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柳誌江還不曉得被人惦記上了。


  第二天早上,他帶著幾個民兵去海邊巡邏。


  風呼呼地吹著,冒著寒氣。


  積雪都融化了,露出了淺淺的砂礫。


  隊員們戴著氈帽,裹著夾襖,一個二個都縮著脖子。


  柳誌江卻昂著頭,一副不怕冷的樣子。


  他挎著鋼槍,走在最前麵,時不時地掃視著海麵。


  太陽出來了,霞光萬丈。


  民兵小隊巡視了一圈之後,準備回村。


  這時,一個年輕姑娘追了上來。她十六七歲,穿著藍印花棉襖,包著花頭巾,露出了一條大辮子。


  在陽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輝。


  “誌江哥!”


  她衝著高個青年大聲喊著。


  “文秀?”


  柳誌江認出了來人,正是宋長青的閨女宋文秀。


  “誌江哥,你聽我說……”


  宋文秀跑得氣喘籲籲的。


  她聽說家裏把婚退了,就不樂意了。她就是相中了柳誌江,說啥都要嫁給他。可媒人去柳家鬧了一場,文書也拿回來了,不就雞飛蛋打了?

  宋文秀瞞著家裏來找柳誌江,就是想表明態度。


  幾名隊員一見,就衝著柳誌江擠了擠眼,借故走了。


  宋文秀鼓起勇氣說:“誌江哥,我是我,家裏是家裏,你甭管我爹……”


  “唔,我明白……”


  看到宋文秀這麽爽利,柳誌江氣也順了。


  他想著小櫻醒了,宋家那邊還不曉得,就想試探一下。


  “文秀,我問你,你二哥的親事咋辦?”


  “我二哥?”


  “對啊,咱兩家是換親的,相互省了彩禮……”


  “這個……”


  宋文秀有些遲疑。


  家裏鬧著退婚,不就是為了那一大筆彩禮嗎?她曉得柳家的情況,哪裏掏得出那麽多錢來?

  宋文秀就說:“誌江哥,我跟你說,我二哥在縣裏相中了一個,巴不得把婚退了……”


  “什麽?”


  柳誌江一聽,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小白臉去縣裏沒幾天就變心了?虧得小櫻把婚退了。


  宋文秀說漏了嘴,可她眼裏隻有柳誌江,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反正,她跟定了誌江哥,說啥都要嫁給他。


  柳誌江本來想說一下妹子醒來的事,可想著宋文暉的德性,又咽了回去。他要保護好妹子,不能讓人欺負了。


  他跟文秀的事兒,隻要他倆願意,誰也擋不住。


  宋文秀表明了心跡,就要往回趕。


  柳誌江把文秀送上了馬車,目送著她遠去,還揮了揮手。


  宋文秀也回頭張望著,揮著手。


  臉上滿是紅暈,一副幸福的樣子。


  不過半個時辰,宋文秀就回到了宋家鎮。


  她一進家門,就跟爹娘說了。


  宋長青氣得不得了,就拍著桌子說:“秀兒,你和誌江的事,爹不攔著,可柳家得送一份彩禮過來,不然,門兒都沒有!”


  “爹,都新社會了,哪能張口就要彩禮啊?”


  “咋的?爹把你養這麽大,算算得花費多少錢?要一百塊都是少的……”


  宋長青打著小算盤。


  從閨女身上弄一百塊,貼補到兒子身上。那柳家閨女沒了,得給文暉尋個好的,還得健健康康的,能生養才行。


  呂桂禾也是這個意思。


  家裏的一切都要緊著兒子,不然拿啥娶媳婦啊?


  宋文秀氣得不想言語,就下地幹活去了。


  反正,她的婚事得自個兒做主,誰都攔不住她。


  宋文秀前腳剛走,宋二嬸子上門了。


  她見到宋長青,就擺出一副誇張的表情。


  “大哥,不好了,柳根發的閨女又醒過來了!”


  “啥?”


  宋長青一下子未反應過來。


  聽到宋二嬸子講了事情的原委,就犯了難。


  這婚是他家主動退的,再複合能行嗎?想著柳家閨女病怏怏的,就有點嫌棄。可若是不複合,想跟柳家要彩禮就難了。


  想到這個,宋長青就問:“那柳家閨女,身子骨兒咋樣啊?”


  “哎呦,歡蹦亂跳的,還上山捉了一隻野雞呢!”


  “啥?”


  宋長青心說,野雞就是那麽好捉的?別說一個閨女家,就是民兵隊長也不一定能捉住哪。


  想到這裏,就下了決心。


  “他嬸子,勞您再跑一趟,把那文書和庚帖換回來,就當啥事都沒發生好了……”


  宋二嬸子有些為難。


  她跟馮玉蘭剛打了一架,這就上門好嗎?


  可媒人是幹什麽吃的?要的就是臉皮厚實,就笑著應承下了。


  宋長青讓文秀娘兜了兩斤小魚幹,作為跑路費,說事成之後,定有重謝。


  宋二嬸子接過文書和庚帖,就提著包袱出了門。


  中午時分,宋二嬸子趕到了南山村。


  在村口,有村民見了,就開玩笑說:“咋的,又想來打架啊?”


  宋二嬸子厚著臉皮,呲了呲牙。


  “哪能呢,聽說小櫻醒了,我這不是上趕著來撮合呢!”


  宋二嬸子一路走著,一路說著。


  不消片刻功夫,半個村子都聽說了。


  到了村西頭,宋二嬸子撣了撣衣襟,叩響了院門。


  馮玉蘭正好在家,見了宋二嬸子自然沒好臉色。


  “咋的?昨兒還沒打夠,想再來一場?”


  宋二嬸子舔著臉,說著好話。


  “誌江他娘,這事兒是宋家不對,這不是承認錯誤來了?再說,幾個孩子多般配啊,上哪裏找這麽合適的對象啊?”


  一番話說下來,馮玉蘭也有點動心,可臉還是板著。


  宋二嬸子見有鬆動,就更來勁了。


  把宋家兄妹誇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若是不應承下來就虧大了。


  正說得起勁兒,院門“吱扭”響了。


  柳小櫻回來了。


  她肩上挎著一隻青布袋子,沉甸甸地墜著。


  “歐呦,是小櫻回來了?”


  宋二嬸子上下打量著,果然痊愈了,一點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她十分歡喜,就說:“瞧瞧這閨女,長得多水靈啊?跟文暉站在一起,那是頂頂般配啊!”


  柳小櫻見宋二嬸子睜著眼睛說瞎話,就冷著臉說:“二嬸子,這事兒我不同意,說退婚的是他們,想複合的也是他們,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馮玉蘭一想也是,得拿拿架子。


  宋二嬸子一見,就急了。


  這十拿九穩的事兒,咋就黃了?

  她使出了渾身解數,想打動母女二人。


  柳小櫻心說,想要文書門兒都沒有,她早就藏在空間裏了,誰也拿不走。


  正說著,柳誌江扛著鋤頭回來了。


  他一見宋二嬸子,就指著她的鼻子,說:“二嬸子,你回去跟宋家說,小櫻這事兒不成,那個宋文暉不是在縣裏找了一個嗎?巴不得退婚呢,這不是明擺著坑俺家妹子嗎?”


  柳小櫻一聽氣壞了,就拿著掃帚掃地。


  把院裏堆著的那一點殘雪,全掃起來了。


  宋二嬸子撐不住了,就提著包袱灰溜溜地走了。


  柳小櫻趕緊關上院門。


  馮玉蘭就問:“誌江,你說的那是真的?”


  “娘,當然是真的,文秀親口跟我講的……”


  “怎麽你跟文秀見麵了?”


  “是啊,她來找的我……”


  柳誌江有些得意。


  馮玉蘭一聽,是既歡喜又擔憂。


  文秀是個好閨女,跟誌江也對脾氣,可她家裏咋辦?

  “娘,您放心,我跟文秀說了咱家沒彩禮,也拿不出這個錢來,文秀說不在意,她不要彩禮……”


  柳誌江很自信。


  換親時,他十六歲,啥都不懂。現在不一樣了,他當了民兵小隊長,眼界寬了,人也稟氣了,還怕對象不喜歡?


  馮玉蘭還是擔心,覺得這事沒完。


  柳小櫻趕緊轉移了話題。


  “娘,咱做飯吧!”


  說著,從袋子裏掏出了一把稻穀,晃了晃。


  “哦呦,這是打哪來的?”


  “野地裏挖來的……”


  柳小櫻得意地說道。


  “櫻子,咱可不能拿隊裏的東西……”


  馮玉蘭有點不敢相信,怕閨女走斜路。


  “娘,我是那種人嘛?”


  柳小櫻知道娘擔心,就說自己在野外轉悠了半天,找到了一處洞穴,挖開來,裏麵都是稻穀,她裝回來了一些,剩下的等天黑了再運回來。


  “櫻子……”


  馮玉蘭半信半疑,覺得有點不對。


  自打櫻子醒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又是打獵又是尋糧,哪裏還有過去的影子?可看看閨女的模樣,又一點沒變。


  柳誌江也察覺到了。


  可妹子變能幹了,是好事啊。


  就說:“娘,隊裏的糧庫早就見底了,哪還有什麽稻穀啊?”


  馮玉蘭一想也是,就安下心來。


  她抓起一把穀粒,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還真好聞啊。


  柳小櫻見家人起疑,知道自己有些冒進。


  可為了寶寶早點喝上米湯,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今天本想著出工,可為了那麽一點工分不值當的,就尋糧食去了。為了避開村民,她走了很遠,才找到了一處洞穴,就掏出裝備挖了起來。這一挖,就挖出了一堆糧食,也不曉得什麽時候存的?

  她四下裏查看了一番,沒發現病死的小動物,就裝了半口袋,剩下的都擱在了空間裏。走在路上,還撒了一把稻穀喂麻雀,見麻雀吃了沒事,也就放了心。


  “櫻子,咱晚上喝米湯!”


  馮玉蘭舀了一瓢稻穀,倒在水盆裏。


  又麻利地搬出了對舀子,準備舂米。


  “娘,我來!”


  柳誌江接過來,坐在院裏捶打著。


  柳小櫻坐在牆根下,眯著眼睛,曬著太陽。


  有了糧食,安心多了。


  這多虧了她的精神力,雖然不能跟以前相比,可感應能力還是有的。那地裏藏著的東西,大眼一掃,就能探到。


  馮玉蘭在灶屋裏,一抬眼看到了櫻子。


  她覺得櫻子病好了,才這麽能幹吧?

  記得櫻子小時候活潑可愛,直到前年犯了病,身子骨兒才弱了。現在能好起來,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這麽一來,對小櫻的婚事也不擔心了。


  那個宋文暉不實在,就再找一個,憑櫻子的模樣還怕找不著好的?櫻子才十六,挑揀的餘地大著呢。


  至於宋家愛咋咋的,實在不行就湊點錢意思一下。新社會了,不能賣閨女了,禮錢可以給,但不能張口就來。


  柳小櫻也在琢磨著大哥的婚事。


  看樣子宋文秀還不錯,可宋家一口咬著要彩禮,上哪裏去弄呢?

  她瞅了瞅家當,三間堂屋,兩間廂房,還有一間灶屋和雜屋,把犄角旮旯都掃幹淨了也湊不夠一百塊啊?

  她希望大哥的婚事能成,那禮錢可以再商量,但給不了那麽多。


  至於錢從哪裏來?

  柳小櫻冒出了尋寶了念頭。


  要是能挖到“浮財”就好了,問題不就全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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