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孰高孰低
慕謙儒將眼中的情緒斂去，從善如流的說道，“好，慕總。這個項目你打算從哪裏下手？”
“出去，明天的晨會上我會召集公司的高層公開討論。”
“嗬嗬，好。”他恨不得立刻將麵前這張冷漠完美的臉踩在腳下摩擦，終於，他還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順從的從辦公室裏離開了。
慕楦澤直到辦公室的門被關住，才微微抬起頭來。他經營了慕氏這麽多年，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慕謙儒跟杜老示好的事自然也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這個跟他有著血緣關係的弟弟果然輕視不得，一出手便對準了集團裏除了慕父之外最有權威的杜老，有他慕家的基因。
其實稍微換位思考一下，慕楦澤對他的處境十分同情，無論他做出什麽事他也都可以理解。
他一出生便被打上了私生子的烙印，在外漂泊了整整二十四年，如果不是他因為蘇向晚的事跟慕父起了衝突，恐怕慕謙儒這輩子都沒有踏進慕家的機會。
即便他現在坐在慕氏總經理的位置上，也很難有認祖歸宗的一天。對於慕父來說，慕謙儒的存在是他生命中的一個汙點，把他塞進慕氏也不過是牽製他的一種手段。
可是縱然他對這個血脈相連的弟弟十分同情，他也絕不會手軟。他下定決心非蘇向晚不娶，所有橫在麵前的攔路石他都勢必要一一掃清。
慕謙儒剛剛回到重新整理過的總經理辦公室，便被慕父叫去了。
此時，慕父正坐在落地窗前俯視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水馬龍，手裏的茶水已經有些涼了還渾然不知。慕謙儒在他身後安靜的站著不敢打擾，直到慕父回過神來，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你看到下麵的這些人了嗎？他們現在的生活正是你過去經曆過的，我把你安在慕氏總經理的位置上，這是多少人奮鬥數十年都難以達成的高度，你，好好把握。”
慕謙儒微微側了側頭，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諷，“我需要感謝您嗎？您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我多少也能猜到幾分，我不認為您是因為突然良心發現想要彌補我，我已經不是三兩歲的孩子了，我沒有那麽天真。”
慕父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臉上看不出喜怒，“我從來沒有奢望會得到你的感謝，既然你心裏都明白，那咱們父子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把你帶進慕氏，我自然有我的目的，可是對你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你手下經營的那個所謂香水品牌一年的收益不過區區幾百萬而已，你要努力多少年才能坐到慕氏總經理這個位置，你自己可想而知。”
他微微頓了頓，將茶杯遞給他，“換一杯熱茶給我。我把你抬上來，能不能坐穩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如果你能做好，說不定我會給你更多；如果你難堪重任，那就繼續回去賣你的香水好了。”
慕謙儒將一杯溫度適宜的茶水放到他的手邊，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慕總，我知道我現在不過是您手裏的一杆槍，槍口對準的是慕楦澤，至於裏麵裝的是實彈還是空包彈要看您的態度。
放眼整個C市，除了我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敢跟慕楦澤作對，我被您強拉到他的對立麵上，我希望您能給我開出一個好的條件，否則我這杆槍，說不準會有擦槍走火的可能。”
慕父淩厲的目光對上了他的眼睛，嘴角隱隱露出了一絲笑意。
“孩子，你敢跟我談條件，不錯。不過你現在沒有這個資格，如今你騎虎難下，我已經把你抬了上來，要想退下去恐怕很多人都不會輕易放過你。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好好當好慕氏的總經理，讓我看看你跟楦澤孰高孰低。”
“您應該知道，我的來曆恐怕已經被很多人揣測出來了。我要想做到跟慕楦澤平分秋色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要付出的努力和代價值得您開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條件。如果條件符合我心裏的預期，那我自當全力以赴，做好您手裏的這杆槍。”
慕父饒有興致的點了點頭，“有點道理，說說，你的條件是什麽。”
他的眉輕輕上挑，眼神中露出一抹篤定，“我要輕味得到慕氏的冠名，即——慕氏·輕味，輕味每年繳納收益的百分之二十到慕氏手裏，以慕氏旗下的分公司形勢存在，但股權和管理權為我個人所有。”
慕父的雙眼微微一眯，“這對你來說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有了慕氏的頭銜給你開辟道路，你的收益必然成倍增長，不過，想得到慕氏的冠名也不是這麽容易的。你交一份商業規劃書給我，我要看看你的品牌有沒有商業價值。”
慕謙儒清冽的笑了，如同三月間剛剛消融的溪水，清澈而淩冽，“既然如此，那我完全可以走正規的流程要求慕氏的冠名。”
“如果走正規的流程，以輕味目前的聲望來看，你的商業規劃書隻能淪為前台小妹的墊餐紙。作為你血緣上的父親，這是我給你的一個機會；作為慕氏的領導者，我要為慕氏的每一次投資負責。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可以換一個條件開出來。”
慕謙儒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好，我答應你。”
慕父滿意的點了點頭，“福棠小鎮的項目好好做，我希望你能給我打一個開門紅，堵住慕氏的悠悠眾口。別讓人家說，我抬舉的總經理是個草包。”
他定定的看著慕父，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眼中的情緒似乎都被籠罩在一層厚厚的濃霧裏，本就淡薄的父子之情，摻雜了利益和利用，此時看來已經完全變質了。
慕謙儒從慕父那裏離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撫摸著房間裏的陳設，這突如其來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對他來說的確像是從天而降的餡餅，可是這塊餡餅，並不是那麽好吃的。
他恨這裏的一切，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的出身使他天生便低人一等，可是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出生在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家，就算一輩子為了吃穿奔波，至少他不必承受這些本不該由他來承受的白眼。
上帝既然把他放在現在的位置上，想必也是看不過他遭受的這些不公平吧？他既然進了慕氏，就絕不會輕易離開。他願意乖乖做慕父手裏的一杆槍，等到時機成熟以後，這個慕氏姓的就不是之前的那個慕了。
次日一早，慕楦澤便召集公司所有高層及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商討福棠小鎮的項目。
這個項目是在五年前著手開發的，由於在拆遷問題上遇到了阻力，加之慕氏又有別的項目進行，所以便被擱置了下來。沒想到在所有人都把福棠小鎮拋之腦後的時候，慕父卻把它撿了起來，當成兄弟二人爭奪的第一個軍功章。
慕楦澤讓助理把複印好的資料分發到在場的每一個人手中，用冷靜而沉穩低緩的聲音緩緩說道。
“各位拿到的是目前福棠小鎮麵對的問題以及暫定的幾個解決方案，福棠小鎮的定位針對高端人群，我們的目標是把它打造成C市頂級的酒店式公寓。
每一套的麵積在一百八十平米到二百三十平米之間，裝修風格暫定現代風格、簡歐風格兩種，室內設計效果圖設計部明天下午三點之前出一個方案給我。”
設計部的主管連忙點頭稱是，並在筆記本上詳細的做了一個記錄。
“針對拆遷的問題，我認為到目前為止最有效、快捷的方案是由政府出麵協助慕氏進行拆遷。為了得到政府的支持，我決定以慕氏的名義捐贈五百萬到教育基金會。
除此之外，我們必須跟教育基金會達成合作，每一個購買福棠小鎮公寓的消費者的子女都有進入貝斯特貴族學校就讀的權力。這樣一來，拆遷的難度必然大幅度降低，也為福棠小鎮的銷售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這時，一直沉默的慕謙儒忽然輕笑著開口說道，“慕總，我認為這樣做不妥。首先，福棠小鎮作為慕氏旗下的一個項目，並不是政府的工程，如果強行讓政府插手進行拆遷，能夠順利進行還好，如果在拆遷過程中出現了任何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那些所謂的釘子戶不過是為了錢而已，這五百萬如果用在拆遷款上足以解決。其次，福棠小鎮的升值空間很大，一旦這個區域被劃入大力發展的範圍內，房價必然水漲船高，房子的銷售並不是問題，不需要以進入貝斯特貴族學校就讀作為便利條件。”
“我認為慕總經理說的有道理，既然決定推動福棠小鎮的項目，理應把利益放大到最大。”
“還是慕總說的對，慕總提出的是最穩妥的方案。”
“慕總經理的意見也並無不妥啊？如果由政府介入拆遷過程中出現了問題怎麽辦？人們會說什麽，會說我們官商勾結！到時候慕氏一定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一時間，會議室裏分成了兩派，各自都不肯讓步，爭得麵紅耳赤。除了他們身上光鮮的西裝，他們看起來更像是村口罵街的潑婦，恨不得把自己的茶杯拽到對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