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任何代價
慕楦澤一言不發的在慕謙儒身邊席地而坐,絲毫不顧及地上的塵土會不會弄髒他昂貴的衣服,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才微薄的燈光下看起來更加白皙修長。他抽出一支香煙遞給慕謙儒,低低的歎了口氣。
他側過臉去看著慕謙儒的手輕微的顫抖著摁下打火機點燃了香煙,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孟思柔的臉上不曾移開,漆黑的眼眸中盛著複雜的情緒,溫柔、痛苦夾雜著悔恨。
“如果不是孟思柔偷偷撥通了我的電話,我察覺到可能你們出現了意外,或許今天躺在這裏的不止她一個人。”他的聲音低沉優雅,緩慢的語調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那些警察還有工作要做,先把流程走完吧。”
慕謙儒用力的咬住牙齒,狠狠地吸了幾口香煙後抱著孟思柔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沉默的往巷子外麵走去。
他固執的要求抱著孟思柔一起坐在車子的後座上,直到車子在警局門口停了下來,他才戀戀不舍的將已經沒有了溫度的孟思柔交給警察。
在做筆錄的時候,他冷靜的就像目睹了整件事的局外人,口齒清楚,條理清晰,可是在提起幕後主使的時候,他卻不肯多言,做記錄的警察對他的鎮定也暗自驚奇。當他和慕楦澤離開警局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三四點鍾了,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
車子在公路上飛快的行駛著,很快,車子便在禦山墅門口穩穩的停了下來。站在門口透過寬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客廳的燈光依然亮著,他們一同往裏走去。
當慕謙儒推開門的時候,房間裏溫暖的氣息讓他緊繃了一晚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許,作案在沙發上喝著茶的慕父淡淡的側過臉來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說道,“回來了?”
他沉默的走到沙發前麵站定,定定的看著慕父,似乎過了許久,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沉靜果斷的樣子就像一尊冰涼、沒有情感的雕像。
慕楦澤的視線微微瞟向不動聲色的慕父,隻見他依然穩如泰山的坐在沙發上,似乎眼前發生了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聯。
濃鬱的茶香在空氣中緩慢的飄散著,他看似渾濁蒼老的眼睛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雲淡風輕的說道,“與虎謀皮,有這種下場不足為奇。”
“慕總,是我錯了。隻要能給孟思柔報仇,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他清潤明亮的眸光裏盛著滿滿的堅定,清爽還有些稚嫩的臉頰上微微腫起,散發著年輕人身上特有的氣息。
“錯在哪裏?”慕父不怒自威的沉聲問道。
“錯在不該相信他的花言巧語,把槍口對準了血脈相連的人,以至於如今思柔用生命為我愚蠢的決定買單。現在我想回頭了,隻是不知道您的陣營裏還能不能容不得下我。”他的聲音越來越沉,雙眼緊緊地盯著慕父,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慕父輕輕地歎了一沉聲說道,“無論如何,事情發展到了如今這一步再說其他的沒有什麽意義,你就算再不受重視,也是慕氏的總經理,許瑋庭真是猖狂,竟然敢試圖至你於死地。”
他又伸手倒了一杯嶄新的溫熱茶水,緩緩開口,“既然你要回頭,就暫不追究你做過的那些事,處理了這個外患之後再來考慮你的問題,起來吧,別跪著了。”
慕謙儒依言站起身來,走到茶幾前麵俯下身子斟了一杯茶水,一手握著杯身,一手托在杯底,恭恭敬敬的遞到了慕楦澤麵前,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小慕總,是我腦子糊塗,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不求你的諒解,隻是寥表我的心意。”
慕楦澤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心情也有些複雜。他對這個血脈相連的弟弟一直沒有好感,他在慕父的安排下出現就是為了跟他作對而來,這也就罷了,可是他為了能在慕氏把總經理的位置坐穩,竟然跟許瑋庭相互勾結,將公司的利益置於不顧,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可是偏偏他卻也是個可憐之人,如今還發生了這種事。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從他手中把那盞熱茶一言不發的接了過來,一口飲盡。
慕父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稍稍安穩了些許。無論如何,慕謙儒畢竟也是他的兒子,如今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不知什麽時候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他們能夠互相扶持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稍感安慰。
“時間不早了,都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說完,他便率先放下茶杯往樓上走去,步履有些蹣跚。
慕謙儒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坐在床邊愣愣的發呆。慕父和慕楦澤都能猜到許瑋庭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他自然也不例外。之所以在警隊對這件事隻字不提理由很簡單,他要親手將他置於死地!
他的心髒像是被人掏了一個洞,不斷有冷風從中穿過,讓他渾身不由自主的輕微顫抖著,手腳發麻。
除了觸目驚心的紅色之外,其他的物品在他眼裏依然隻呈現出黑白兩色,不知道是不是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幕對他產生的刺激給他留下的後遺症。可是即便是,他也不想治好。
他要希望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牢牢地把孟思柔的死記在心裏,現在對他而言,什麽權利、地位全都是不值一提的鴻毛,沒有什麽比對許瑋庭進行報複更重要。
人就是這樣,隻有在失去之後才能了解到他的珍貴,無論是人還是物品。
雖然他一直跟孟思柔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可是他一直把她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也不曾深究過自己心裏對她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感。現在他看透了自己的心,但再也不會有那個羞怯的女孩低聲叫他‘謙儒哥哥’了。
他任由淚水布滿了他的臉頰,他放縱自己再脆弱一次,明天過後,他的世界將與眼淚二字絕緣,不讓許瑋庭一無所有他誓不罷休!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許瑋庭以更淒慘的方式離開人世,可是在此之前,他要一點一點親手剝奪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比如權力,比如……蘇向晚,他要他體會同樣刻骨銘心的痛苦!
覆蓋著C市的夜幕漸漸退去,天際漸漸泛出淺淡的青白色,沒過多久,燦爛的陽光噴薄而出,取代了路燈和閃爍的霓虹。
晚上發生的一切罪惡似乎都瞬間煙消雲散,隻有小巷裏暗紅色的血液提示著經過這裏的行人昨晚發生的一切。
穿著運動衫正在晨跑的許瑋庭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接起電話眸色越來越暗,臉上布滿了厚重的鉛雲。
他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冷冷的說道,“真是個沒用的廢物,讓他去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做不好,還有臉吃這碗飯。現在好了,我們的對手名單上終於成功的添上了慕謙儒的名字。”
電話那端的段瑞沉默了幾秒,低聲說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已經跟慕氏拉開了戰爭的序幕,我也不介意多他一個慕謙儒。”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用隨身攜帶的毛巾擦拭著臉上細密的汗水,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冷,讓人毛骨悚然。
與此同時,孟思柔的父母已經趕到了C市。他們在慕謙儒的陪同下去往了停屍間。孟思柔的屍體已經被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所以看起來沒有那麽觸目驚心,可是孟母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昏厥了過去。
冰冷的停屍間裏,這個溫婉、可愛、容易害羞的女孩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這一年,她再也不能揚眉輕笑,再也不能捧著裝著奶茶的馬克杯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看著C市的日升日落。
慕謙儒的眼睛又幹又澀,隱隱有些腫痛有種想哭的衝動可是卻沒有淚水滴落下來。
孟母休息了幾分鍾便從昏厥中清醒過來,她愣了片刻,像瘋了一樣撲向孟思柔的屍體,她毫不顧忌自己貴太太的形象,大聲哭嚎著,精致的頭發已經散落了下來,淚水衝花了淡雅精致的妝容。現在她不再是孟氏總裁的夫人,她隻是一個痛失愛女、可憐的母親。
她的手指顫抖著,想要撫摸一下孟思柔的臉頰,可是手剛剛伸過去卻又縮了回來。而孟父看起來便稍顯冷靜,可是眼中一樣盛著深深的心痛。
孟母哭夠了以後,似乎突然響起了什麽。她幾步衝到孟父麵前,一邊用力的捶打著他的胸口,一邊哭喊著,“都怪你!讓柔柔來C市做什麽?如果不是你做了那麽荒唐的決定,我們柔柔現在一定還活著,她還能叫我‘媽’!”
孟父一把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任由她哭鬧著,聲音嘶啞的說道,“是我的錯,好嗎?是我的錯……我向你保證,我一定要讓傷害柔柔的人付出更淒慘的代價!”
停屍間裏冰冷的氣息似乎將所有正麵的情緒都凍結了起來,隻有悲傷和怨恨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肆意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