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

  付六知道他這是真心話,卻不甘心地追問:

  “你當真?”


  “無戲言。”


  付六一時腦熱,倏地起身,喝道:

  “你說的!那我現在就進宮與那狗賊同歸於盡,了卻你一樁心願!”


  魏長風臉上滑過一絲驚慌,又很好的掩蓋,冷笑道:


  “他還有鳳冠等著讓你戴,你怎麽舍得去死?”


  付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一陣死寂,越走越心涼。


  她甚至想著不如現在就在魏長風麵前自刎,以命求得他懊悔。


  在她差一點付諸行動之際,一聲淒厲長鳴劃破天際:

  “付六!付家人都在陰曹地府等著你!”


  楊二娘的聲音!


  付六倉皇奔進房內,上一刻生龍活虎罵人的楊二娘,下一刻眼珠暴突,死狀可怖。


  付六向來知曉楊二娘性情剛烈,不定什麽時候尋死,所以她命人收起所有鋒利的刀刃,為桌角包上軟布。


  誰知她徒手撕爛了床單,生生縊死房梁。


  一門之隔,竟是生死相隔。


  七天守靈,付六滴水未進,就這麽跪著,似一尊泥塑。


  待二娘歸塵,付六麵色蒼白,又整夜整夜的跪在墓前。


  她的憤怒哀傷悉數燃盡,隻剩下默默流淚。


  她真不知道如何洗刷自己的罪孽。


  七天之後,魏長風終於舍得出現,憐憫的口吻,說的卻是誅心的話:“你既知今日,何必當初?”


  付六以生平最怨毒的目光瞪視魏長風,恨聲說:“你們都要逼我死,我偏不死!魏長風,你大可咒我罵我,盼著我下十八層地獄,我不會如你所願!”


  她說著也不解氣,去打、去踹、去咬魏長風的肩頭。


  誰都不懂她,怎麽連他也不懂!

  魏長風安靜受著,不行動。


  一股巨大的悲怮籠罩了付六,她終因饑餓過頭,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付六的夢裏有斷臂殘肢,無數亡魂質問她:為何她還不下來陪他們?

  “不要!”


  付六自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月光如輕柔薄紗,披散在床邊人的肩頭。魏長風大概是困極了,這麽大的動靜都沒醒。


  付六緩了下神,覺得口渴,翻身下床找水喝。


  卻聽瓦簷上幾不可聞的響動。


  付六躲閃開,一個包著碎石的小紙團從瓦縫裏掉到了她的腳邊。


  紙上畫著軍中慣用的暗碼,翻譯過來是:林縣有千人願入伍。


  付六昏迷了幾天,這情報顯然是給魏長風的。


  看府內的警備毫無動靜,外邊那人想必出入了許多次,摸透了那些人的路數,才自由出入。


  好大膽子,當著付六這將軍府主人的麵與別人私謀!


  付六恨得揚起手要打,可是魏長風睡顏無辜,她不舍得,隻好裝不知情,紙條包好碎石,扔在桌子下邊,自己去靈堂繼續守著。


  一覺醒來,付六的情緒穩定許多。


  她將臉貼在棺板上,假裝是二娘撫摸她的臉頰,低聲喃喃:“放心吧二娘,等我完成了手邊的事,立刻下來陪你。”


  將最後那點溫存刻在心中,她收拾好行裝,連夜進宮請奏聖上。


  謝宇規規整整穿著夜服,三更半夜,沒一點倦意,隻笑:

  “明月如鉤,付大將深夜前來,真是好興致。”


  付六無心說笑,稟退下人後故作神秘地說:

  “我那日劫走魏長風,獲取他的信任,得知玉璽藏在豐州的林縣。我今夜啟程,明日,玉璽將完好無損地擱在書案之上。”


  無人圍觀,謝宇恢複高深莫測的原樣,似笑非笑地說:

  “事不過三,這是第二次,我的耐心也有限度。”


  他放付六走,沒叫任何人監視。


  付六一路都沒見到謝宇的暗探,一切順利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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