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偶遇
蘇向晚拿著簽好的合約唇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坐在車子的後座上，她的大衣上還沾著冬日裏的寒氣，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邊的路燈和高樓大廈中明亮的燈光成了城市發光的原點。樹梢上稀薄的月光黯然失色。
她翻開文件夾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這個客戶雖然有些難纏，可是總算順利談了下來。她微微鬆了一口氣，拿出放在隔層裏的化妝包開始補妝，細細的補了一層粉底。
讓她原本就白皙光潔的肌膚看起來更加吹彈可破，淺淺的豆沙色唇彩和眼影的顏色交相呼應，為她平添了幾分好氣色。她又理了理頭發，才滿意的將化妝鏡收了起來。
車子一路往南京路口開去，越接近市中心的地方越是擁堵，馬路上急躁的車喇叭滴答亂響，混雜著呼嘯的寒風構成了這個季節獨特的交響樂。
當她到達私廚老湯的時候，慕楦澤已經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等候了，脫下厚重的風衣，他隻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衣，領口處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鮮明的鎖骨和胸膛，燈光照在他額前的碎發上，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片淺淺的暗影。
他深邃的眉眼和筆挺的鼻梁被隱沒其中，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立體。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當天最新的《華爾街日報》上滑過，眉心微微緊鎖。
他抬起頭來，正巧對上蘇向晚四處探尋的目光，他淡淡的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他對她招了招手，修長白皙的手指似乎都散發著瑩瑩光澤。
蘇向晚回以一笑，在他對麵坐下，侍者體貼的接過她脫下的外套，送來一杯溫熱的茶水。她略帶歉意的點了點頭，“我遲到了吧？今天的客戶有點難纏，加上路上堵車，抱歉啊。”
他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等你也挺幸福的，看看吃點什麽？”說著，他把桌上精心裝訂的菜單推到她的麵前。
“都好，你點就好了。”
慕楦澤也不推辭，打了一個響指，侍立在一旁的侍者向前走了兩步，“您好，請問點些什麽？”
“黨參烏雞湯，四道特色菜，甜品要一份玫瑰桂花糯米糕，一份幹酪魚。”他輕車熟路的點完菜，侍者核了一遍餐，便匆匆退下去了。
蘇向晚環視著周圍的環境，整個餐廳呈中式的老北京建築，就連柱子都精心雕刻著龍鳳紋樣，包間的門口延伸出一截小小的房簷，房簷上方雕刻著神獸，兩盞明亮的宮燈掛在房簷下方。
大堂內是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桌上的茶壺茶碗以及小料瓶子都是明清時期的古典風格，店內的侍者們雖然身著優雅的西式燕尾服卻絲毫不顯突兀，融合在一起反而格外的和諧。
片刻的工夫，一個瓦罐狀的容器便被端上了桌，掀起瓦蓋，濃鬱的雞湯香味混雜著淡淡的藥香鑽入鼻腔，引得人食指大動。
慕楦澤體貼的盛了一碗湯放在她的麵前，眉梢眼角之間盡是柔情與笑意，“嚐嚐看，這家店開了也有幾十年了，以這裏的老湯著名，不少外地人驅車幾千公裏就為了這一口湯呢。”
蘇向晚依言舀起一勺湯吹散了熱氣送到嘴邊，鮮美的味道恨不得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溫熱的氣息順著舌尖貫穿著四肢百骸，將從門外帶進來的寒意驅散的一幹二淨。
四道特色菜品葷素搭配得宜，甜鹹適口，清脆的蔬菜和色澤油亮的肉食讓人食欲頓增。
一道簡簡單單的玫瑰桂花糯米糕也被做出了新花樣，用糯米製成的糕點被模子壓成了花朵的形狀，裏麵混雜著細碎的玫瑰花瓣，紅白相間格外好看，上麵澆這一層桂花醬，桂花的香氣和玫瑰的香氣混合著米香，甜而不膩。
蘇向晚吃的心滿意足，每一道菜都稱得上色香味俱全。
慕楦澤一邊給她添菜，一邊看著她吃的眉開眼笑的樣子，嘴角不自覺的浮現出一抹微笑。
“好巧啊，你們也在。”他們正吃著飯，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他看著蘇向晚的臉色稍稍暗了幾分，一回過頭來，站在身後的赫然是莫然和安瑞。
莫然身著一件米色格紋風衣，一條溫暖的羊絨圍巾將她包裹起來，她的臉上微微含笑。
“C市未免也太小了，竟然能在這看到莫小姐和安總。”蘇向晚不冷不熱的說道，從她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安瑞的眸光在他們之間微微的掃視了一圈，棱角分明的臉上也帶著一抹禮貌的微笑，“看來是我們打擾二位的約會了，上次新聞發布會上的事還沒來得及感謝二位，今天我來買單，你們不要推辭。”
“不知道我們方不方便一起坐？”莫然輕笑著問道，雙眼輕輕眯了起來，溫婉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
“相請不如偶遇，安總，莫小姐請吧。”
他們入座後吩咐侍者加了幾道菜，又點了一瓶勃艮第的葡萄酒，侍者取下瓶塞放到桌上給他們過目，直到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將暗紅色的紅酒倒在醒酒器裏靜止。過了片刻後，紅酒分別倒在了四個杯子裏，送到了各自的手邊。
莫然的眸光微微流轉，桌上的氣氛實在有些尷尬，這幾個人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放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大家都多少有點不自在。她率先端起酒杯，含笑說道。
“說起來還真是巧，我們之間竟然都存在合作關係。承蒙慕總的照顧，才使得我莫氏的建築設計公司盡快在業內站穩了腳跟，這杯我敬慕總。”說完，她便一飲而盡。
慕楦澤手裏握著高腳杯在桌上晃動了幾下，紅酒在杯壁上掛上了一層瑰麗的色澤，隨後他垂下眼眸來輕輕一笑，飲完了一杯紅酒，“哪裏，還是莫家的能力出眾。”
坐在一旁的蘇向晚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推杯換盞，恨恨的咬了一口碟子裏的幹酪魚，幹酪被壓成了一條造型獨特的魚狀，三兩下便被她戳的七零八落。
莫然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微微笑了笑，示意侍者重新斟了一杯酒，對著蘇向晚舉了舉杯，“蘇小姐，這杯我敬你。之前我做過很多錯事，這杯酒權當賠罪了。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這不過是我的一點心意。”
她詫異的抬起頭來，看著莫然真摯的神情不想作假，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的用意。她怔了怔，隨即放下手裏的勺子，端起酒杯跟她輕輕碰了一下，“過去的事不用再提了，隻是……莫小姐，你為什麽忽然跟我說這些？”
莫然的臉上滑過一絲不經意的暗光，她櫻花色的唇瓣張了張，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安瑞，剛到嘴邊的話又被她咽了下去。她淡淡的笑了笑，“沒什麽，人總要成長的，不是嗎？”她的眼神中竟然帶著一抹釋然，似乎往事真的會如雲煙一般在她的腦海裏消散。
蘇向晚暗暗瞥了她一眼，還是輕抿了幾口紅酒。
一會兒的工夫，飯菜已經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吃過飯後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中了，隨後他們便各自起身告辭。
莫然坐在安瑞車子副駕駛的位置上，臉上雖然因為酒精作用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可是眼神卻格外清晰，絲毫不顯醉意。她微微側過臉來，看著安瑞噗嗤一笑，“學長，忍了一路很辛苦吧？你早就想問我為什麽忽然向蘇向晚低頭，是不是？”
“方便告訴我嗎？”安瑞被她看穿了也不覺得窘迫，反而坦然的問道。
莫然沉默了片刻，苦笑著點了點頭，“有煙嗎？”
他詫異的看了莫然一眼，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盒香煙遞到她手邊。
莫然熟練地點燃了一支吞吐著煙霧，吐了幾口煙後，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
“就算今天沒有巧遇他們，我也打算擇日到蘇氏登門道歉。學長，我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事瞞不過你的眼睛，以你的實力如果想調查我，我在你麵前是透明的。可是你知道我的那些斑斑劣跡後竟然還願意幫助我，我無以為報。”
安瑞猛地一個急刹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他的手肘撐在方向盤上，側過臉來眉心緊皺，“為什麽忽然說這些？出什麽事了？”
莫然平靜的搖了搖頭，指尖的香煙在路燈下一明一滅，“沒有，我真的是想開了。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我拚盡全力、煞費苦心得不到的蘇向晚卻能輕易得到，就拿慕楦澤來說，她給與慕楦澤的是真心，我給與慕楦澤的是算計和利益交換，所以輸的一敗塗地也理所當然。”
說完，她靜靜地吸著香煙，直到隻剩一截短短的煙蒂的時候，她將香煙掐滅，仰起臉來對著安瑞露出一個笑容，“學長，你喜歡上蘇向晚了，對嗎？”
安瑞本能的想要否認，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他便在心裏問自己這個相同的問題，一個肯定的回答在他的心房裏低聲回蕩，否認的話就像被千斤巨石壓住一樣，怎麽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