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方尋到家時已經很晚了，一開門，發現方選就站在門口，不滿地看向他。
“怎麽了，小選？”方尋看她表情不太對，是跟薑悅發生什麽了？
方選撅了撅嘴，幫他把拖鞋從鞋櫃裏取出來，嘟囔著：“你發燒才好了多久呀就跑出去工作，還弄到這麽晚。”
原來是擔心他。方尋唇邊浮起笑容，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了，哥哥沒事的。”
聽了他的話，方選卻沒有緩和臉色，小聲地說著：“不要太累了啊。哥哥你第一次發燒這麽久，很嚇人的。”
“哥哥錯了。”方尋的聲音更溫柔起來。
方選使勁兒搖搖頭，再抬頭看向他，認真說道：“哥哥今天累不累啊？我給你按摩吧。”
其實他今天很早就結束工作了，後來的事情又……
真的不累。還相當輕鬆愉悅。
“不累，我陪你看會兒動畫片吧。”方尋開始反省起自己來，這段時間他都沒怎麽關心小選，心思大多鋪在自己的戀愛上。
但是意外的，方選拒絕了他：“你快去休息吧。我有朋友陪我玩兒的，她們也喜歡jojo，我們聊得很好的！”
“嗯？”方尋的眼睛微微往下看，回憶了兩秒，“之前公交車上遇到的那群女孩子？”
“對啊。她們太可愛了，我們有好多話題聊啊。小裙子，動漫，廣播劇什麽的，大家都感興趣。”
她說完，又衝哥哥鼓鼓臉頰：“不像你哦，連廣播劇是什麽都不知道。”
方尋在她頭上輕敲一下：“你哥知道。就是幾個人念小說。”
“切。人家明明是用聲音的方式演繹另一種形式的小說故事，你說得好空洞。”
方尋被噎住，既覺得好笑又有些驚喜，方選現在越來越會嗆人了。以前很乖，但跟他講話沒這麽開懷。
他問：“有了好朋友，就不願意跟哥哥一起玩兒了？你嫌棄我啊，小選。”
“當然沒有！”方選急切地說著，又攬住他的一隻胳膊，不好意思又帶點驕傲的說，“我哥才是最好的。”
方尋仍是笑。隻是有點猶豫，他跟林瓚的關係方選能不能接受呢？他低頭看了看方選的手，這兩隻手依賴地、信任地攬住了他。
“作業寫完了嗎？我幫你檢查卷子。”
“好呀。”方選揉揉眼睛，“你給我檢查完，我就去睡了。”
次日便要返校，方尋一如多日前的林瓚，懊惱起兩人不在同一個學校來。
杜瑞到學校時，方尋正拿著手機跟林瓚發消息。
也許他的笑跟平常太不一樣，立刻引起了黎昭的注意。這人八卦雷達極其靈敏，立馬湊了上去。
杜瑞整個上半身壓到方尋的課桌上，好奇地去看他的手機：“笑得這麽□□，在搞什麽？”
方尋難以忍受他的用詞，直起身，一直往後倒直到抵住靠背，不讓他看自己的屏幕。
“嘖嘖嘖，方尋，你不會大清早地就在看些不適合在教室看的東西吧？”杜瑞斜眼看他。
方尋正要罵人，其他人就陸續來了。杜瑞占了黎昭的位置，兩臂又遠離背側，主人一來就賞了他一記無敵旋風癢癢撓。
杜瑞被咯吱得怪笑起來：“艸，你幹嘛？”
“快滾開。”黎昭邊笑邊把他擠開，“我有要緊事問方尋。”
方尋看他那害羞又自信滿滿的神情就知道他要問哪方麵的事情了。
果然，黎昭轟走杜瑞之後，就趴到方尋的課桌上小聲問他：“你知不知道繆惟喜歡喝什麽？”
“你就送飲料啊，不像你。”方尋一笑。
黎昭被他戳穿了心思臉一紅，既別扭又假凶道：“送飲料零食什麽的比較保險，送別的她肯定不會收，你以為我傻啊？”
“隨便送。”
“認真點！”黎昭瞪他。
方尋思考了幾秒說：“我不太清楚。我們每次出去，她點的東西都不怎麽重複，感覺沒有特別偏愛的。”
黎昭滿腦子濾鏡，想也沒想就誇了句：“不挑食是個優點。”
“你送點味道清淡的東西，女生保護皮膚，一般不怎麽吃太甜的太辣的。”
黎昭點點頭，轉過去看手機了。方尋看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黎昭追人追得這麽小心翼翼，他對林瓚是不是太隨意了點？
低頭點亮手機屏幕，又無意識地點開各個app上又關上，他遲鈍地反映過來：是不是該給男朋友補件告白禮物啊？
不在一個學校的弊端又顯現出來了，林瓚學習很認真，兩人交流的機會自然不多，早上草草聊過幾句後，這天就一直沒時間再聊。
下午幾個兄弟一起到食堂吃飯，方尋時不時拿出手機的舉動還被幾人嘲笑一番。
方尋一時也沒想好要不要跟他們說這件事，猶豫著剛起了個頭就被黎昭打斷：“你們先吃著，我先走了！”
他飯都沒吃完就飛快地跑出去，剩下幾人還挺懵，隻有眼尖的林嚴延抬了抬眼鏡，波瀾不驚地道出真相：“看門那邊，繆惟從那兒走了。”
黎昭早就想好了！這個時間段大多數人都吃飯去了，教室人不多，他去給繆惟送東西不會太引人注意。剛剛一進食堂他的目光就鎖定到繆惟身上了，現在趕緊跟過去。
黎昭捏了捏書包的帶子，在心裏斟酌措辭。反正他現在都是繆惟的微信好友了，送……送個飲料是很正常的節奏嘛。隻是這種意圖很明顯的，很容易讓對方猜到自己的心思，那就還是得表現得好一些。
他的心一邊怦怦地跳著，一邊又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繆惟身上，一時沒注意到走的路不太對。
走了小半天，黎昭突然怔住，這不是回教學樓的路啊，都快要到操場去了。
咦？繆惟也背著書包。他自己背著書包，裏麵全是零食飲料。但是繆惟吃個晚飯背書包幹嘛啊？又去操場，靠，難不成是去給哪個打球的男生送水？
黎昭的眉頭一下子擰緊了。
他的心有一瞬間的失落，但還是繼續跟了上去，強作鎮定。是去送水的又怎麽了？那我書包一扔也加入球場，打贏了就行。說不定送的水就成我的了。
想一想這種劇本還是怪爽的，黎昭又雀躍起來。
不過繆惟隻是穿過了操場，背著書包往操場盡頭的小樹林走去。裏麵樹木蓊鬱，路燈都是小小一盞散落在地上，昏暗的光景裏她的身影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這回黎昭沒再產生別的什麽聯想，隻覺得她看上去有一點孤獨，但並不顯得脆弱。
明顯她是要做點自己的事情才躲到這裏來的，黎昭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上去打擾她，他有點不敢，但直接走開，他又辦不到。思慮半天，還是可恥地想要多了解她一點，於是悄悄地挪到了樹林後方。
繆惟找了棵大樹底下的草地，在那兒坐下，噴了點驅蚊液。然後，黎昭看著她拿出了手機，戴上耳機，把一本書放腿上，開始一個人背課文了。
她在念英語。口音更偏向中式，但發音很準，咬字太清晰以至於忽視了連讀規則的存在，一板一眼地背著書，是一種極度認真的狀態。
黎昭聽著聽著，心裏卻變得安寧起來。他覺得繆惟好可愛好可愛。
不該再杵在這兒了，飲料今天應該是送不成的。但心裏下了這樣的論斷後，他的腳步依舊邁不開。
傻站了半天以後，黎昭也找棵樹，靠著坐下。他把書包放到腿上，小學生一般兩隻手臂將其環住，就靜靜地聽她背書。
時間流逝，林子裏越來越暗，相應的也顯得路燈更亮了一些。黎昭發覺讀書聲突然沒了，而蟲鳴和蟬聲越發清晰。
緊接著，鞋子踏過青草的聲音響起來，離他越來越近。
黎昭抬起頭，卻看到繆惟走到他這裏來了。
誒？什麽情況？
她背著書包，直直走向他，用剛才他聽了許多遍的、熟悉的音色對他說：“晚自習要開始了，你還不走嗎？”
黎昭的心莫名其妙地在聽到這句話後跳得極快。他感覺心髒都跳到嗓子口了，緊張地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不對，怎麽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說不定繆惟是剛剛才發現他的。
但繆惟說：“你不是跟著我過來的嗎？”
靠。黎昭麵紅耳赤，結巴道：“那個，那個，我發現聽你念英語不會睡著誒！我在英語課上就沒清醒過。”
完球，為什麽要暴露學渣屬性？他捏緊手，試圖解釋，挽救下自己的形象：“你念得好聽，讓我重燃對英語的愛了，我以後都不會在英語課睡覺了！”
晚風無情地吹，蟬滿不在乎地叫。
氣氛相當尷尬。
黎昭心都涼了半截，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隻有眼睛舍不得從繆惟身上移開，在夜裏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走吧。”繆惟的眼簾微微下垂，“上課要來不及了。”
黎昭覺得自己宛如一個被拆穿的跟蹤狂，不對，他就是。頓時看繆惟的勇氣也沒有了，一隻手拎著書包跟在她後麵往教學樓走。
走到操場邊緣，一股熱氣湧了過來。橡膠地麵散發著熱意，而打籃球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黎昭忽地沮喪起來。好沒麵子，繆惟一開始就發現他了。人家還懶得理他，就隻有快上課了，才善意地提醒他一下。
現在兩個人並排走著，四下寧靜，他們卻連句話都沒得說。
唉。
“你要用一下驅蚊液嗎？可能會不那麽癢。”繆惟忽然輕聲對他說。
黎昭心頭一跳，側頭看向繆惟。
繆惟指了下他的手臂。上麵全是蚊子包，他還一個勁兒無意識地撓著，自己一點知覺都沒有。
太丟人了，黎昭臉紅。媽的，他聽繆惟念書聽得太認真，被蚊子咬了這麽多包都沒發現！
而且一旦發現了就簡直不能忍受啊，好癢好癢好癢，奇癢無比。
繆惟像是笑了下，很輕很快地翹了下嘴角，從包裏掏出驅蚊液，對著他的手臂噴了好幾下。
“等一會兒就會好點的，你別撓了，破皮了會很痛。”她說。
“嗯。”黎昭目光緊盯著前方，緊張地走著路，“謝謝。”
兩個人繼續朝教室走去，一直到快要上樓了，黎昭又頓住，很誠摯對繆惟說：“對不起，不該跟著你的。”
他現在知道自己很自私了，真的不應該打擾人家的私人空間的，他無比誠懇地在自責和道歉。
教學樓裏吵吵鬧鬧的，他這句話說完以後，就淹沒在嘈雜的人聲裏。
但還好他們站的地方沒什麽人，樓梯上是欄杆的影子，長長的、斜斜的。
繆惟低下頭，看著這些影子，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沒生氣的。我都……默許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個字黎昭就都沒有聽清了。
他急切地往前湊了下，想要聽得明白，卻差點挨著了繆惟，又火速條件反射般彈了回去，心跳得超快。他屏住呼吸，問：“你說不生氣嗎？”
繆惟的耳朵隱隱紅了，往後退了一步，聲音提高一點：“本來就沒生氣的。但是，你跟著我幹嘛呀？”
黎昭沉默了幾秒，從書包裏掏出一瓶白桃味的碳酸飲料，直著手臂遞給她：“想送你這個。”
那瓶水在書包裏待了太久，猛地被他拿出來，瓶子裏的小氣泡一個個上漂，熱熱鬧鬧地湊到瓶口去。
繆惟蜻蜓點水般看了黎昭一眼，目光又飛到飲料瓶上去。
她接過來，手指不小心擦過他指尖一點的皮膚，心髒也顫了顫：“謝謝。這個，挺好喝的。”
黎昭簡直大受鼓舞，立刻從包裏再掏出一包鼓鼓的薯片：“還有這個。”
啊？繆惟情不自禁歪了歪頭。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黎昭接連從包裏掏出一包包零食，全部遞給她。
不知道她喜歡什麽，就稍微買多了一點，裝了一書包，本想隨便挑一個送的。但是，一見她收了黎昭就興奮得沒腦子了，忍不住要全部送出去。
繆惟有點發懵，手指輕顫，不知道怎麽反應。
而且，這個人滿臉都寫上了“不要拒絕我”的可憐巴巴的表情。
迫於他的眼神壓力，繆惟拿了幾包到懷裏。
“把這個也拿著吧，這個椰子片超級好吃。”黎昭仿佛一個推銷的，笑出幾顆白牙。
繆惟遲疑地伸手，再把那包接住。
她剛接到手裏，黎昭就以一種快到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從書包裏再翻出最後幾包來，遞過去。
“不喜歡這個嗎？”他還眨巴眨巴眼睛問。
作者有話要說：
本母親潸然淚下，一把揪住傻兒子的後頸：丟人現眼！下章沒你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