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固執
麵對莫然的反客為主，莫世澤竟然感覺到有些無可奈何，想他堂堂省公安廳廳長竟然淪落到被一個女人威脅的地步，更加可笑的是這個女人還是他的親侄女。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縷陰暗的光澤，就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一樣，讓人遍體生寒。
莫然一動不動的直視著他，他的猶豫讓她更有把握確信這一場對決她勝算頗高，她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
“叔叔，我不怕魚死網破。說起來現在我也沒有什麽好失去的了，家父鋃鐺入獄，他一生的心血現在落入莫子佩的手裏，我不介意殊死一搏。
可是叔叔您不一樣，您的政治前途一片光明啊，無論我的手裏有沒有證據，隻要我送上一封實名舉報信到紀檢委那裏，恐怕您都會被調查一陣子，如果發生這種情況……您認為自己想要的那個的位置還能落在您手裏嗎？”
“好！真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兒。”即便是站在對立的立場上，莫世澤也有些佩服她的勇氣和膽量，如果她是他的女兒他一定悉心培養，不要說區區一個莫氏，就算將她培養成一位女政治家恐怕都不在話下。
他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你提的條件我可以考慮，不過然然，我希望你清楚一點，沒有我的扶持，莫氏以後的道路勢必舉步維艱。我們叔侄倆有任何矛盾都是內部存在的問題，大是大非麵前你要分得清輕重。”
莫然的眸光更加明亮，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叔叔我明白。”
“衣依那邊你不要再插手了，明天你可以到莫氏接手莫子佩手裏的工作，這是我的誠意。至於股份和你爸爸的事不能操之過急，我會想辦法。”
莫然欠了欠身子，以示謝意，“辛苦叔叔。”
莫世澤神情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一邊轉動著手裏的蜜蠟手串一邊暗暗歎息著，這個女人非除不可，等到他百年之後，莫子佩決然不是她的對手，到時候他疼愛的兒子恐怕要淪落到難以想象的境地！
雖然……對這麽一個有勇有謀的女人下手有些可惜，可是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機被莫然盡收眼底，她心裏一凜，暗暗苦笑著。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叔侄倆的鬥爭勢必要以一方永無翻身之地作為終結了。雖然沒有他做後盾莫氏的發展速度會變得緩慢，可是總好過一直活在心驚膽戰之中。
莫然精心修剪過的指尖暗暗收緊，在掌心裏嵌下一個粉紅色的半月痕跡。
看似寂靜的客廳裏暗濤洶湧，兩個人禮貌的互相微笑著，心裏卻都在謀算著要怎樣置對方於死地，這個世界上，唯有太陽與人心不可直視，便是如此了。
莫世澤喝了幾口茶便起身離開，臨走之前吩咐付山將驚恐未定的保姆鬆綁放了出來，又吩咐他把監視衣依家狀況的男人拖走扔到了醫院門口。
莫媽媽等到他的車走遠後，才戰戰兢兢的看著莫然，嘴唇顫抖著說道，“然然，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始終是一副溫婉柔和的笑容，她輕輕攬住莫媽媽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媽，沒事了，有我呢。”
次日一早，莫然便驅車趕往莫氏。這些天她沒有出現在公司裏，雖然上層沒有下達明確的指使，可是公司上下早已議論紛紛。
員工們看到她的到來不禁十分詫異，低聲私語著什麽，她頂著眾人愕然的目光麵不改色的一路往辦公室走去，七寸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莫子佩正在吩咐助手幫他整理他的私人物品，辦公室裏彌散著濃濃的煙味，幾乎讓人難以呼吸。他陰惻惻的目光落在莫然身上，嘴角緩慢的勾起了一絲冷笑，“你的手段真是不得了，竟然能讓爸爸三番兩次的就範，我的好妹妹。”
莫然看也不看他，伸手推開了窗戶，冷颼颼的寒風順著窗縫灌了進來，讓人不禁瑟縮，她的聲音似乎比這凜冽的寒風還要涼上幾分，“在公司叫我莫總。”
“好，莫總。這個破屋子留給你！老子不稀罕！”他恨恨的咬了咬牙，抓起誇張的貂皮外套搭在了肩上，對著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助理大喝一聲，“收拾這些破爛玩意幹什麽？老子差這點嗎？”說完，他便帶著助理往辦公室門外走去。
莫然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她這位手段非凡的叔叔怎麽會有這麽不爭氣的兒子。她有些嫌惡的皺了皺眉，嫌棄的看了一眼桌上散落的剛當香煙和各種娛樂會所的打火機，正要吩咐秘書整理的時候，兩位身著休閑裝的中年男子卻走了進來。
雖然他們外表看似其貌不揚，可是周身卻散發著一股不同於常人的氣息，他們對著莫然微微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證件放在她的麵前，“莫小姐，你好。我們是紀檢委的，有些問題需要你配合調查。”
莫然手裏的打火機險些掉落下來，不過片刻工夫她便恢複了鎮定，他輕輕勾了勾唇角，笑的彷如三月的桃花，“好，二位請坐。”
就在莫然對兩位紀檢委的工作人員知無不言的時候，慕氏也風雲他動。
慕父和慕楦澤隔著一張辦公桌對峙著，這張堆滿了文件的辦公桌就像一條楚河漢界將他們父子二人分割開來，誰也不肯讓步。
慕楦澤深邃的眼眸中隱隱帶著一絲不甘和怒氣，他的聲音愈發的低沉。
“慕總，E.U公司的項目不是兒戲，如果順利談下這次合作，慕氏將有質的飛躍，並且這個項目一直是我在跟進。恕我直言，慕謙儒的斤兩您再清楚不過，您以為以他的能力能夠應付E.U的那群老狐狸嗎？”
“你的反應有些太強烈了，這不是你個人的項目，我還沒有入土，自然有權利決定誰來負責。更何況，我隻是讓他了解一下E.U的信息和洽談的進度，目前你最重要的工作是將慕氏的年會籌備好。”慕父混跡商場數十載，深諳四兩撥千斤的手段。
“您要分我的權也好，打壓我也罷，我無話可說。於私您是我的父親，於公您是慕氏的領導人，可是您不能拿這麽高的一筆利潤開玩笑！”
“我什麽時候在辦公室裏跟你開過玩笑？你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就強迫自己接受，你出去吧。”
慕楦澤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暗雲，他冷笑一聲，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遮掩住他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爸，您這麽做會後悔的。”
慕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裝著礦泉水的被子震了一下，幾滴水灑落在桌麵上，“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恐怕要後悔的是你！我們慕家怎麽出了你這麽一個情種？要美人不要江山嗎？區區一個女人跟慕氏比起來孰輕孰重？”
“我說過我非她不娶，拋去多年前的那樁往事，晚晚有哪點不配做慕家的兒媳？更何況我對她情有獨鍾，如果你要以慕氏為代價逼我就範那我無話可說。”他的語氣雖然謙恭，可是態度卻堅定不移。
慕父看著他良久，最終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對他淡淡的揮了揮手，“你出去吧，E.U的事讓謙儒先了解了解，你把年會的事籌備好。”
慕楦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恭恭敬敬的答了一聲，慢慢退了出去。
年邁的老人獨自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冬日的暖陽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
平心而論，蘇向晚在C市的上流名媛之中算得上出類拔萃，她負責蘇氏的分公司業務的這段時間裏，雖然風波不斷，可是最終都完美的得到了解決，並且創造了不小的收益。
可是人總有固執的時候，他麵對慕氏大大小小的決策總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最恰當的決定，可是麵對這件事，他難得的犯了糊塗。
自從他出軌後，對慕媽媽一直心存愧疚，還不等他認真彌補，他們夫妻倆便天人永隔。他犯下的錯誤永遠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這些年來，內疚和自責一直在難以入眠的深夜裏折磨著他，縱然對於上流社會來說，有一兩個情人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是他不一樣，他自認為有情有義，不該做出對不起糟糠之妻的事，畢竟當年是慕媽媽任勞任怨的跟著他白手起家。
他的愧疚和思念無處宣泄，當年跟慕媽媽的死有所牽連的蘇向晚成了他唯一的發泄點。隻有在這件事上，他不想保持理智。
他重重的咳了兩聲，心髒的位置劇烈的疼痛著，他哆哆嗦嗦的從抽屜裏拿出一隻白色的藥瓶，顫顫巍巍的倒在手心裏兩顆，混著礦泉水吞了下去。
他有些鬆垮的眼皮微微合住，他的身體怎麽樣他最清楚不過，恐怕已經抗不了多久。如今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兩個孩子能在爭鬥中彼此成長，就算慕楦澤對他如今的決定難以理解，以後他總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