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慕父的心意
慕氏會議室裏，慕父坐在首位上環視著眾人，目光冷峻而睿智，絲毫不顯老人的渾濁。他輕咳了兩聲，端起水杯抿了幾口水，緩緩說道，“安澤萬家的廣告方案已經敲定，備用方案也很滿意，謙儒，做的不錯。”
他用少有的讚許的眼神看著慕謙儒，卸去了冰冷的麵具，此時他看起來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後續還涉及到跟那幾個明星預約檔期的問題，楦澤，你跟安心那個小丫頭比較熟，讓她幫忙引薦引薦。你跟著一起去，你協助謙儒把這個問題處理好。”
慕父的話音剛落，會議室中一片嘩然，原本寂靜的房間裏像是被炸開了鍋。從沒聽說過堂堂總裁去協助總經理處理問題的，這麽上下顛倒無異於把小慕總的麵子放在腳下踩。
從這一點也看的出來這個慕總經理在老慕總心裏的地位非同一般，眾人紛紛竊竊私語著，隻有慕楦澤巍然不動，不表態也不說話，依然穩穩的坐在那裏。
坐在一旁的杜老視線在三個人當中來回掃視，他冷哼一聲，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不同意，既然交由慕總經理負責理應由他全權處理。區區幾個明星而已，還需要慕氏的總裁親自出馬嗎？”
慕父淡淡的看著他，眸光中看不出喜怒，他的聲音冷淡而平緩，“怎麽？你老杜還怕委屈了他？他首先是慕氏的一員，其次才是慕氏的總裁。隻要能盡快定下這幾個明星的檔期和片酬，誰出麵交涉都不重要。”
杜老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神情不悅的皺了皺眉，“我認為不妥，既然如此……”
“好了，不用多說了。老杜啊，你也一把年紀了，慣例的晨會不參加也可以，你也該頤養天年了。”杜老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慕父匆匆打斷。
杜老不屑的悶哼一聲，苦口婆心的繼續說道，“我雖然老了，可還沒老糊塗！老慕，你慎重考慮，小慕總這些年為慕氏做出的貢獻所有員工都看在眼裏，你可不能讓這些人寒心啊。”
慕父不再多言，吩咐秘書打開PPT，“這件事就這麽定了。這一年眼看就要過完了，今年恰巧是慕氏上市的四十周年，楦澤，你把年會的事籌備好，關於明年的公司發展規劃你也來講一下。”
慕楦澤寵辱不驚的站起身來，掃了一眼手裏的文件，低沉優雅的聲音不高，卻足以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他的聲音裏就像帶著能遏製住呼吸的魔力。
“根據目前財務部的數據統計顯示，慕氏的市值比去年上升了三個百分點，明年我們將把主要精力放在福棠小鎮的開發上，以及與英國E.U公司的合作上。今年我跟E.U公司做了一些接觸，在設計領域該公司處在全球領先地位，可是我們瞄準的並不是他們的設計方麵……”
慕楦澤鎮定自若的侃侃而談，初冬的暖陽和煦而並不刺眼，照在他的臉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圈，他凜冽的目光時不時掃向坐在台下的眾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引著。
直到中午十一點左右，會議才剛剛結束。這一場晨會讓慕氏上下議論紛紛，其一是總裁協助總經理跟明星洽談片酬的問題，所有人都以為老慕總有意讓這位才華平庸的總經理取代慕楦澤的地位。
其二，慕氏的年會卻依然交由慕楦澤處理，這證明慕楦澤還沒有被老慕總完全拋棄，慕氏的年會每一年都聲勢浩大，不但要體現出集團實力，又要體現出集團文化，與會的無不是C市的政要名流，要想做到麵麵俱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時間，慕氏的風向變得有些不明朗，老慕總對慕謙儒的偏愛每一個人都看在眼裏，可是偏偏這位空降的總經理難當大任，當初信誓旦旦的立下的軍令狀也不了了之。如果慕氏真的由他來掌權，恐怕就是走向下坡路的開始。
杜老將這些議論聽了個七七八八，他重重的將茶杯砸在桌子上，他剛進慕氏的時候，慕氏還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他一點一點看著慕氏從一隻幼小的雛鷹成長成翱翔天際的空中霸主，其中他付出的心血自不必說。
一個集團一旦人心渙散，難免會遭遇到難以預料的危機。他不願意他幾十年的付出付之東流，他歎了口氣，思忖再三，往慕父的辦公室去了。
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慕謙儒正坐在慕父對麵含笑說著什麽，慕父微微點頭，似乎對他的話十分滿意。
杜老不悅的輕咳了一下，慕謙儒連忙站起身來，笑道，“杜老來了，那我不打擾。”說罷，他便起身往門外走去。杜老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直到他消失離開視線也沒有收回來。
“老杜，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來找我有事嗎？”
“有！公司上上下下流傳的風言風語你聽不到嗎？有的說慕謙儒將成為慕氏的新一任總裁，有的說慕氏將一分為二成為兩家獨立的集團……這種言論不勝枚舉，老慕啊，你掌管慕氏這麽多年，這些言論意味著什麽你不知道嗎？”
慕父冷漠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他起身走到沙發上坐下，親自動手烹茶。滾燙的熱水衝刷著精致的茶盅，翠綠色的茶葉在水中打著旋兒，清透的茶湯氤氳著濃鬱的香氣。
他示意杜老在他麵前坐下，一邊斟茶一邊說道，“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想跟你談談。你覺得，這兩個孩子怎麽樣？”
杜老對他的所指心知肚明，他冷哼一聲，語氣不善的說道，“小慕總就不用我說了，至於那位總經理，恕我直言，朽木不可雕也。你就算耗費你這麽多年來積蓄的所有資源扶持他，他也挑不起慕氏這杆大旗。”
慕父對他的評價似乎十分滿意，他抿了一口茶水，搖了搖頭，“這茶有些舊了，味道打了不少折扣。你剛剛說的話很客觀，我承認，以謙儒的實力比楦澤相去甚遠。”
“那你為什麽……”
慕父放下茶盅，看著他沉沉的歎了口氣，“老杜啊，我都這把歲數了，說不定哪天一捧黃土就蓋在了臉上。謙儒這個孩子，我心裏有愧於他，把他接回來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對他做些彌補，二嘛，則是為了牽製楦澤。”
“你這是什麽話？還怕小慕總篡你的權？你知不知道慕氏如今的高層有多少都是小慕總一手提拔上來的？他要是想篡權，你這個老東西毫無還手之力！”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他現在一門心思撲在蘇家那個丫頭身上，過去的那些陳年舊事你也知道，我心裏過不了那個坎，隻要我睜著眼，就絕不允許她進慕家的門。”慕父的態度十分強硬，眸光中的銳利又濃烈了幾分。
杜老這才恍然大悟，他思忖了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即便是這樣，你也不能用慕氏的前途開玩笑，如今集團內部人心渙散，什麽樣的傳言都有。員工的心思沒有一個能安安穩穩的放在工作上，長此以往，要為你心裏這個疙瘩買單的是慕氏！”
慕父聞言嘴角竟然浮現出一抹笑意，眼神中似乎還隱隱透露出一抹莫名的信任。
“不會，如果楦澤連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慕氏早晚要在他手裏垮掉。老杜，我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要是有一天我沒了，你一定要幫著楦澤穩定住慕氏的局勢。你德高望重，你說的一句話頂他十句，至於謙儒這個孩子……”
他忽然停頓了下來，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冷漠的臉在此時竟然顯露出些許老態，此時的他不再是雷厲風行的老慕總，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
“如果楦澤容得下他，就讓他認祖歸宗。他爭氣，就在慕氏給他安排個職位，兄弟兩個互相扶持著也是一樁美談；如果容不下他，你務必要做主，給他旗下的香水品牌冠上慕氏的名。”
杜老聽了他這一番話不禁有些怔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慕父打的竟然是這個算盤，“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對他們兩個說實話？讓這兩個孩子明爭暗鬥的，攪得慕氏也不得安寧。”
慕父的眸光一凝，身子向後仰了仰，倚靠在沙發上，似乎因為坐的太久而有些體力不支。
“如果我年輕十歲，我一定會對他們說實話，可是不行啊，我恐怕沒多少時間了。謙儒這個孩子從小沒有接受過慕家培養子孫的教育，在這種激烈的競爭環境裏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
這兩天我會請律師擬一份遺囑，你跟你太太做我的見證人。我對不起張雅，對不起楦澤的媽媽，也對不起這兩個孩子，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慕父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似乎有些疲倦，他端起茶盅抿了幾口水，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杜老坐在一旁沉沉的歎了口氣，既拖延了蘇慕兩家的婚事，又能逼迫慕謙儒盡快成長，在這樣的條件下，慕楦澤的能力也必將遭受到一定的考驗，這個老東西，算的倒是挺全。
隻是……他千算萬算，恐怕算不到人心，慕謙儒這個孩子眼光太過陰鬱，能不能走上正路，能不能理解他這一番苦心，都是個未知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