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遊輪綁架案(2)
漂泊在無盡汪洋之中的輪船是墨染的黑夜中唯一的光亮,吞吐量驚人的遊輪身處大海之上也不過是一座移動的孤島。
甲板上的客人們在盡情狂歡,燈光、舞會、香檳、美人,應有盡有,微醺的空氣裏彌漫著紙醉金迷的氣息。順著人群往裏走,既有小心翼翼的侍者,也有穿著正裝頭帶麵具不肯露出真容的客人們。
內場比外麵安靜許多,幾百人穿著統一的服裝,手持著號碼牌,隻有台上激情四射的主持人對著璀璨燈光照耀的主席台舌燦蓮花地推銷著“罕見”的商品。
順著船艙一路向下,艙底的氛圍比甲板還要熱烈,衣冠楚楚的紳士們、女士們手持著籌碼穿梭於各個賭/台,時不時傳出懊惱的咒罵聲,偶爾也發出點到即止的矜持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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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情況是,綁匪們隻想要威脅我的家人,打算兩天後放走我。那麽他們可能不會設置多麽嚴密的監視防線,畢竟我們被反鎖在一間什麽都沒有的房間裏,隻有一扇高窗,不太可能向外求助。當然如果我是他們,我會選擇在船尾的某個房間囚禁我們,這裏通常離電梯很遠,隻要他們把周邊的幾個房間占住,一般的房客根本不會往這裏來。”跡部冷靜地分析。
通過檢查幸村發現門上的貓眼被從外麵封住了,所以他們不可能看到走廊裏的情況,他認同跡部的判斷並指出:“我能感覺外麵的走廊格外安靜,很有可能空無一人,但不確定他們是不打算嚴格看管我們,還是深夜回房間休息了。”
“有可能是後者,既然這樣我們就先休息吧,明天再考慮怎麽脫身,不論怎麽樣跡部家一定會派人來救我們。”跡部突然反常地說出與性格南轅北轍的話,就在幸村不解之時,他彎下腰,在隱秘的床底掏出一枚紐扣狀的東西,接著他把這個紐扣用紙巾保住,鎖進狹小的浴室裏。
解決竊聽器後跡部不再刻意壓低聲音:“還有一種可怕的猜測。他們把房間裏的電源切斷了,又放置了竊聽器,說明他們考慮得很細致,擔心我們有任何意想不到的舉動。這種情況下掉以輕心地不派人監視顯然不可能。”
幸村驚訝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察覺異常的,跡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幸村猜測他身上的設備並沒有全部都被搜查出來。
跡部繼續解釋:“除非他們認定我們在這艘船上求救也沒有用。”
幸村微微啟唇,有些驚訝地看著跡部。
“你認為我們是在一艘什麽樣的船上?”
幸村瞳孔微縮,迅速結合有限信息判斷出當前的情況:“難道……這艘船本來就是一個不法之地,甚至長期漂泊在海上,所以他們才這麽有恃無恐。既然如此,這裏的乘客肯定不可能是什麽善類,即使察覺這裏的異常也不會向我們施以援手。”
跡部點了點頭示意幸村說得沒錯,緊接著攥緊拳頭、自責地低下頭:“我知道昨天一艘名為自由之舟的遊輪停靠在橫濱,我應該早有防範的,自由之舟可是惡名滔滔。”
眼看跡部陷入沮喪的情緒難以自拔,幸村坐到他身旁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不能向內求援,難道還不能向外求援麽。這艘輪船還在航行之中,我認為我們昏迷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個小時,如果這艘船就是自由之舟,這意味著我們離日本的距離還不算太遠。最近是遊船旅行的高峰期,我們碰到其他遊船的概率很高。”
“當務之急,我們應該思考怎麽利用現有的工具求援。”幸村說完,跡部讚同地點點頭。他拆開自己的衣服外套,隱秘的夾層裏放置著一根迷你手電筒:“可以用手電筒發出求救信號,我學過摩斯電碼,交給我吧。”
幸村點頭稱讚:“你的確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整個房間裏隻有一個氣窗可以作為對外溝通的渠道,幸村站到桌子上透過氣窗觀察外麵的景象,正如跡部所估計的,他們應該是位於船尾的位置,此時應當還是上半夜,因為船身周邊的海麵映襯著船上的燈火散發出粼粼波光,顯得格外明亮。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依靠閃光的方式向附近的遊輪發送摩斯電碼作為求救信息恐怕也會淹沒在這耀眼的燈火中無法被人發現。
跡部和幸村決定蟄伏下來等待下半夜的契機,那會應該也是守衛最鬆懈的時候,哪怕是時刻收聽著竊聽器情況的劫匪,大概率也隻會覺得他們睡著了而放鬆警惕。
房間裏瞬間陷入安靜。
這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跡部拍了拍床示意:“精市你先休息一會兒,今晚我們輪流守夜吧,每人輪流兩小時,時刻注意是否有其他船隻經過。”
幸村沒有推拒,他隻是反問道:“沒有手表,你還能判斷時間麽?”
“聽一場音樂會的時間,差不多就是兩小時。”跡部笑著,輕輕拍了拍幸村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擔心。
幸村於是順從地躺到床上,閉上眼睛養精蓄銳。
然而這一夜的時間實在太漫長了,幸村根本無法在危險的環境裏安心入眠。雖然他端端正正地仰天躺好,並把被子蓋得整整齊齊,沒有發出一點兒動靜,可跡部還是能察覺他根本沒有睡著,呼吸的頻率比平時快上不少。
於是跡部從桌上跳下來,坐到床邊輕輕握住幸村的手,看起來毫無異常、鎮定自若的幸村在跡部小小的試探中丟盔卸甲。從內到外冰涼透頂的體溫與跡部溫熱的手心相交,瞬間暴露他內心的憂慮與緊張。
“你害怕麽,精市?”跡部知道像幸村這樣的性格,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做出任何軟弱的回應,但他就是想問。
幸村睜開眼睛,反握住跡部的手,月光下他鳶藍色的眼睛格外清澈:“你害怕麽?”
跡部抿了抿唇,別過臉悶悶說道:“我不害怕,這種場合我早就經過幾百遍的預演了,除了把你無辜牽扯進來,我一點都不害怕。”
幸村沒有拆穿他的謊話,他們都想給彼此保留一份體麵。幸村收回自己的手,雙手交疊放在胸前,仰頭看著天花板。
“可是我害怕。”幸村低聲說著,跡部緩緩回過頭看著他,幸村沒有在意繼續說,“但再害怕,也不會有十四歲臨手術之前的那個晚上害怕了。”
這是跡部第一次從幸村這裏聽到他講述那段經曆,很多時候哪怕偶然提到這裏他往往也隻會絞盡腦汁地避開戳破幸村傷疤的任何可能。
幸村的確不喜歡這個話題。可不知怎麽回事,在他們相依為命彼此依靠的這個夜晚,幸村突然想起了十四歲的那個晚上,不論是家人抑或朋友總是認為他有超越常人的鋼鐵意誌。雖然曾經看著他一度狼狽地情緒崩潰、宣泄過,可自從他複建開始到重回賽場,他們沒再見他鬆懈過意誌。
“十四歲手術前的那個晚上,我一整晚都沒有睡著。”幸村一笑即止,慢慢爬起身坐直,“一開始我最害怕的是無法痊愈不能回到賽場上,然後我開始擔憂自己是不是過分莽撞,因為手術也會失敗,我可能,會死。然而我最害怕的,還是手術成功卻無法恢複,永遠隻能無力躺在床上依靠別人的時候,我不喜歡那種無能為力隻能仰人鼻息的可能。”
跡部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頭:“如果我是你,不會有你做得更好。”
幸村握住他的手,堅定地說:“既然那個時候我都熬過去了,我相信這次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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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幸運似乎不總是垂青善良的人,這一夜外麵都風平浪靜,船身的顛簸越來越小,似乎看不到任何求援的時機。
“賭一把。”幸村大膽地提議,“如果你隻是個要挾的砝碼,今晚跡部家就會知道你失蹤了,我相信他們救援的速度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所有綁架案生還率最高的也就是前二十四小時,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留下來不論跡部家選擇妥協還是進攻,我們在他們的手上就隻能仰人鼻息。即使求援不成功,明天白天我們還可以有別的方案。”
手電筒的電量有限,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黎明,原地等待可能徒勞無功。跡部同意幸村的想法,對著窗戶開始發送求援信號。
窗外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船隻經過的跡象,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兩人焦躁不安的時候終於出現了一線轉機。
遠處一道白色的滑翔翼劃過天際,似乎注意到這裏的動靜,滑翔翼在空中回旋了一下最終停留在他們的窗前。
“怪盜基德!”沒想到出現在門前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之前結下不解之緣的怪盜先生。
然而情況危急,兩人似乎已經別無選擇,他們隻能選擇相信怪盜如傳聞所說的心懷正義。窗外的基德一眼看出屋內的情形,他打碎窗戶詢問兩人:“你們是被綁架了麽?”
對這兩個曾經成功戲耍了自己的青年,基德似乎全無惡意,他斟酌了下情況告訴他們:“這艘船已經在公海上了,我可以幫你們報警求援,但是再快也需要七個小時警察才能趕到,抱歉,我沒有辦法一個人帶走你們倆,這裏距離陸地的距離太遠了,我的滑翔翼撐不了三個人的重量。”
幸村相信基德真的有心幫助他們,但他們無法保證七個小時不會發生任何變數,如果警方中藏有臥底通風報信,他們隻能任人魚肉。
“你可以幫我們離開這裏麽?”幸村誠懇地請問。
基德猶豫地點點頭,糾結了一下說:“雖然我不想引起注意破壞我的計劃,但我也不能看眼看著無辜的人受到傷害,我可以找到劫匪用迷藥迷暈他們,然後把他們綁起來。”
跡部將信將疑地看著基德,思索了片刻他搖搖頭:“你隻需要幫我們打開門就好了,我們對情況一無所知,根本沒辦法判斷綁匪究竟潛伏在哪間房,又有多少人,一旦有漏網之魚,結局是一樣的。”
基德爽快地答應:“我馬上就去放你們出來。”說著他消失在兩人麵前,片刻後伴隨輕輕的“哢嚓”聲,房門打開,基德出現在他們麵前。“快走吧,我暫時屏蔽了這裏的監視器信號十分鍾,但如果他們淩晨四點還關注著監控,隨時有可能回過來。”
跡部輕輕把幸村推出門,自己則微笑著搖搖頭:“你帶著他走!”
“什麽?”
跡部解釋:“他們全程沒有在我麵前露麵顯然並沒有撕票的打算,因此隻要我在這裏精市就是安全的。更何況監視器隻是短暫失靈,他們可能甚至不會發現異常親自過來檢查我是否還在,所以……我留下。”
幸村卻不同意,他扭過頭看著跡部認真道:“我已經遭遇過人生最糟糕的情況了,小景。我不需要任何人背負我的人生,就算是你……承認害怕沒有什麽過錯,你依舊是跡部景吾,我心中的一往無前的王者。”
“所以我們要走的話,一起走!”幸村目光堅定地看著跡部,在跡部反抗之前緊緊拉住他的手一起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