘴,擰巴著臉,裝模作樣,怪聲痛叫:「噯喲,哎呀!我知道錯了,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諒一回吧,前日父皇賞了一匣子東珠,明兒給妹妹們串珠花玩兒。」
「該打!誰讓你整日不聽勸告?」趙澤文笑罵,使勁彈了胞弟一指頭。
九皇子忍俊不禁,拍拍七皇子的胳膊,同情地說:「七哥,你忍忍吧,讓二位姐姐消消氣。」
「哈哈哈~」二公主被逗得掩口直笑,兄弟姐妹嬉鬧一番,轉眼將剛才的鬧劇拋之腦後。
但,一切歡樂均與八皇子兄妹無關。
趙澤寧兄妹雖然置身其中,臉上也掛著笑,笑意卻並未深入眼底心裡,而是虛虛浮在表面,客套疏離,無法融入親人間的玩鬧。
——他們像是外人,冷眼旁觀,自成一小家。
趙宜琪依賴地牽著兄長的衣角,小步小步跟隨,她已及笄,按理說應該避嫌,可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仍是黏著哥哥的小尾巴。
拐彎踏上曲廊時,趙澤寧落後幾步,關切輕聲問:「你怎麼樣?」
「我沒事。」趙宜琪搖搖頭,頭髮稀黃,纖弱嬌小,不敢正眼看人,總是垂首、眼皮子往上翻地匆匆掃幾眼。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她才站直了,亮出一雙濕漉漉的漂亮大眼睛。
「趙宜琳最近欺負你了嗎?」趙澤寧照例問起。
「沒、沒有。」
「在我面前,妹妹不必遮掩,你也是金枝玉葉,怕甚!她刁蠻粗鄙,潑婦一個,趙澤武說得沒錯,她這輩子註定老死深閨。」趙澤寧冷笑,唇抿成一直線。
「我……真的沒有。哥哥放心,我在棲霞宮過得很好。」趙宜琪柔聲細氣地說。
「那,庄妃娘娘和宜珊,她們對你好嗎?」
「好,特別好!」
趙宜琪揚起一抹笑,感恩道:「她們從不嘲諷娘,也不嘲諷咱們,和和氣氣的,就連五哥,他每回入宮探望時,各種新奇禮物總是備兩份,有二姐姐的、就有我的。」
趙澤寧心酸而苦澀,摸了摸胞妹柔軟的頭髮,歉疚道:「這陣子忙於督建府邸,我較少入宮,幸虧當初三哥願意幫忙,把你送進棲霞宮,否則我在外面如何放心?」
「三哥也很好。他總悄悄地教我別膽怯怕事,還說接我去慶王府小住。可惜,二姐姐明年要出閣了,我想多陪陪她,所以沒答應。」
「好,你做得很對。」
曲廊九轉迴環,大紅燈籠隔幾步一對,熱熱鬧鬧掛了兩長串,時而照亮八皇子蒼白的側臉,時而廊柱遮擋、隱去其臉龐,光怪陸離。
趙宜琪揪玩絲帕,猶豫半晌,欲言又止,悄悄辨了辨胞兄的臉色,小心翼翼提起:「哥,娘進了冷宮,她病得厲害,日子肯定難過,我想去探望——」
「不準!」
趙澤寧斷然否決,冷冷道:「她的事你別管,我會處理,聽清楚了嗎?」
「……嗯。」趙宜琪無措咬唇,怯生生點頭,完全不懂「反抗」為何物。
趙澤寧臉色緩和,安撫道:「等府邸建好了,我會向父皇請示,帶你出宮住一陣子。在八皇子府,你只管放開了玩耍,再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好不好?」
「好!我特別想見識見識宮外的天地。」趙宜琪兩眼亮晶晶,難掩渴盼嚮往。她長到十五歲,自懂事以來,從未踏實放鬆過,總是擔驚受怕,有時甚至惶惶不可終日,睡里夢裡,夜夜忐忑懼怕。
趙澤寧不僅心酸,鼻腔也酸,鄭重承諾:「快則明年開春,遲則明年中,等大概傢具陳設、花木池塘布置好后,我就請旨帶你出宮玩。」
「太好啦!」趙宜琪歡喜雀躍,整個人難得煥發皇家明珠的光彩。
此時,前行一段的慶王不放心地回頭,朗聲招呼:
「八弟、三妹,你倆快些,馬上開席了,別遲到。」
「好。」
「來了。」趙澤寧輕輕推了推妹妹,快步追趕。
一刻鐘后,皇室家宴開席。
雖說是月常家宴,但並非所有妃嬪都能出席,除了有兒女的之外,僅部分得臉或娘家有勢的才能列席。
帝后高坐上首,韓貴妃獨自一席,居皇帝右下手,相距僅數尺。其餘皇子三人一條案,居左側,廳堂中間豎了幾扇插屏,對面以庄妃為首,坐了幾排妃嬪,並若干皇子妃及其兒女,三位公主位於皇子頭一席的後方,濟濟一堂,均序齒設座,最大程度避免紛爭。
「今夜乃家宴,無需拘謹,一家人聊聊近況,彼此關切慰問,也就是了。」承天帝和藹舉杯,卸去大半帝王尊威,說:「來,隨朕同飲一杯,願大成千秋萬代,興旺昌隆。」
眾人早已起身,舉杯,異口同聲稱:「吾皇萬歲,大成千秋萬世。」語畢,俱飲盡一杯。
「隨意吧,都別拘束。」承天帝擱下酒杯,笑吟吟,頗為自豪地掃視自己的妃嬪和子孫。
皇子末席坐著七、八、九三人,趙澤武招呼也不打一個,一胳膊將中間的八皇子別到後面,伸手給幺弟遞了半杯酒,壞笑哄勸:
「小九,嘗一嘗,好東西呢。」
九皇子手捧甜湯,探頭看了看,剛要說話,上首的承天帝卻慢悠悠開口:「老七,你又做什麼呢?小九年紀還小,過兩年再給他喝酒。」
「正是,小孩子家家,喝不得,認真讀書要緊。」皇後端庄微笑附和。
雙胎龍子的生母宸妃無奈開腔:「武兒,不許胡鬧。」
「小九,上來。」承天帝照例招招手,略過同在場的孫兒孫女們,一貫寵愛老來子。
「是。」九皇子忙起立,略躬身,不忘對同席說:「七哥、八哥,我上去了啊。」
「去吧,別讓父皇久等。」八皇子極為和善友愛。
趙澤武樂道:「趕緊去!父皇怕我帶壞你呢,嘿嘿嘿~」
「嗯。」
眨眼后,九皇子去了皇帝手邊,李德英熟練地搬出事先備好的圓凳。
僅有趙澤安近距離享受父親的噓寒問暖。
但沒什麼人嫉妒,畢竟趙澤安生母難產而亡,且一團稚氣,頂多得些寵愛賞賜,爭不過年長的哥哥們。
如此一來,七、八兩位皇子再度同坐一席。
煩死了!老八崽子,裝腔作勢,看著就煩人。
趙澤武不露痕迹地將座椅挪遠了些,吸吸鼻子,時而喝酒吃菜,時而側身與右手邊的胞兄搭話,不理睬孤伶伶的趙澤寧。
同上景況的,還有公主席。
長公主心事重重,僵坐,獨自生悶氣,粉面含霜帶煞,讓人不敢親近。其餘兩位公主自然不會上趕著觸霉頭,她們座椅緊挨,輕聲談笑,親密融洽。
另一側
「……告示已貼出去三月余,宣告天下,有識之士皆可入京應徵,投身北營,為國效忠。」慶王嚴肅答。
皇長子欣然頷首:「治軍打仗是你拿手的,必定能帶出一批精兵。為兄賀你諸事順利。」說著舉起酒杯。
「多謝大哥。」慶王隨即舉杯,低低與之碰了碰,一飲而盡。
二皇子強顏談笑,心不在焉,沒動幾筷子菜,酒卻喝了不少,隱約露出愁悶之色,引得上首的皇后焦急擔憂,卻無可奈何。
「九月一過,轉眼又快一年,光陰如箭啊。」皇長子暼一眼喝悶酒的人。
「沒錯。」二皇子隨口敷衍,
「嗯。」慶王禮貌地回以一鼻音。
「前陣子老定北侯夫人大壽,我去坐了坐,真真熱鬧無比,老夫人仍是那般康健。」皇長子又說。
「蒙眾位親友有心,圖老人家一樂而已。」慶王中規中矩對答。
「哎,我說澤雍,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收收心成家了吧?」皇長子笑吟吟催促弟弟。
「多謝大哥關心。」慶王答。
「可有合適人選?」皇長子興緻勃勃。
有的。慶王心說,眼裡湧出笑意,嘴上卻道:「近期忙於公務,待忙完了手頭急務再說。」
「公務固然要緊,可也別耽誤成家啊,咱們兄弟幾個,除了小的,只有你單著了。」皇長子談笑風生,斯文儒雅,並不咄咄逼人。
「大哥言之有理。」慶王滴水不漏,早已做好長期對抗的心理準備。
宮廷御釀清冽綿悠,雖不烈,卻也有後勁,二皇子酒量一般,很快喝得微醺,面紅耳熱,扭頭,不屑地耳語說:「老三吶,男寵畢竟上不得檯面,你養著也行,但切莫當真。」
慶王捏著酒杯,面無表情,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問:「二哥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哼,你小子,裝什麼傻!不就那個小欽差么?」二皇子壓低聲音,仰脖又灌了一杯,臉頰潮紅,頗為失態。
皇長子伺機談論:「提起欽差,如今也不知河間貪污一案審得如何了?據說鐵證如山,怎的還沒定罪呢?依我看,依律判決即可,趁早結案,別拖到明年去。」
「貪污案?小弟不甚清楚。」慶王氣定神閑答。
二皇子張張嘴,但沒說什麼,憤怒之色一閃,旋即收斂,強忍不悅。
「祥弟,你知道嗎?」皇長子微笑問。
二皇子脖子一梗,昂首否認:「我怎麼知道?!父皇又沒叫我參與審案。」這句話略高聲,引得上首的承天帝疑惑掃視,皇后恨鐵不成鋼地咬牙,迅速擠出慈愛淺笑,軟聲給九皇子布菜:
「九兒近來清瘦了,來,多用些。功課是否太繁重呢?平時也該勞逸結合,小小年紀的,還在長身體。」
「謝娘娘關心,功課並不繁重,隔三五日夫子便給歇一天半天。」九皇子起立,躬身接了皇后布的菜,言行舉止恪守宮規與家規。
皇后此舉成功拉回丈夫的注意力,韓貴妃優雅端坐,舉起絲帕擦嘴,掩去一抹冷笑。
「呵呵呵~」承天帝笑著說:「九兒確實清瘦了些,他在長個頭,已及朕的肩膀嘍。」
帝后三人其樂融融說笑,宴廳一片和樂,還算美滿地散了席。
但,散席后,慶王卻被皇帝留下說話。
「父皇,我想去換衣服。」趙澤安皺眉看著自己的衣襟,某處不慎撒了兩滴湯。
「唔,去吧。」承天帝笑著頷首。
「九殿下,您小心門檻。」李德英緊隨其後,伸手虛虛攙扶,縝密保護皇帝的心頭寶。
承天帝負手,朝寢室隔壁的小書房走,頭也不回地招呼:
「雍兒,來。」
「是。」
趙澤雍沉默跟隨,父子倆的身形和神態很相似,只是皇帝年邁,日漸衰弱。
遇到門檻時,趙澤雍默不作聲地攙扶父親,承天帝欣然接受,鬆手時還拍了拍兒子胳膊。
半晌,皇帝落座。
父親沒發話,兒子只能站著。
「雍兒,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皇帝開門見山說。
趙澤雍深吸了口氣,說:「是。」
承天帝閉目養神,揉捏後頸,疲態盡顯,不疾不徐道:「若非鎮守西北十年,你早該成家了。」
趙澤雍沒答話。
「淑妃已故,你和九兒的親事,朕俱放在心裡。前兩天,朕叫皇后請你外祖母入宮,先讓她們婦人家商量,為你尋個賢惠端莊的正妃,最好再定一個側妃,以儘快開枝散葉。放心,會留個側妃位置,等將來你遇見喜歡的,只要對方家世清白,即可納入。」
「兒臣叩謝父皇關愛。」趙澤雍下跪,端端正正磕了個頭,義正詞嚴道:「但眼下北營千頭萬緒,諸事繁忙,父皇交託重任,建造已耗銀巨額,卻仍未落成,兒臣日夜焦急,唯恐辜負父皇的信任與厚望,豈敢分心延誤?」
哼,臭小子!
「朕知道你素來勤勉用心,但成家乃一生中的大事,怎能因為忙於公務而耽擱?」承天帝好言勸解,尚未戳破。
「父皇英明睿智,目光長遠,力排眾議下旨開建北郊大營,兒臣何德何能?竟被欽點為指揮使,勢必竭盡全力,交給父皇一個足以戍衛京城的精銳兵營,甘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行了行了!」
承天帝揮手打斷,沒好氣地訓:「年紀輕輕,盡說些不吉利的晦氣話。」
「父皇息怒。」
「你要是想讓朕寬心,就儘快成家,生幾個大胖小子,把皇孫抱進宮來,朕重重有賞!」承天帝佯怒板著臉。
趙澤雍避而不答,長身跪立,為難地堅稱:「可最近兒臣正忙於招募新兵,實在無法分神。」
哦,與那小狀元廝混時怎麼就有空了?
承天帝挑眉,滿腹揶揄,不容忤逆地下令:「朕給半年時間,你忙完北營緊急軍務后,明年無論如何得成家!」
「兒臣——」趙澤雍剛要開口,門外卻傳來急促腳步聲,御前內侍疾奔而入,撲通跪下,驚慌上報:
「啟稟陛下,長公主殿下在御花園墜湖了!」
「什麼?」承天帝豁然起立,臉色突變。
「父皇別急。」趙澤雍立即起身攙扶,快速問:「人在哪兒?立刻傳太醫!」
「人、人……禁衛說還沒找到。」內侍吞吞吐吐地稟告。
「什麼?」承天帝失聲驚叫,眼前一黑,晃了晃。
此時此刻
趙澤寧已出宮,坐在轎子里,懶洋洋斜倚軟墊,右手指甲內有血跡。他歪頭,露出一抹扭曲暴戾的笑意,將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緩緩舔乾淨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