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別放棄
直到許瑋庭離開了辦公室良久，慕楦澤還站在原地緊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用力咬緊的牙齒使口腔裏滲出了些許腥甜的味道，因為太用力他的手指關節處泛出淡淡的青白色。
安瑞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其實許瑋庭今天給出的回應早在我們的預料之中不是嗎？他千方百計的掌握了蘇氏的主動權，將晚晚的一舉一動嚴密的控製著，必然不會輕易讓步。你不用太心急，總會有辦法的。”
他苦笑一聲，眸光漸沉，“我自認為在C市也算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如今卻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幫到我的未婚妻，我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麽無能。”
“凡事總不能盡如人意，不過據我所知，蘇氏一些老蘇總留下的元老對許瑋庭掌管蘇氏一直頗有微詞，他們一定會給他施壓，隻要你手裏的動作不要停，他難以內外兼顧，自然會亂了手腳。”
慕楦澤回過身來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眸像是被覆蓋在一片薄薄的玻璃之下，讓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緒，可是這些天來他的幫助慕楦澤也深深記在了心裏。他微微點了點頭，“多謝你了，以後有用到我的地方，我絕不推辭。”
安瑞輕笑一聲，睫毛下垂，稍稍遮擋住他眼裏的鋒芒，“那就不必了，不過許瑋庭的確也是個人物，既要安撫蘇氏的人心，又要麵對你慕氏的壓力，接下了顧氏的那些招數也沒有落於下風。如果不是立場不同，並且他的手段太過齷齪，或許我會很欣賞他。”
“總之，我欠你一個人情，我先告辭了。”
“好。”
慕楦澤離開星辰SOHO後便驅車趕回了慕氏，他剛剛踏進慕氏的大門，便有員工急匆匆的走到他跟前，謙恭的說道，“慕總，老慕總吩咐你回來後請您立刻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
“知道了。”
推開慕父辦公室厚厚的雕花木門，茶幾上一壺熱水正在緩緩的升騰起溫熱的水蒸氣，慕父的手端著茶壺微微抬起，淡淡的茶香在空氣當中彌漫開來，坐在另一側沙發上的慕謙儒端著茶盅輕抿了一口茶水，抬起眼來看著他笑著。
慕父輕咳一聲，“楦澤，坐。”
慕楦澤依言在他對麵坐下，“您叫我來有事嗎？”
“E.U公司的項目既然已經成功談了下來，後續的內容就由謙儒負責跟進吧，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再讓他請教你。政府有一塊標地要進行拍賣，你做一下功課，多方麵活動活動，這塊標地我們慕氏勢在必得。”
慕父沉穩的緩緩說道，目光始終落在隨著熱水起起伏伏的茶葉上。
他的鋒利濃密的眉不禁向上一挑，眸光微凝，“慕總，E.U公司的項目關係重大，雖然合作已經談了下來，可是後期的工作也不能掉以輕心。慕總經理……”
他的語氣一頓，唇畔浮現出一個輕蔑的笑意，“慕總經理經驗不足，如果出現什麽紕漏導致E.U公司提出解約，慕氏損失的不僅僅是高額的利潤，還有偌大廣闊的歐洲市場，請慕總慎重考慮。”
慕父淡淡的應了一聲，眉眼間帶著一抹不容拒絕的堅定，“我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E.U公司的項目不過是由謙儒暫時負責，如果他有處理不當的地方，你從中協助便可以了。你的精力還是應當著重放在那塊標地上。”
“區區一塊標地怎麽能跟E.U的項目相提並論？我認為……”
“好了，不用再多說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更何況這塊標地位置絕佳，緊鄰福棠小鎮的項目，是之前政府從落一個落馬的貪官手裏沒收來的資產，所以起拍價不會很高，你務必要競得這塊標地。
等競拍結束之後，再來商議E.U項目的事，在此之前，你隻需要全心全意的處理好這件事就可以了。”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慕父開口打斷了。
坐在一旁的慕謙儒親手斟了一杯茶水雙手遞到慕楦澤的麵前，唇角帶著一抹笑意，“如果在跟進E.U的項目過程中有什麽不懂的地方，還請您不吝賜教。”
慕楦澤冷笑一聲接過茶水，銳利的眸光散發著濃濃的冷意，“慕總經理客氣了，隻希望你不要把整件事搞砸。”他將茶水一飲而盡，向慕父打了聲招呼便沉著眸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扣住，辦公室裏重歸寧靜，熱水翻滾的聲音極為清晰，慕父低聲歎息了一聲，才不急不緩的開口說道。
“你要的項目我也給你了，我想你也知道，蘇慕兩家已經解除了婚約，無論楦澤答不答應，他跟蘇向晚的婚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之所以還對你如此縱容，不過是因為你身上流著一半慕家的血液，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慕謙儒抬起眼眸，目光清冽的看著慕父，唇角微微上揚。“那我是要感謝您大發慈悲的沒有把我這條失去了價值的走狗重新拋棄了？”
慕父的眼角被印下了深深的歲月的痕跡，幾道皺紋和鬢角花白的頭發顯示著他已經不再年輕，生病後日漸瘦弱的身體讓他看起來更像一位垂暮的普通老者，一位位高權重的商界風雲人物的鋒芒和光彩在麵對自己心存愧疚的兒子麵前消散的一幹二淨。
“你不用以這種態度對待我，當年我有愧於你和你媽媽，如今我也在盡力彌補。”
他譏諷的笑了笑。
“是嗎？在我看來不過是我還有些許利用價值吧？雖然如您所說，慕楦澤跟蘇向晚的婚約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可是他的心還在那個女人身上，您想讓他接受您的安排重新在C市的名媛裏挑選一位大家閨秀作慕氏的少奶奶恐怕並不容易，我這條狗不知什麽時候又會重新派上用場，不是嗎？”
慕父定定的看著這個模樣與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兒子，他這種盛氣淩人、鋒芒畢露的樣子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可是不同的事，他在慕謙儒這個年紀已經獨自挑起了慕氏的大旗，一個人的本事不能跟他的脾氣相匹配才是最危險的事。
他的一聲歎息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隨著茶香慢慢飄散而去，他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你下去吧，別讓我失望，如果E.U公司的項目出現任何‘意外’，就算我想保你，這個總經理的位置恐怕你也坐不穩了。”
慕謙儒站起身來，臉上的笑意不改分毫，“您才是慕氏真正的掌控者，隻要您想，沒有做不到的事。您好好休息，我先去了。”說完，他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慕父揉了揉眉心，心裏翻湧著數不清的思緒。這是他給慕謙儒的最後一次機會，以慕氏一筆可觀的利潤和歐洲市場作為賭注，如果他實在難堪大用，就讓他回到輕味繼續經營他的香水品牌吧。
窗外，環衛工人已經將昨天那一場大雪留下的厚厚的積雪在路邊清掃成了一個個圓錐形的雪堆，有些調皮的小孩在雪堆上堆起了形狀各異的雪人，也為這個蕭瑟的季節平添了一抹活潑的氣息。
馬路上融化的雪水還沒有蒸發幹淨便在冷空氣下凝結成了斑駁的冰麵，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來往的車輛都格外謹慎，放緩了車速，生怕出現任何事故。
街邊賣糖炒栗子和糖葫蘆的小販不知寒冷的大聲吆喝著，糖炒栗子的香氣在冬日裏聞起來格外溫暖，鮮豔的紅果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糖衣，引得路過的小孩拉著媽媽的手苦苦哀求，站在透明的玻璃櫃前移不動腳步。
一對情侶親昵的牽著手從小攤前經過，男孩買了一串糖葫蘆寵溺的笑著遞給他身邊青春正茂的女孩，女孩低下頭來，露出一個純淨的笑臉。衣著襤褸的流浪者一邊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城管的驅趕，一邊伸出髒兮兮生滿了凍瘡的手向行人討要今天的飯錢。
慕楦澤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這一幅幅畫麵在他眼前壓縮成了一個微型的世界，這個世界每個人的喜怒哀樂都並不相通，隻是同處在一個空間裏，所以看起來息息相關。
他的辦公桌上放著秘書剛剛打印出來還帶著些許溫熱的那塊標地相關的資料，上麵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據勾勒成了慕氏將要拔地而起的新一個商圈。
他隻粗略的翻看了幾眼，便棄之一邊，如今他的注意力實在難以集中在這一塊微不足道的標地上。他有些埋怨慕父對慕謙儒無理由的偏愛，也在擔心著蘇向晚的近況。安瑞以安澤萬家的廣告對許瑋庭施壓都不能讓他就範，他的態度之堅決可想而知。
他很想伸手幫蘇向晚一把，讓她盡快脫離控製將蘇氏的所有權握在手裏，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感到無能為力。這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心生如此強烈的挫敗感，慕謙儒不安分的動作也讓他有些頭痛。
他沉重的歎息一聲，回到辦公桌前抿了一口已經有些涼了的咖啡，心裏默默說道：晚晚，我沒有放棄，你也不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