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終識人間冷暖
顧珩緊緊摟著他的小師叔,巨大的悲傷和恢複神智後他以前所作的一幕幕向他撲麵砸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摟著沈殊微的雙手因為激烈的情緒波動而青筋畢露,從心底發出最絕望的哭聲,眼淚全部沒入沈殊微的發間,卻沒人能輕輕替他擦拭掉淚水,似無奈的道一聲“好了”。
活了兩世,他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清醒,可這清醒的代價太過沉重,他寧願繼續混沌過一生。
他不蠢,體內魔族血脈對他神智的影響以及丹田處那不屬於他的純澈的靈力屬於誰自然一清二楚。
他的小師叔……怎麽可以這麽好……
可……可他都做了些什麽?
剛重生回來以最邪惡的心思來揣測他,秘境中故意使他重傷,殺了芸茉至他於兩難之地,禁錮他散他修為……
都是他顧珩親手犯下的罪,是他親手施加到沈殊微身上的痛苦。
雖然有體內血脈的影響,但他並不是無辜的。
沈殊微這一世對他的好,給予他的溫暖,他沒有那一刻比現在更清醒的意識到。
顧珩一寸寸吻著他的眼睛,臉上悲痛欲絕狀若瘋狂,眼中卻是無比清醒。
上一世,剛出生的顧珩也是幹淨的,像一張空白的紙,卻在還沒有人教他善惡是非的時候,兒時的遭遇在他心裏埋上了恨,在他的那張白紙上用黑色的筆墨書寫了一個大大的“惡”,從此再也沒有辦法能洗掉,後來也沒有人教他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何為善何為惡,從此他的世界裏沒有是非對錯,隻有在鮮血裏的瘋狂沉淪。
顧珩想,他的人生從上一世開始就已經踏入了最邪惡最陰暗的路,這一世是他的小師叔死死的拉著他才讓他沒有落得和上一世一樣爆體而亡,最後卻還是用沈殊微的命換了他的一世清明。
他醒悟的太晚,上一世隻想再最後關頭逆轉時空重生回來早日取得玄天訣,卻不知道體內血脈對他的影響才是最致命的,他終是逃不過一個瘋狂致死的下場。
可是這一世他遇到了他的小師叔,不是上一世的那個冷血的殊微真人,而是對他好護著他信著他的沈殊微,他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結局。
他的小師叔讓他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讓他識得人間冷暖,給予他溫情和最真摯的愛,卻也給了他兩世都沒有過的絕望和痛苦。
“啊……為什麽啊……”顧珩緊緊抱著他,似乎像他把他嵌進自己的骨血裏,絕望的嘶喊,“你走了,我醒來還有什麽意義!!”
“你不能叫醒我,讓我才知道什麽是溫暖什麽是愛的時候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人世間,往後千百年你讓我一個人怎麽辦?”
“沒有你的路……我該怎麽走,還不如瘋了……”
顧珩的發絲從根部開始一寸寸變得灰白,滿頭青絲瞬間變白,顧珩卻毫無知覺。
……
崇安樓。
在二樓值守了一天一夜的弟子本應該有其他弟子來接替他,卻不知為何今天輪值的人來沒來,他也不敢走,他打了個哈欠,沒忍住坐在門口打瞌睡。
程尚本是輪到他值守崇安樓二樓,來晚了一步已經過了輪換的時間,他進門就想先跟換班的兄弟道個歉,卻沒想到推門進來就發現清巒峰沈殊微的魂燈瞬間熄滅。
他臉色大變,也不管道不道歉,就將門口坐著的弟子喊了起來,他們走到魂燈前卻發現那盞熄滅的魂燈燈芯處又突然亮起了一個微弱的火星,緊接著火星變成一個豆大的小火苗,暗淡又微弱,看著就像馬上要滅了一樣。
程尚揉揉眼睛發現沒看錯,讓那個弟子繼續在這看著,自己拔腿就跑了出去,幸好他過來的時候遠遠看見宗主和君峰主都在校場上。
他修為不錯,出了崇安樓就直接禦劍朝宋喻之的方向趕,見到他們來不及收劍,就將情況向宗主稟明。
宋喻之一聽臉都白了,差點沒站住,被君遙扶了一把,君遙臉色也變了,沉聲問,“你看到魂燈熄滅又亮了起來?”
程尚連連點頭,“弟子親眼所見,沈峰主的魂燈卻是滅了,過了片刻才緩緩亮起,雖然亮了但是十分微弱,沈峰主至今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宋喻之和君遙臉色聞言更加不好,這些小弟子們不知道沈殊微在哪,他們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沈殊微此刻就在清巒峰上,和那個顧珩在一起。
宋喻之一臉後悔,“當初小殊回來的時候,我就不應該顧及整個宗門直接打上清巒峰將小殊帶回來,現在……現在……”宋喻之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君遙在聽到魂燈又亮了後要比他鎮定一點,但是還是很擔心,他對宋喻之道,“師兄,你先去清巒峰,我去找四師妹。”
若沈殊微真出了什麽事,隻有林秋雁能幫上忙。
“好!我……我這就去,叫晏溫帶上所有金丹期以上的弟子,若遇魔族阻攔,見一個殺一個。”宋喻之滿身肅殺之氣,堅決的轉身離開。
君遙也甩出折扇飛往靜安峰。
君遙在靜安峰隻看見了一眾弟子卻並未看到林秋雁,他拉著一個正在曬草藥的弟子問,“你們師尊呢?”
那弟子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還是連忙回答,“師傅這會兒正在藥田呢。”
靜安峰上有一大片藥田,種著的都是上好的靈植和草藥,在一片碧綠的靈植中果然看到一道紫衣身影正在打理草藥。
林秋雁察覺到君遙的到來,直起身子看著焦急的他詫異的問道,“三師兄?什麽事這麽著急?”
“小殊可能出事了,你快隨我去看看。”君遙沒有寒暄,直接說明來意。
林秋雁聞言顏色一變,渾身怒氣大漲,“我就知道顧珩這個……東西!!”
顯然也是知道沈殊微在清巒峰。
林秋雁跟著君遙往清巒峰趕,出了藥田卻突然道,“我回去拿個東西。”
她飛身到自己的煉丹房,在一個珍貴的盒子裏拿出一顆丹藥,放進白玉瓶揣進懷裏。
君遙這麽急著找她,沈殊微出的事肯定不是小事,還魂丹是剛練成的,就這麽一顆,不知道有沒有用,先帶上再說。
靜安峰到清巒峰要比雲回峰過來近得多,他們在小院門外剛好遇到了趕來的宋喻之。
推開沈殊微屋子的門,三人齊齊愣在原地。
屋中,滿頭灰白發的顧珩跪坐在地上,懷中抱著一個安靜的像是睡著了一樣的人兒,滿是淚痕的臉緊緊的貼著懷中的人的麵容,聽到推門聲仿佛生了鏽一般緩慢的抬起頭,露出的眼睛滿含痛楚,一眼望去都讓人心生絕望。
林秋雁也怔了,片刻後想到那個人是顧珩,要不是他,芸茉不會死沈殊微也不會變成這樣,臉色頓時變得冰冷,她大步走過去,蹲在沈殊微身邊,一把將顧珩推開,“滾!”
顧珩收了渾身的防備,輕易被推到在地,手中失去了沈殊微微涼的溫度,像是瘋了一樣撲到沈殊微身邊,從林秋雁手裏搶過他,緊緊的抱著,臉貼在他的臉上,絕望又決絕。
在林秋雁又要發怒的時候,君遙在背後拍了拍她,歎聲道,“先給小殊看看要緊。”
他將顧珩的悲傷看在眼裏,心裏長歎,但是因為沈殊微現在的樣子對他沒有好氣,冷聲道,“你這樣怎麽讓秋雁給他看!”
顧珩的一根神經仿佛被觸動,鬆了手但仍然是將他抱著。
林秋雁冷哼一聲,不再看不顧,帶著治愈係的靈力將沈殊微整個人籠罩起來。
時間一分分過去,君遙和宋喻之都焦急擔憂的看著他們,顧珩的手卻是不自覺的顫抖著。
林秋雁麵色漸漸變得越來越凝重,仿佛又有些疑惑,她收了靈力,顧珩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聲音,還是宋喻之著急問,“怎麽樣了?”
林秋雁沒有賣關子,沉著臉說道,“有些奇怪。你們也看的出來,小殊看上去就不像死了。”
顧珩聞言猛地抬頭,他實在是……實在是被無邊的絕望和痛苦衝昏了,竟沒有察覺……
還未等他高興起來,林秋雁接著道,“但是,小殊確實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我剛剛用靈力查探了他全身,發現他的炁海裏空蕩蕩,更為詭異的是他的全部修為和靈力全部都在。”
其餘三人聽言也是震驚不已,不管是修仙者還是魔族,炁海裏都有一顆內丹,沒有了內丹,那再高深的修為和靈力也會全部消散。
“小殊現在的樣子,不是……”林秋雁不忍說出那個死字,繼而道,“更像是……怎麽說呢,大概就像我練的一味丹藥,少了其中一個藥材雖不是關鍵藥材,它還保留著基本的藥性,卻沒法達到原本的作用,而小殊則是失去了某個東西,卻沒辦法再醒過來。”
君遙疑惑出聲,“什麽意思?”
林秋雁沉吟道,“我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但是小殊體質特殊,他的神識、修為和靈力全部都是完好的,但是沒有意識也沒有呼吸,我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解釋這些。”
顧珩的仿佛聽不到其他,隻知道他的小師叔沒死,他的小師叔還活著。
他不顧林秋雁對他的厭惡,放下全部姿態,哀聲祈求,“小師叔是為了我變成這樣的,他丹田裏的東西在我身體裏,我取出來給他是不是就好了?!”
林秋雁氣得發抖,她就知道小殊變成這樣是因為這個人!
但是為了沈殊微,她還是將靈力探向顧珩,確實發現了和沈殊微很氣息很近的東西,但不知道是什麽,她寒著臉搖了搖頭,“取不出來,就算取出來,我也沒辦法將他放回小殊丹田裏,就算放進去了,也不一定有用。”
像有一塊巨石砸進他心裏,疼的要命,顧珩有一瞬間的眼前一片空白,突然又回過神來,狀若瘋癲的哀求,“怎麽會不行呢?林師叔我求求你,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芸茉師妹,但是小師叔是無辜的,我求你救救他,哪怕是用我的命來換!”
“怎麽會取不出來呢?怎麽會呢……”他瘋了一樣抓著林秋雁的手伸向自己的丹田,“你把這刨開,刨開了就能取出來了,一定有辦法的,取出來就一定有辦法還給他的……”
“我求求你們……”
【作者有話說:一個狗血老套路獻上
本章又名我的白發魔尊以及魔尊為何一夜白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