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3:虐狗虐渣
林紈前世赴宮宴時, 從來都不會放多少心思在後宮那些娘娘的身上。宴上,她的視線都被顧粲吸引去了,眼中隻有他, 周遭的一切她全然都不在意。
現下那人就在她的身側,她每日都能近距離地看他。
如今林紈終於有了興致, 她端坐在案旁,靜靜打量著景帝那些花容月貌的妃嬪們——
皇後端莊雍容,上官鸞的眉目與她長得很像,她雖已年近四旬, 但勝在保養得宜。到底是中宮,那雙帶著淺淡細紋的眼,淡淡掃過宴席上的那些宮妃時, 還是帶著些許的矜意。
林紈暗覺, 上官鸞有時流露出的神態,也是肖似鄭皇後。
淑妃姿容勝雪,一襲淺藍華服襯得其氣質高華無雙,她因著身孕,身姿略些豐腴, 卻也是纖儂合度。淑妃今日剛滿三十,這時的年華卻如花開正盛, 美得不可方物。
不過,她瞧著這淑妃的眉眼,怎麽這麽像一個人呢?她一時想不出那人的身份,隻勸自己, 美人長得都很相似。
徐賢妃年紀尚輕,她生得雖貌美,但因著家室不大尊貴, 同淑妃的姿儀一相比,看著總是欠了分火候。
景帝與鄭皇後並坐於主位。淑妃和徐賢妃的食案位於上座的西側,上官睿與淑妃共用一案,但徐賢妃的皇子卻並未參宴。
而東側的上坐則是太子,蔣昭儀和上官衡的席位。再隔一案,便是林紈同顧粲的席位。
那空著的一案,林紈不用想,也知道是留給誰的。
上官衡不時地往顧粲的方向使著眼色,在大宴上,竟也是毫無正形。
宮女呈上佳肴美酒時,還忍不住多看了顧粲一眼,險些將酒樽裏的酒水撒在案上。
顧粲並沒有理會上官衡,更注意不到小宮女的傾慕神色,而是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紈的身上。他見林紈有些疲憊,便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再多撐一會兒,用不了半個時辰,為夫就帶你歸府。”
林紈點了點頭,卻沒有拾筷。
她最不喜歡吃的,就是宮宴上的食物。
那些個食材雖然都很名貴,但禦廚們每每製作宴席時,都十分缺人手,做出的菜肴也很倉促,對於林紈這種挑嘴的人來說,那些菜都難以下口。最主要的是,每次參宴,她總因衣發過重而疲憊,沒什麽胃口可言。
宴上。
皇後和淑妃看似和睦,皆都笑得溫婉。
可言談交鋒間,卻是笑中帶刺,語中蘊針。
皇後大度地當著景帝的麵,願淑妃平安誕下龍子,可話頭一轉,又在暗示淑妃年歲不小了,懷著龍胎應當小心,否則就容易失了子嗣。
景帝聽後,不作言語。
淑妃則笑著謝下皇後的美意。
她說自己這一胎確實來之不易,正因著她年歲也不小了,懷胎辛苦,帝後才都格外的照拂。這話實則是在暗示皇後,她受寵愛,有福氣,所以這般年齡都能懷上龍胎。
林紈漠然地看著一切。
她憶得前世,皇後和淑妃二人還沒這般針鋒相對。
身側的席案仍是空著的,上官鸞從步輦上摔得不輕,衣發都亂了,想必是要回去重新換一身新衣。
林紈將視線移到了顧粲的身上。
卻見顧粲甫一執起酒爵,一個相貌嬌美的宮妃便開了口,她問向景帝,聲音婉轉動聽:“皇上,鸞公主怎的還沒至席?這宴都進行大半了,可別是來的路上出了什麽事。”
問話的宮妃是正得盛寵的李婕妤,也是那日在安瀾園險些被鄭臨輕薄的李美人。這不到一年的功夫,她便連升了兩級,越過容華,成了婕妤。
案上的人都在用菜,但林紈的心思卻全然沒在酒菜上。
適才之事過於巧了,顧粲執起酒爵的同時,李婕妤就開了口。而李婕妤坐在顧粲的對麵,恰是能瞧見他的舉動的。
再一結合安瀾園之事,林紈心中起了疑。
她知道,顧粲在宮中是有些眼線的,她一直不欲過問這些事。
那這李婕妤,是否也是顧粲的人?
皇後見上官鸞遲遲不來,也怕路上出了什麽岔子。
上官鸞是景帝和皇後最寵愛的公主,她無緣無故不至宴上,自是引起了其餘貴客的關注。
景帝開口,吩咐身側的趙忠道:“去尋尋她,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了。”
趙忠得令,派小順子去尋上官鸞。
林紈不能確定李婕妤的背景,但小順子她是認得的,那日在霽霞閣的二樓,他和顧粲的對話她聽得是一清二楚。
小順子是顧粲的人。
半晌後,小順子歸來,卻是神色驚惶。
趙忠的麵容一貫隨和平靜,他看著自己一向穩重的幹兒子現下竟斂不住自己的情緒,臉色倏地變得微沉。
按理說,小順子應將事情告知趙忠後,再由趙忠傳話至景帝的耳側。
景帝在主位上瞧見了小順子的神情,又因著這事是與上官鸞有關,自是不想再多等,便直接問向小順子:“公主怎麽了?”
宴上眾人都停下了交談,側耳聽著小順子的回話——
“回皇上,公主似是從步輦上摔了下來,因著那些抬輦的人辦事不利,她現下正在責打那四名抬輦之人。奴才看著……公主似是要將那些人用杖打死。那血…那血……”
小順子被趙忠的眼神製止住,不敢再多言半分。
淑妃一聽這話,忙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因著淑妃懷有身孕,見不得血腥,景帝不許宮妃和皇子們動用私刑,但上官鸞身為他最寵愛的女兒,竟是不遵他的旨意。
景帝再一聯想到後宮之中,淑妃同皇後的爭鬥,他眸色微深地看了皇後一眼。見她似是要為上官鸞辯解,神色是愈發的冷凝,“胡鬧!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身為公主竟是在淑妃生辰這一日苛待下人,你平日是怎麽教養她的?”
鄭皇後許久未見景帝如此作怒,忙起身跪地向景帝認罪:“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沒能教好阿鸞。皇上息怒,天氣熱,可別動了肝火。”
說著,她瞥向了趙忠,示意他去讓上官鸞停手。
景帝冷冷地喚鄭皇後起身,而後又對趙忠道:“把她叫到殿上來,朕倒是欲要問問,她為何選在淑妃過生辰這日,責打宮人?”
趙忠應是。
上官鸞至宴上後,已經重新整飭好了衣發,絲毫未顯狼狽。
景帝想借此壓壓皇後的氣焰,便當著眾人的麵,狠狠地斥責了上官鸞一番。
景帝的女兒少,上官鸞做為他的第一個女兒,自小是被他寵到大的。
她哪裏受過這等委屈?
還是當著那麽多皇子、宮妃和重臣貴女的麵前。
此時此刻,上官鸞隻想尋個地方鑽起來,她一貫好強,卻叫人瞧見了如此丟人的一麵。
鄭皇後衝她搖首,示意她忍耐下來。
上官鸞暗暗咬牙,她想著,等景帝痛斥完她後,她就趕快出殿,再不讓人瞧見她的落魄模樣。
可誰知,訓斥完後,景帝竟是沉聲對她道:“回你案席位上坐著去。”
上官鸞特意差宮人,將她的席位安排在顧粲夫婦身側,可現下,她剛被景帝訓斥完,若要這時坐在他二人的身側,那不就被林紈看笑話了嗎?
鄭皇後見上官鸞麵露遲疑,也低聲催促道:“別惹你父皇生氣,還不快去。”
上官鸞無奈,隻得凝著眉,往自己的席位處走。
顧粲並沒有看她,她舒了一口氣。
坐在顧粲和林紈身側後,上官鸞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她用餘光瞥視著,見顧粲正用筷箸往林紈的食碟中夾菜。
林紈小聲對他道:“我吃不下,你不要給我夾了。”
顧粲的聲音很溫柔,是上官鸞從來也沒聽見過的溫柔:“紈紈乖,你一口東西都沒吃,若要餓壞身子該怎麽辦?”
上官鸞有些驚異。
她沒想到,這林紈,竟是要讓顧粲哄著吃飯?
當上官鸞聽見顧粲說了“乖”這個字時,心中更是酸澀無比。
顧粲一向是孤傲且不近人情的,他竟是能為一個女子,如此的低三下四。
林紈她有什麽好?
無非就是會裝柔弱,惹男人垂憐。
顧粲他怎的如此庸俗,被這樣一個女人迷昏了頭腦。
林紈無奈,依言拾起了筷箸。顧粲給她夾的是炙肉,可她卻覺得那塊炙肉肥膩的很。
她在心中掙紮了半晌,還是重新放下了筷箸。
顧粲見狀,聲音溫淡如故,卻透著些許的無奈:“你今晨就不聽話,幾乎就沒吃什麽東西。”
林紈聽到這話,卻暗覺不妙。
顧粲握住了她的手,低聲威脅道:“不吃,晚上就讓你熟悉熟悉為夫,嗯?”
林紈的麵容頓時變得一紅。
她隻得微慍的拾起了筷箸,將那塊肉放在了口中。
顧粲唇畔漾起了淺笑,鬆開了她的手後,又道:“紈紈真乖,一會兒散宴,為夫先不帶你回府,我們去逛逛伽淮。再在伽淮附近擇個酒樓,你來挑,點些你喜歡吃的,做為給你的補償如何?”
林紈自嫁予顧粲後,已是許久都未出府,聽到顧粲說要帶她去伽淮,心中自是欣喜。
她又向顧粲確認道:“真的嗎?”
顧粲的話音帶著些許的寵溺:“為夫怎會騙你?”
林紈的麵上露出了笑意。
顧粲和林紈講話的聲音雖低,但上官鸞聽得是一清二楚。
她心道,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多麻煩事?
連個飯都不能自己吃,還要讓男人哄著來吃。
顧粲恰時側身,他看著林紈的小臉頰一鼓一鼓的,為了能去伽淮夜遊,便強迫自己吞咽著菜食,未免覺得有些好笑,便又溫聲對她道:“紈紈慢些吃。”
上官鸞瞥見了顧粲看林紈的神色,她一直都不相信顧粲會喜歡上那個女人。可當他看著她時,眼裏分明是濃得化不開的寵溺。
顧粲的眼神,讓上官鸞如墜冰窟。
今日經曆的慘事過多,上官鸞的情緒有些失控,她想喝些酒水平複一下。可誰知,宮女為她倒酒時,卻不慎將酒撒在了她的霓裳衣裙上。
上官鸞怒極,她突地從案前起身,指著那宮女的鼻尖罵道:“你是怎麽做事的?沒長眼睛嗎?”
此處的異樣自是被景帝瞧見了。
上官鸞今日是如此的乖張,弄得景帝所有的好興致都沒了,他厲聲問向上官鸞:“平嘉,你怎麽了?”
景帝為表對上官鸞的寵愛,平日裏就是當著其他宮妃的麵,也都是喚她阿鸞的。
平嘉是上官鸞的封號,景帝這一喚平嘉,頓時顯得父女之間生分了不少。
上官鸞覺得心中委屈,忙對景帝解釋道:“父皇,這宮女把酒灑在了女兒的衣裙上。”
景帝卻並未教訓那宮女,反倒是訓誡上官鸞道:“你身為公主,怎能如此急躁,就算是那宮女有失,你也不能在殿上就如此失儀。”
鄭皇後剛想為自己的女兒解圍,卻聽見景帝沉聲對趙忠道:“宣旨,平嘉公主行事乖張,苛待宮人,禁足和安宮一月。”
“皇上……這……”
景帝卻沒有理會鄭皇後。
淑妃笑意淺淡,看上去卻是得意至極。
鄭皇後瞧見了她的笑意,暗暗將指甲嵌入了手心中,她暗覺,這一切是不是都是那淑妃搞的鬼?
景帝再無興致,因著淑妃有孕,他擇了李婕妤陪侍,攜其走出了殿中。一眾人紛紛起身,恭送皇帝的同時,也知道,這場宴該散了。
鄭皇後安頓好上官鸞後,喚蔣昭儀今夜來殿,說有話要同她講。
淑妃扶著剛顯懷的肚子,在宮女小心地攙扶下,同上官睿走出了宮中。
太子望著淑妃的背影,神情是掩不住的怨恨。
小順子正在被趙忠訓斥,但趙忠訓他,是因為視他若親子。
上官衡看著母親蔣昭儀在皇後的麵前,是那般的卑微,眸色竟是難得地閃過幾絲鬱色。
顧粲眸中的笑意卻蘊得愈深。
隔山觀虎鬥,他是幕後操控這一切的人。
對上官鸞而言,今日的委屈和痛苦才隻是個開始。她仰仗的一切,無非是景帝和鄭皇後給她的寵愛。
他要讓她失了那些寵愛,讓她與父母離心,還要讓她體會到,什麽叫做,愛而不得。
到那時,再讓這個鳳凰從高枝摔落地麵,羽翼盡折,零落成泥也不遲。
*
出宮後。
顧粲依照與林紈的約定,準備讓車夫前往伽淮坊市處。
林紈乘上軒車後,卻因著過於疲累,靠在顧粲的身上睡著了。
顧粲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無奈失笑,他扳起她的小腦袋,讓她靠在了他肩頭處安睡。
他用手指點了點林紈的鼻尖,低聲問道:“小懶鬼,你這麽困,我們還怎麽去伽淮?”
林紈覺得有人擾了她安睡,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滿地嘟囔道:“那就不去了……”
軒車內有些顛簸,顧粲攬臂,環住了身側女人的纖腰,“好,那就不去。”
他掀開車帷,命車夫將馬頭調轉,回世子府。
林紈這一路,卻做了許多的夢。
她夢見上官鸞要同她搶顧粲,搶的不是前世的顧粲,而是今世的顧粲。今世的顧粲不喜歡上官鸞,對此很是為難。
這令她心裏很不舒服。
車夫“籲”了一聲,伴隨著馬的嘶鳴聲,軒車停在了世子府的大門處。
林紈薄汗浸身,四肢酸乏,神色有些蔫蔫的。
顧粲將她貼於額上的濕發撥開,低聲道:“紈紈,我們到府上了。”
林紈將適才她同顧粲的對話都拋卻在了腦後,她不解地問:“你怎麽反悔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伽淮酒樓吃酒嗎?”
顧粲一聽她要吃酒,神色略有些不悅,他通過香芸了解到,林紈有酗酒的毛病。便一把將還有些憊懶的小人兒從軒車中抱了出來,聲音故作微沉地問:“為夫何時同你說過,要帶你去吃酒了?”
到了自己的地界,林紈也便沒什麽顧及,她安心地窩在顧粲的懷中,回想著在宴上的事,覺得自己沒有記錯:“你說過要帶我去伽淮酒樓的。”
顧粲小心地邁過府門門檻,下人們紛紛向他二人行禮。
他微蹙了下眉頭,看著懷中的女人,反駁道:“可為夫沒說要帶你去吃酒。”
林紈突地憶起,適才在朦朧間,她卻是同顧粲說過,不去伽淮了,要回府上。
見顧粲的神色正經,林紈耐住了笑意,心中起了戲弄之意,“那為何你沒帶我去伽淮,而是又帶我回府上了,你說話還是不作數。”
顧粲聽著林紈溫柔卻帶著埋怨的話兒,低首看向了懷中的她,卻見她用手掩麵,似是在憋著笑意。
得知自己上當的顧粲卻沒做怒,麵上也浮現了笑意。
他有意控製著臂彎的力道,將懷中有些虛弱的小人兒抱回了寢房中。
林紈坐在四柱床上後,與顧粲小聲地抱怨著發上的飾物過多,身上的衣物過沉。
顧粲站在地上聽著她講話,聽得很專注,林紈講完後,他回道:“那日後再有宮宴,你就告病,在家好生歇著。”
林紈看著麵前俊美無儔的夫君,見他如此寵護著自己,心中自是暖的。
顧粲坐在了她的身側後,林紈問他:“你對鸞公主是怎麽看的?”
林紈這話聽著是平靜,但聽在顧粲的耳中,卻還是覺得,這話帶著股醋味。
比之前世,很多話,紈紈不再選擇埋在心裏,而是選擇問出口。
顧粲喜歡這樣直白的她,他如實回道:“如鸞公主這般跋扈的女子,為夫很是不喜,甚至有些厭惡。”
她也不喜歡她。
林紈在心中這麽說著。
回憶起夢境,林紈用手環住了顧粲的頸脖。
她很珍惜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不願與旁的女人共享他。
顧粲看著林紈帶著笑意的美目,見她難得主親近他,有些束手無策,卻還是故作淡定地問她:“怎麽了?”
林紈望著他漆黑如曜的雙眸,回想起在婚前,他曾說過,他絕不會納妾,一生都隻有她一個女人。
她定定地望著他的眼,半晌,終於鼓足了勇氣對他開口道:“你是我夫君。”
顧粲不解。
他伸手摸了摸那女人的螓首,並沒有發熱,那她又是在說什麽糊塗話?
他略有些無奈,卻還是附和她:“我是你夫君。”
林紈微咬了下唇,似是在向他求證般,聲音細小地又道:“你是我的,你是我一個人的,你是我一個人的夫君。”
說完,她紅著臉,主動地印了一吻在顧粲的唇邊。
顧粲怔住。
鴉黑的長睫輕顫了幾下。
他這才明了,林紈到底是何意。
想不到這個小女人對他,也是占有欲極強,不過這令他心情甚悅。
見那撩撥人心的小人紅著臉欲要逃離此處,他拽住了她的手腕,讓她看著他的眼睛。
林紈有些後悔適才所舉,正要想法子甩開顧粲的桎梏時,卻聽見他嗓音低沉,一字一句地向她承諾道:“我是你的,我是紈紈一個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顧憨憨:霸道紈紈愛上我
前三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