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暴風雪肆虐，狂風卷過每一個人, 沈佑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努力透過密集的飛雪, 想查看身邊左昱的情況。
然而旁邊沒有人。
他低頭看去, 企鵝蹭了蹭他的褲管，把掉在地上的衣褲銜起來給他。
“怎麽又變回去了？”風雪的聲音太大，沈佑說話的時候不得不扯開了嗓子大喊。
“太冷了！”左昱喊回來，理由簡單而樸實。
沈佑把包裏的衣服全都套到了身上，裹緊衝鋒衣, 還是覺得冷到了骨子裏。
“前麵有光！”船長拍了拍沈佑，大喊道。
風雪嗚嗚吹過，他指著遠處的一縷亮光, 沈佑也看過去, 果然像是有人家的樣子。
既然幻境中能有聖城塔克特裏斯這樣的地方，那漫天冰雪中有一兩戶人家也不奇怪。
“我們過去！”沈佑喊道。
鬆鼠在進入第五重幻境的時候就鑽進了沈佑的背包, 可惜單薄的背包不足以擋住嚴寒，它正卷縮著身體，把大尾巴蓋在身上禦寒。
“我們走！”左昱趴到雪地上, 剛剛降下的雪很鬆軟, 非常適合滑行。它用肚子貼在地上，腳掌用力一蹬, 雙翅充當劃槳，迎著風雪劃了出去。
左昱在前麵領路，沈佑和船長緊跟在後, 一行人穿越狂暴的風雪，往前方朦朧的光源挺進。
他們走了很久，光源依舊不遠不近地墜在前方。沈佑也記不清他們走了多久，隻覺得身體已經凍僵，所有的動作隻是機械性地往前。
這一帶空曠無遮擋，唯一幾棵樹也都掉光了葉子，擋不住絲毫風雪。
沈佑艱難地從雪中抬起腳，往前邁步，踩進深深的雪中。剛開始還能感覺到雪侵入鞋子，浸濕襪子的寒冷，後來隻覺得腳已經凍成了冰棍，什麽感覺都麻木了。
“我們快到了！“左昱說，它用長長的喙支撐住地麵，艱難地爬起來，抬頭對沈佑喊道。
風雪一點暫停的跡象都沒有，還在不停刮著。
“好！”沈佑說。他已經快沒有力氣了。他們沒有帽子也沒有圍巾，若不是背包裏的衝鋒衣，他懷疑自己已經倒在了雪地裏。
前麵的光源總算更清晰了一點，影影綽綽地躲在林間，在一座山坡的坡腳上。
“到了。”左昱在門前停下，這是一座很古樸的房子，他們看見的光源就是房前的燈籠發出的。
燈籠的光不強，然而他們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了，沈佑已經凍得神誌模糊，來不及深想，直接打開了房子的移門。
走進去，一股熱流湧來，被凍到麻木的兩人一鵝，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抖落一地白雪。
“這裏是什麽地方？”船長在玄關處蹬了兩腳，把鞋子上的雪蹬到地上。
沈佑拍拍衣服上的雪，又拍了拍頭發上的，這才看清他們所在的地方。
這像是一座日式的家庭旅館？
沈佑喊了兩聲，無人應答。他幹脆脫了鞋，跨上比玄關高了一階的榻榻米，又把左昱也抱了上來。
“我們直接進去好嗎？”左昱有些猶豫，這裏看上去像別人的家，隨便進去的話主人家會不會生氣？
“管不了那麽多了，如果再不找點食物、取取暖的話，我們都會凍死在雪地裏的。”沈佑說。
“我讚成！”鬆鼠從背包裏冒出來，“我都快要冬眠了！”
“你一直躲在裏麵，哪裏冷了！”左昱憤憤不平地啄了下鬆鼠，引來它一陣逃竄。
“別鬧了，我們進去看看。”沈佑製止它們，往裏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著“你好，打擾了。”之類的話，可還是無人應答。當沈佑用中文、英文和日語各說了一遍後，徹底放棄。
“這裏可能本來就沒主人。”船長四處看了看，下了結論，“雖然東西都很齊全，但是這裏麵也太幹淨也整齊了，不像有人住的樣子。我第一次上沙漠之舟的時候也是這樣，什麽都有，但是沒有人。”
“這裏會不會也用那樣的方式留人？比如住店了之後要付錢？”左昱問。
“不管了，先弄點吃的，睡一覺，明天早上再上路。”沈佑打斷了左昱的猶豫，直接做了決定。他們一行人都太疲勞了，必須好好休息。
幾人分頭在小旅館裏轉了轉，一樓玄關進去就是前台和餐廳，餐廳後麵是廚房，除此之外有幾間客房，而二樓則全部都是客房。
一圈走下來，房子裏果然一個人都沒有，而每間房的設施都很齊全，一塵不染，連廚房裏的新鮮蔬菜都一應俱全。
而更幸運的是，他們發現了小旅館後麵的溫泉。
“沈佑，沈佑！”左昱拍著翅膀找到沈佑的時候，他正在廚房裏檢查冰箱，“旅館後麵有溫泉池子，泡一泡會暖和。”
“真的？”沈佑驚喜，“大不大？”
“挺大的，有兩個池子，分男湯和女湯。”小企鵝挺起胸膛，自豪地說道。
“那我們吃完飯去泡。”沈佑說，“你現在能變回來嗎？幫我一起來做飯。”
“好的！”左昱搖搖擺擺地跑去換衣服了。
這間小旅館，讓它有種跟男神一起度假的感覺。
“我都看過了，這裏背後是山，還有溫泉，前麵就是我們剛才走過來的空地。”左昱走後沒多久，船長走了進來。
沈佑從冰箱裏拿出一大塊處理好的三文魚肉，放在一旁解凍，當算過會兒給左昱解解饞。然後又拿了番茄、蘿卜和雞蛋之類的，又翻出了麵粉和大米。
“我打算做個麵疙瘩湯，天氣冷，喝了暖和。我們再溫壺酒。”沈佑隨口跟船長道。
船長不會做飯，站在旁邊正想著要不要幫忙，左昱換好了衣服走進來，“我來幫他，你們去休息吧。”
船長還是不太習慣他變成人類的樣子，愣了片刻才點頭走出去。
“我找到一大塊三文魚，過會兒切成生魚片吃好不好？”沈佑把左昱拉過來，他變成人類後比他稍微矮一點，好像低下頭就能親到他的嘴唇。
沈佑心思動了動，最後隻在他額頭上點了點，“你這個樣子我還沒仔細看過，做企鵝的時候那麽肥，怎麽變成人後酒這麽瘦了？”
“我吃不太胖。”左昱小聲說道，剛才被沈佑親過的地方一陣滾燙，他錯開一步，離沈佑遠了些，“我來幫忙吧，要做什麽？”
“幫我把番茄切了。”沈佑吩咐道。
左昱擼起袖子，拿起番茄，和沈佑肩並肩處理著食材，怎麽想怎麽都像是住在一起的樣子，一起洗手作羹湯。
左昱心裏一陣幸福湧上來，忍不住往沈佑身邊靠了靠。
晚飯像是大雜燴，裏麵放了番茄，白蘿卜和肋排，燉得很香很香，沈佑還放了點小耳朵一樣的麵團進去。
“這是什麽？”左昱沒見過這種做法，湊在旁邊好奇地往鍋裏張望。
“算是疙瘩湯吧，有肉有蔬菜還有主食，吃起來會覺得很滿足。”沈佑說。
左昱歪了歪腦袋，比起這些，他更覬覦那塊已經融化地差不多了的三文魚，生的三文魚切成厚片，沾一點醬油，肥厚的蛋白質和屬於海洋的鮮美，那才是人間美味！
“我去切三文魚。”左昱對著疙瘩湯皺了皺眉，他找了把好用的刀，準備處理他的人間美味了！
沈佑的餘光看見左昱的小動作，哭笑不得，這隻企鵝對海鮮真是始終如一啊。可要不要那麽嫌棄他的湯啊，有那麽難吃嗎？
沈佑嚐了一口，湯很鮮，帶著番茄的酸甜味，回味悠長。
“來嚐一口。”沈佑拿勺子舀了一點，吹吹涼，親手喂給切魚的左昱。
左昱乍見遞到自己麵前的勺子，還有男神離他隻有十公分的臉，差點一刀下去切自己手上。他連忙放下刀，慌忙要接勺子，可是沈佑的手一躲，“你手上都是魚腥味，別碰勺子了，不好洗。”
然後沈佑把勺子又往他嘴邊湊了湊，“嚐嚐看，很好喝的。”
左昱的心髒早就不聽使喚了，瘋狂跳個不停，他甚至感覺自己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不喜歡？”沈佑見他愣在那兒，問道，“還是想我換個方式喂你？”他看了眼左昱的嘴唇，雖然有點幹，但味道很好的樣子。
左昱也敏銳地察覺到了沈佑的意思，連忙扶住勺子，一口喝完。他轉過身去背對沈佑，手搭在狂跳的心口，大口呼吸。
太犯規了！太犯規了！男神怎麽可是這麽放肆！
“左昱，我親過你嗎？”沈佑突然問。
“沒、沒有。”左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臉色暈紅。
“原來如此。”沈佑點點頭，難怪左昱這麽害羞，“那以後再說吧。”他正了正臉色，低頭繼續弄他的湯。
左昱拿起刀，繼續切魚。可是心裏總記掛著他剛才說過的話，他是什麽意思呢？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以為我們有過呃……更深入的接觸，剛才你很可愛、我就動了心思。抱歉。”沈佑說。如果他們接過吻，他確定自己是喜歡左昱的，多親一下沒什麽。但如果沒有發生過，那第一次接觸，他希望給左昱一個更完美的回憶。
左昱張了張嘴，想說沒關係，可憋紅了臉也沒說出去。廚房裏靜悄悄的，除了刀起刀落和爐子上咕嚕咕嚕冒泡的湯，什麽也沒有。
……
“好喝！手藝真不錯！”船長挖了口飯，又喝了口湯，給沈佑豎起了大拇指。
沈佑謙虛地笑了笑，轉頭問左昱，“三文魚好吃嗎？”
左昱盯著三文魚，一看見那橙白相間的紋理，就想到廚房裏沈佑的話。心裏七上八下的，此刻感覺沈佑的視線又集中到了他身上，更加緊張。
他連忙吃了口魚壓壓驚，“好吃，好吃。”
“廚房裏還有很多，要不要再給你去滑一塊？”沈佑記得小企鵝的食量很大，甚至能一次吃掉一整條三文魚，這一塊也不知道夠不夠。
“不用了。”左昱說，“我在喝點麵疙瘩湯就可以了。”
他說話的時候看著自己眼前的魚和湯，一點也不敢轉頭看沈佑，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出點不該說的來。
之前男神是想吻他吧？
他後來想明白了，可是為什麽他說沒親過，他就不親了呢？是想做些曾經做過的事，看看能不能回憶起來嗎？
左昱一邊吃飯，一邊飛快地思考著。
“吃飯的時候別想東想西的。”沈佑用筷子尾敲敲左昱的碗，他被敲的一個激靈，立刻端正坐好，端起碗乖乖喝湯。
沈佑輕笑，這小孩真可愛。
對麵的船長和鬆鼠：這倆混蛋忘了對麵有單身狗了麽？也太囂張了！
“歡迎來到第五重幻境，熱能幻境，你們要找到為這個幻境提供能量的熱源，就可以更進一步。”神秘聲音突然出現，在他們耳邊回響。
“這裏這麽冷，哪兒來的熱能？”鬆鼠坐在桌子上，啃著它的堅果。
“可能是地熱，這裏有溫泉。”沈佑道。
“那我們已經找到了？”左昱說。
“不見得，有溫泉隻是地熱能在地表上的反應，要找到源頭的話，可能是火山口之類的。”沈佑分析。
“火山口啊！是不是在這座山上？”左昱靈光一閃，想到他們所在的屋子就在山坡腳下。
“有可能哦，我們明天去看看吧！”船長喝完他的湯，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
幾人決定了明天上山看看後就散了。
“沈佑！”和船長一起收拾了桌子，左昱在沈佑上樓前叫住了他，“你住樓上嗎？”
沈佑點頭，“要不要也住樓上？”
“要！”左昱高興地跑上台階，試探性地握住了沈佑的幾根手指，偷看他的表情。
“走吧。”沈佑幹脆一把牽住他，帶他往樓上走去。
兩人各找了一間房，左昱進到自己的房間，沈佑就在他隔壁，他看了眼跟沈佑的房間相隔的牆，有些失望。
還是做小企鵝好，男神會很自覺地跟他睡一間。窩在男神懷裏睡覺什麽的，又舒服又溫暖！
“左昱？”左昱還沒來得及把思緒都收回來，沈佑敲響了他的房門，“去泡泡溫泉嗎？”
“去！”左昱連忙打開移門，沈佑站在外麵，穿了一身日式的浴衣，“你怎麽換衣服了？”左昱飛快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這件浴衣遮住了男神的肌肉，差評！
“快點換浴衣，泡好澡還穿這身會不舒服的。”沈佑直接脫了木屐進來，拉開左昱房間的櫥櫃，把浴衣扔給他，“換上吧。”
左昱拿著浴衣，看看衣服，又看看沈佑，臉上紅了紅，最終還是慫慫地挪進了洗手間。
左昱在裏麵研究了半天也沒弄清楚腰帶該怎麽係，而且越繞越糟糕，最後變成了一團鹹菜。他隻好裹著浴衣出來，可憐巴巴地看著沈佑說，“我不知道怎麽弄，你幫幫我好不好？”
饒是沈佑自製力再好，左昱這衣衫不整的樣子，也令他的小兄弟精神一震。
沈佑幾乎是閉著眼睛幫左昱係好腰帶的，因為這小壞蛋不僅衣衫不整，似乎連內褲都沒穿。沈佑憋了一堆髒話在肚子裏，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幫他係上了腰帶，假裝自己是柳下惠。
他們下去的時候，鬆鼠和船長已經在男湯泡上了。沈佑剛掀開簾子，腳步頓了頓，跟在後麵的左昱一腦袋莫名，“不進去嗎？”
沈佑一狠心，從門前退了出來，“裏麵有人了，我們去女湯。”
“誒？”左昱驚訝，這是要單獨泡的節奏？
“屋子裏沒女賓，沒事的。”沈佑以為他擔心的是這個，解釋道。他本來是想照常去男湯泡的，可是一想到泡湯的時候大家都不穿衣服，而他的左昱會被鬆鼠和船長看光光，他就覺得無比別扭。
甚至沒有發現，不經意間，他已經把左昱劃歸了自己的人的範疇。
“進去吧。”沈佑帶著左昱進了女湯。
溫泉很舒服，但是沈佑泡得心驚膽戰。還好水溫很高，有熱氣冉冉上升，水麵上覆蓋了一層水蒸汽，所以看不見水下的情景。可是左昱就坐在他旁邊，不時觸碰到他的手肘或腳趾，都讓沈佑的自製力寸寸瓦解。
不隻是沈佑，左昱也心驚膽戰地揣摩著他的心思。
剛才沈佑突然說要一起泡的時候他就開始緊張了，兩個人的溫泉，而且還是露天的，他們剛才吃飯的時候喝了點小酒，現在酒精上頭做點什麽，好像也情有可原啊。
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每時每刻，左昱都覺得自己像是滿腦子XX思想的混蛋。
“你們怎麽在這裏？”鬆鼠突然從兩人之間冒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兒？”剛才還想入非非的左昱立刻跳了起來。
“這麽緊張幹嘛？”鬆鼠白了他一眼，指指男湯和女湯間的竹牆，“那個一點也不嚴實，下麵有個小洞，我鑽過來的。”
他們所在的溫泉是露天的，裏麵有浴室，洗幹淨了就能到外麵來泡。而溫泉上有竹子做的頂棚，擋住了漫天飛雪，後麵是旅館，前麵種著一些四季常青的植物，還築有竹籬笆，擋住外人的視線。
“鬆鼠也能泡溫泉？”左昱質疑，這隻鬆鼠真會找時候，他好想用長長的喙啄啄他！
“那當然，我可不是普通的鬆鼠。”鬆鼠驕傲道。
“是啊，普通的鬆鼠一天可吃不了那麽多堅果。”左昱難得毒舌。
“是啊，哪像我，吃多少都不胖！不像某些企鵝，身體圓滾滾的，走路還搖搖擺擺，一點都不可愛！”鬆鼠反唇相譏。
沈佑頭疼，原以為左昱變回人類後不會再跟一隻鬆鼠一般見識，沒想到還變本加厲了。
聽他們吵了一會兒，一人一鼠終於吵煩了，背對背誰都不理誰。
左昱氣鼓鼓地跟沈佑說，“我泡好了，上去吧。”然後連拒絕的機會也不給沈佑，拉著他的手就要走。
沈佑頭一次見到左昱生氣，倒也不反抗，順從地跟他會到浴室，各自又衝了衝水，才一起上樓。
晚上也沒啥娛樂活動，大家都累了，沈佑鋪好床就打算睡覺。
隔壁的左昱卻抱著枕頭，怎麽也合不上眼。企鵝們習慣在暴風雪的時候和同類們緊緊靠在一起，互相依偎取暖，如果落單了，很有可能葬生在風雪之中。
他抱著枕頭，隻要一閉眼就覺得渾身都冷，本能讓左昱想找個企鵝群鑽進去，或者窩在男神懷裏似乎也不錯。
他猶豫了一會兒，當又一團雪從屋頂上滑落，種種砸在地上時，他抱著枕頭一躍而起。
“沈佑，你睡著了嗎？”左昱抱著枕頭，敲了敲沈佑的房門。
這裏的隔音不太好，早在左昱起床的時候沈佑就聽見動靜了，這會兒已經醒了，坐起來讓他進來，“進來吧，怎麽了？”
左昱抱著枕頭走進去，坐到沈佑對麵，紅著耳根道，“那個、雪下得有點大，我害怕。能不能睡在這兒？”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